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好像我是从哪里出来,然后到了超市,我拿了一瓶洗洁精,排着队,突然手机响起,我掏出来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瞬间愣住,激动和害怕在心口中爆炸开来,拿着手机的手臂肌肉直抖,先是忘记了呼吸,然后因缺氧而急促喘气。
是妈妈的电话。这么多年来,她一共就给我打过两次电话,带上这次是第三次,距离上一次时隔多年,我恍惚地望着来电人,妈妈两个字陌生又刺眼,儿时美好与破碎不堪的记忆争相涌出。
“妈妈……”我讷讷喊了一声她,伴随着不知所措和期盼,只是还不等我的拖长的语气结束,她就打断了我,不太自在道:“梦幻啊,我刚从省外回来,想着来看看你,我现在在临泉路老巷子里的一家叫陈记水饺门口,你能尽快到吧?你弟弟他还在等我回家——嘟——嘟——”
“妈——”我急忙喊出声,收银员斜眼一瞅,不耐烦地问:“你买不买啊,后面还好多人排队呢。”
“对不起,我不买了。”眼眶变得滚烫,泪水在里面打转,久违的母亲的嗓音,隔着模糊的记忆再次响在耳畔,朦胧了我的视线,我抓着手机,不要命地去拦马路边的出租车,眼见他要慢慢停下我却迫不及待地冲过去。
司机摇下车窗生气地说:“小姑娘再急也不能这么做啊,多危险啊!”
我焦急地拽着车门,嘴里不住喊着:“师傅,临泉路陈记水饺那边,临泉路,求你快点,快点。”我的鼻子因激动而发烫发酸,带着哭腔。
我怕我去迟了,妈妈会生气,就会讨厌我了,然后离开,再也不见我了。其实我非常害怕见到她,可是我也非常害怕见不到她。
“哎,你这,好好好,是家里出事了吗?这么急,哎。”司机见我不对劲,一连唉声叹气了两声,满脸担忧,中途不住透过后视镜看我,嘴里问我你还好吧,我脑子一片浆糊,恐惧着接下来的见面,害怕记忆里的妈妈变了,害怕她会再次毫不犹豫地离开,浑身的血液因纷乱的情绪沸腾,热得我头晕乎乎的。
到了目的地,司机接过我的钱,一边低头翻找零钱一边疑惑道:“小姑娘你家在这附近吗?这地方都是玩乐的地方啊,这——”
有人在此时走过来问:“师傅去五里墩吗?”
司机的话被打断,生意要紧,他连忙回应:“去去去。”
付了钱,我连司机找的钱的功夫都没等,开门就往外冲,踩空了一脚后狼狈地踉跄了两步,司机叫喊的声音被我甩在身后,冰冷的空气灌入五脏六腑,刺激地我红了眼角。我踩着昏沉的灯光一头扎进老巷子里去,还来不及看清里面的样子,倏地感受到身后有人快速压近,才回了一半的头就被人捂住口鼻,不过刹那被控制了双臂。
“抓到了哈哈,太轻松了,没想到这梦国栋还真有点手段。”突如其来的巨变和雄性的压制令我心跳如擂鼓,一颗心高高悬起,我瞪大了眼睛,呜呜呜地抗拒,挣扎不已,却无力地被人轻松提溜起来带进车子里。
我才被推进车里,那人松了手,我刚要开口质问就被他用手里的手巾堵住了嘴,紧接着用绳子动作熟练迅速地捆了我的手脚,我只能像个虫子一般扭动。
“梦国栋那小子长得虎背熊腰,他闺女倒是标志的很,你说是不是啊哥?”
在驾驶座上开车的男人回头冷冷道:“行了,别磨叽,赶紧带回去给个交代。”
我立马意识到,我被人绑架了。
我冷静下来,不再动弹,观察四周,听着对方的对话想收集有用的信息,打从听到梦国栋我的心都沉了下去,又愤怒到极点,这一切,都是我爸做的吗,他要做什么?把我卖给娱乐会所,他的眼里没有法律吗?
