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个月前,平昌城叛乱,守备被手下杀死,杀他的人却是当年乌金子的旧部,因为明王之乱被波及,贬斥到了平昌城这个边陲之地。如今燕国覆灭,看到那些昔日蒙受皇家恩典的官员,如今却纷纷投降,心中愤懑难当,终究还是起来造反,却不想燕国大势已去,也是个执着的傻瓜。
木法沙掀开帐篷的门帘,声音很轻,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听见。清癯的背影在一片暖光中更显得纤弱。他轻轻走了过去,背影似乎发现有人,脖颈微转,却措不及防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抱住。林墓身体一僵。
木法沙深吸一口气:“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好一会儿,林墓听到耳畔一句:“还知道回来?”
“不回来,我怕你去乐安抓我回来。”林墓的声音中带着怨怪,话音未落却只觉抱住自己的双臂箍的更紧,心中不觉反生出眷恋。
木法沙将脸贴在林墓的鬓边,轻轻磨蹭:“别再走了,好吗?”声音里带着顿挫。
林墓转头,看着木法沙一双炯炯的眼睛,那里是怎样的眷恋与火热。他的心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抽出手,轻轻摸了摸木法沙又长出来的胡茬,却冷不防被一只手牢牢抓住,还不等开口,双唇便跌入了一汪炙热之中。太久没有这个人的气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渴望着。坚硬的胡茬扫过他的脸颊,微微的疼痛,扎的心口都是一阵酥软。林墓向后仰躲,却被一只手握住了下巴。
“还想跑?你这辈子都别想跑了。”木法沙将林墓箍的更紧。
“元帅!”忽地帐外传来声音,有人求见。
木法沙在林墓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林墓吃痛,却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来人是托托派来禀报的传令兵,平昌城中发生暴动,一直顽抗不降的头目撒离布被杀,百姓打开城门迎接纳兰军入城。
“你一回来就有好消息。”木法沙笑着看林墓,林墓不明就里一脸纳闷。
“我围这平昌城也快一个月了,本不用这么久,平昌城并非牢不可破,几台重型投石机便可做到的事情,怎会需要这么长时间?”木法沙看林墓一眼。
林墓笑着配合道:“那又是为什么呀,大元帅?”
“纳兰平定燕国,不过半年多,人心不稳,况且降臣降将居多,每个人心中都有算计,一双双的眼睛盯着。我若用雷霆手段只怕众人虽有畏惧,却生异心。况且这个撒离布是燕国弃臣,却能如此忠于旧主,也是难得的忠贞。我想起你跟我说过的话:民为重,君为轻,百姓才是国之根本。所以,我只将平昌城围了,断绝他们的粮草水源,并放出话去,撒离布投降献城,百姓分毫不伤。如果有想离开的百姓,纳兰军一概放行。”
“你是想用城中百姓给撒离压力?”
“这里靠近褚国,城中几乎全是褚人。撒离布是燕国人,本就不被接纳,我这么做,他如果识时务便开城投降,若不然,就等于在压制一锅沸水,早晚要溢出来。”
林墓禁不住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了好几遍眼前的人,木法沙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你为何这么看我?”
林墓笑答:“半年不见,你竟然可以如此行事。“
木法沙也笑起来。
纳兰大军随即入城,木法沙发出榜文,严谨士兵骚扰百姓,并将军中粮食分出一部分开设粥棚,赈济一个月来已经无粮可食的人,城中百姓甚为称道。
平乱不久,木法沙便率军北归,林墓带着小安跟随。平昌城纳兰军赚尽人心,消息很快传到了江南的褚国都城。
乐安皇城中,魏源佐被内侍引入寝殿,宣帝李诞此时靠在床头的枕头上,面色比床帐还要黄。
“给太傅看座。“李诞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
“臣不敢。“魏源佐一揖到地。
“你我君臣何必见外。“
“谢陛下。“
“这么多年,老师辛苦了。当年若不是老师舍命相助,朕也逃不出燕军大营,更不会有今日。”
魏源佐立即起身下跪:“陛下可是折杀老臣了,老臣为陛下肝脑涂地,无所不可。“
“老师快起来,当年老师来到乐安,我不知道有多惊喜,十几年转瞬而逝,我却没有跟老师像今日这般相谈。“
“陛下对臣的信任,臣无以为报。“
“燕国于朕有杀父灭国之仇,可是想来,如果没有丰都一战,朕与这皇位也绝无缘分。所以朕从那时便明白,这个世上并没有绝对的仇敌,只是看机缘罢了。“
