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我皱眉,走过去,弯腰扯住她的手臂,疯子小姐茫然地抬眸,我冷冷撇开脸,语气不耐烦,说:“就你这样子,还能呼吸就不错了,我背你,搞快点。”
疯子小姐无声看了我一会,随后轻飘飘地摇了摇头,说:“你也好不到哪去,并且个子也没我高,哪有力气背得动我。
我火大地闭了闭眼,烦躁地重重呼了口气,语气不善道:“闭嘴吧,背起来了腿也就没了,没了腿你还有我高吗?”说完我不由分说地拉过疯子小姐的胳膊架在肩膀处,蹲下身子就要强行背她。
疯子小姐听我这么说,乖乖地上了我的背,紧紧环住我的脖子,脸埋在我脖颈处,抱怨我一句强词夺理,语气很委屈,好像哭了,我觉得莫名其妙,却没再反驳她,我想,金枝玉叶长大的,没受过这委屈才哭的吧,明明是个冷血的疯子,但是,她也是为了救我……想到这,我不禁对疯子小姐温和了些,敛去不耐烦,心里轻叹一声,语调没什么起伏,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疯子小姐不吭声,只是固执地搂着我想让她松点力道的脖子。
她的行为让我有些不自在,只好没话找话说吸引她的注意力,同时也是为了压制我滚滚袭来的困倦,我颠了颠身上的人,不可思议地问道:“疯子小姐,你多重啊,毛轻的。”
疯子小姐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脖颈和耳朵上:“九十一百吧,上次体检的时候没仔细看。”
我怕痒地躲了躲,偏头:“你认真的吗?我这身高都有——有……有……”我不记得了,“有个百来斤吧。”
“你心疼我了么?”她在我耳边低语,我虽然没回头,也能想得出她说这暧昧的话时的狡黠。
我翻了个白眼,“半条命都快没了,你还有心情捉弄我。”
回应我的只是没什么生气的一声轻笑。
途中,疯子小姐突然声音含糊道:“其实,以前为了力量大些,我一直在增重,然后锻炼身体,最高有近110斤……”
我沉默片刻:“为什么?”
疯子小姐不再回答,而是收紧搂着我脖子的手臂,依赖地靠在我身上,似乎睡着了。
良久,疯子小姐又低迷地出声,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问我,“我是不是病了……”
我闻言身子蓦地一滞,垂下眸子,鼻尖的酸意始终萦绕,终是没有说出话。
她说她病了……为什么?
疯子小姐虚虚抓起我的几缕散发,意志消沉地低声呢喃:“知道吗,哪怕我下地狱,也会拖着你一起……”力气骤然卸尽,疯子小姐的手一点点脱力地垂下。
“我不会跟你一起,你想死就去死。”话一出口舌尖发麻,心里空落落的,身后的人没有依我所料地回怼我,鼻息浅浅,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垂眸,缄默地抿起嘴唇,漫无目的地朝着印象里的方向往回走,这里大的过分,树木高大密集,明明走了有一段时间,可打量着四周,好像没有变化似的,渐渐地,我开始体力不支,脸色越来越难看,而疯子小姐没有苏醒的迹象,她时不时嘤咛两声,听起来很痛苦,也听得我很焦虑。我背着她,抬头环顾一周,只觉得所有的东西跟着我一块旋转起来,我咬牙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视线四处寻找。
我也快不行了,偏偏迷了路,背着疯子小姐这么慢慢找回去路,恐怕不是被冻死,就是被累死,我得找个相对安全封闭的地方安置她,自己再去找回去的路,只要找回车子,我们就都能得救,到时候趁着疯子小姐还没醒,就把她绑起来,我开车去市里,然后离开,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找到了一个山洞,收集了一些枯草枯叶铺在地上,将疯子小姐放上去,打算休息片刻后一边做标记一边寻找出这个山林的路。坐在她身边,我静悄悄端详她看着没有声息的脸庞,看着看着,便走了神,等回过神,眼睛再次聚焦,却微微张开了嘴巴,惊觉自己的手掐在疯子小姐的脖子上,已然勒出痕迹,我猛然松手撤开,用力撇开脸深呼吸,心中慌乱无序,仓皇跑出山洞。
在走了一段时间后,我不敢再走远,而是原路返回,打算换个方向做不同的标记继续找路。
在我不知第几次用石头在树上划出一个叉的时候,我用冻僵的手指胡乱擦掉眉毛上的冰霜,惆怅地望向远处。过去挺久了,可这白雾还是没有消散的意思,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它而视野不清找不到路。
我不放心疯子小姐,隔段时间就会原路返回,去看看她有没有冻死。
我试探着问才醒来不久的疯子小姐:“你的人行动能力和执行能力那么强,不让他们来找你?”
疯子小姐的双手被我用鞋带绑了起来,她仰头靠在石壁上,清冷无波澜的瞳孔缓慢地滑动,对向了我,眼底一片寂静,神色淡然,我无法看出她的想法。
我扯了下嘴角,继续说:“这么冷的天,如果找不到出路,找不到车,我们都会死吧。”她估计生气了,一觉醒来被我绑了,呵,活该,我都被她绑过多少次了。
疯子小姐对此并不搭腔,头发垂落在空中,遮挡住了优秀的侧脸,于是线条优美的鼻梁便成了我视线的落脚点。
过了段时间,就在我以为疯子小姐不会回答我时,她突然语气平和道:“我死了对你而言不是更好吗?”
我哽住了,没好气地说:“的确,但是我不想因为一个外人让自己和一条生命的流逝有挂钩,会有阴影的好么?”
疯子小姐漫不经心地垂下头,举手投足之间透着股洒脱和刻在骨子里的优雅从容,似乎根本不把此时的困境放在眼里,“外人。”她不轻不重地冷笑了声,重复了一个词后没再继续说下去。
见她这副态度,我有种如鲠在喉,不上不下的感觉,我忍不住蹙眉,总觉得她应该还有话的,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最终只好欲言又止地跟她一同沉默。休息够了,我又跑了出去,回来的时候逮了个傻狍子,我把一直不停张望发呆的狍子赶到疯子小姐的身边,盯着她惨白的薄唇,别扭地说:“看你怕冷成这样,喏,抱着暖和暖和,毛多。”这傻狍子,我都走到它跟前了还不跑,真缺心眼,幸亏遇到的是我,只图它的毛。
“我的手被你绑起来了,怎么搂着它取暖。”疯子小姐有气无力地对我惨淡地苦笑了下。
真是会装可怜。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给她松了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