“怕什么,你没看到她都吓破了胆一动不动了吗,做不出什么的,你放心好啦。”被呵斥磨叽的黄毛男人嬉皮笑脸,其余两个男人跟着笑出两声,只有开车的人冷哼一声,后面他们就没了交谈。
车子仅慢悠悠开了几分钟,就在一个热闹非凡的建筑物后面停下,我被他们从后门带进去,一路无人,最终被人推进一个包厢,里面坐着几个男人,带我来的司机男人说:“杨哥,人带来了。”
“嗯,辛苦你了。”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我抬头望去。
我看清了里面的几人,其中就有我爸跪在被叫做杨哥的男人面前,我失望透顶地死死盯着他,他对着杨哥唯唯诺诺,在看到我时肉眼可见地狠狠松了口气,在对上我的视线时又做鬼心虚地错开,挪动了几下膝盖望着走向我的杨哥,他的手上包扎了厚厚的纱布,上面有星点红色血迹。
我同样被人按跪在地上。
杨哥弯腰双手撑膝盖,轻浮地说:“梦幻是吧,小美女,你知道你爸爸欠了我们很多钱吗?”说完就直起身来夸张地和围着我的几个人对视□□,不怀好意地在我身上打量,自以为很帅很有深度地两指架下巴摩擦:“嫩是嫩了点,但是长得好看,你看看,多清纯啊,这么灵气的可不多,现在的人就喜欢高中生,而且你瞧瞧这皮肤,啧啧,真是又白又滑,有些大顾客就喜欢这样的,手感好,揉捏虐玩起来爽。”
哄笑声围着我炸开,弄得我耳疼目眩,我浑身冰凉,却又觉得燥热不已,犹如身置冰山火山两重天,我偷偷环顾四周,寻找自救的时机和方法。
只听梦国栋谄笑着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我的债算还清了吗,杨哥嗤笑一声,心情好地挥了挥手:“算,小林,你带他去办手续,欢迎下次继续来啊,这次运气不好赌输光了,没准下一次就一夜暴富了呢。”
“哎,哎,好的好的。”梦国栋点头哈腰,惨白的脸色在得了准话后稍稍有了点血色。
我静静地注视那人离开的背影,门关上前,他回头看过来,对上我一瞬不瞬的视线立马受惊地扭过头脚下加速,我看到他脸上的心虚愧怍,还有那么几分理直气壮的窃喜,更多的是仇恨得以报复的快哉。
我就说呢,妈妈怎么会突然联系我……但是为什么?讨厌爸爸的妈妈会帮她?也是因为恨我吗?恨我的存在害得她被家暴,生生受折磨许久……
杨哥回头,盯着我有些涣散木然的眸子,挑了下眉,说:“以后你就要在我们这儿干活了,知道吗?要是敢跑,我们就会像对你爸那样,一根一根地剁掉手指,我们暂时不太想用粉来控制你,不然保质期不长呐。”
说完有个打扮妖艳的中年女人笑着走进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这一刻我的手机响了,屋里的人一顿,纷纷看过来。
我握紧拳头,面上露出适当的惊慌的表情,无助地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这个电话极有可能是游欢打的,我头脑一热忘了告诉她,过去这么久了还没回去她肯定等急了。
杨哥靠坐在沙发上,抬了抬下巴,“把她手机拿出来。”随即有人从我的上衣口袋掏出手机,我还是那副柔弱看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背后却渗出汗珠,生怕他们会搜身然后发现我随身带着用来割绳子的削铅笔小刀。
“那杨哥,这新人我就带走先调教着了,今晚不就得见客?”女人笑得很开心,我注意到两人心照不宣的小眼神,好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什么,我垂下头,掩住了神色,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走了。”我被女人推着离开,悄悄握了握拳头。
刀子就在后面的口袋里,但是听他们的对话,似乎今晚就要我见谁,所以不会一直绑着我,那我眼下只需要熟悉地形,等他们松了绑后找时机逃跑。
究竟,他们要带我见的人是谁,他们以为我吓破了胆没法思考,说是第一晚就见客,可是但凡细心一点就能察觉,这个客人大概率是已经提前定好了的,并且认识我,还不太可能是因为我爸欠债的事认识我的,存在先后顺序问题,不然不可能那么急切。还有,毕竟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女孩被带进娱乐会所,还不是自愿的,怎么可能当晚就可以陪酒之类的,不怕惹恼客人?但是我的生活圈子简单,并不认识什么值得对我大动干戈的人,而且他目的是什么?
那个人是谁,难道是张子豪?他上次出狱被教训了后就没了行踪,是为了报复我吗?可他哪来的能力使唤这么多人,总归不能突然发了或者跟了大人物有了呼风唤雨的权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