“陛下人中龙凤,命中就是九五之尊。“
“当年朕在宫中是最不受宠的皇子,绝想不到有荣登大宝的一日,多年来,朕一直相信自己的能力,日夜勤勉,不敢有半分懈怠,到如今,朕也是时日无多,如此基业却连自己的继承人都没有,到了这个时候,终究不得不相信,命运使然呀!“
说到这里,李诞有些激动,禁不住剧烈喘息起来。魏源佐连忙要叫人唤御医,却被宣帝抬手阻拦。
“不用了,难得我与老师有这样的机会长谈,不要叫人来打扰吧。“好一会儿,李诞的喘息才算平稳,他继续道:”虽然燕国已亡,然而纳兰崛起,世人都道我李氏皇族终报大仇,却不明白牙齿已经掉光了的老虎怎么能与一只年轻的豹子相提并论呢。你我费劲苦心,平衡牵制,终究敌不过上天的安排,这也是命数吧!事已至此,如今太子已立,总算没有辜负了祖宗,身后之事还要仰仗老师。“
“陛下殚精竭虑,为了大褚的江山操劳至此。“魏源佐声音诚惶诚恐。
“如今纳兰在江北邀买人心,虽然对我大褚一直恭敬有加,却不是安分的角色。是我低估了阿勒达。“
“陛下是圣主明君,上天定然保佑我大褚。“
“唉,终究是委屈了沈昱。“
“沈大人病死在狱中,实属可惜。“
听到魏源佐的话,宣帝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当年老师流落燕人之手,辗转南迁,自不会有人再提,还望老师能够尽心辅佐太子,莫要辜负了朕的信任。“
魏源佐跪拜于地,不敢抬头。
夜半,马车停在太傅府的后门,魏源佐被下人搀扶着走下马车。寒夜冷风灌进他的朝服,他猛然一个机灵。
“什么时辰了?”魏源佐转向身边的下人。
“快子时了。”
“陶先生回来了吗?”
“还没有。”
魏源佐眉头微蹙,迈步往府中深处走去。
回到元帅府,大门口第一个冲上来的是华都,他伸手从林墓的马鞍上抱下小安。满脸的委屈:“先生,你怎么才回来呀?“
林墓看着华都的样子,真又头疼又好笑。
“木伯伯怎么还没把你送回草原?“不等林墓说话,小安先开了呛。
“我要是回了草原,谁照顾你的小狗?“华都一脸不服气。
“啊,对,我的古古呢?“小安的心思立即不在华都的身上了,挣脱开他的怀抱直冲进府门。
夜风瑟瑟吹过窗缝发出断断续续的尖啸,浴池里水汽氤氲,林墓趴在池边,双目微闭,睫羽低垂,由着背后的人为他搓背。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耳鬓痛痒,睁开眼睛,却被两片湿润的唇印在额间。
“睡着了?”
“嗯。”
“去榻上睡吧,这里隔出了一间暖阁,咱们今晚睡在这里就行。”
“头发还没洗呢。”
“呵,好,我帮你洗。”
木法沙抬手将林墓头顶束发的小冠取下,林墓白皙的皮肤被水浸泡后带着浅浅的潮红,打散的头发披在肩上,更衬得他如美玉一般面庞。木法沙拿起一个舀子,取了水从林墓的头上浇下来,本来他就高,居高临下,到好像欺负林墓似的。木法沙拿起池边盒子中的皂角球,轻轻揉搓林墓的长发,皂角的味道弥散在空气里。
“你们褚人用的皂角味道特别,闻过一次便再难忘记。”木法沙再次提起舀子,水缓缓留下将林墓头发上的皂角冲洗下来,却没有湿到他的脸。
林墓背对着他,突然感觉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脖颈,脸贴在他的鬓边。
“又不好好洗了。”林墓想要转头却被搂住,动弹不得。
“那年我在丰都的一间浴馆里,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木法沙轻吻他的发顶。
“你说过你年少时去过丰都城,为何而去?”林墓柔声问。
“为了杀一个人。”
林墓的身体突然僵住,自己年少时,父亲林焕很喜欢去浴馆泡汤,也总会约上一两个知己一边泡汤一边饮茶清谈,有一次林焕兴起,竟带上了他一起去,却不想,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而就在那一次,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人长什么样子他没有看到,因为这个人也是这样从后面勒住他的脖颈。那人为了躲避搜查他的人,竟然将自己一起拉进了浴馆的混堂。
林墓猛然转身,仰视眼前的男人。不等他发问,手腕却被握住反剪到背后,嘴唇也被狠狠吻住。这种禁锢是如此令人窒息,却又如此的似曾相识。仿佛当初他几乎被没在水中,嘴上捂着一只手。林墓用力挣扎,却被抱住不放。
“唔~唔~唔~”
水花溅起,林墓只觉自己的小腹顶的生疼。木法沙终于松开了嘴。
“你疯了!”林墓大叫,似有些生气。
木法沙没有说话,随即将林墓推到池边,水下,林墓只觉自己的腿突然被抓住悬空,不由自主地分开两边。(此处省略1000字)
“阿墓,阿墓,我爱你,我爱你……”木法沙环住林墓的腰,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口中不住地呢喃着。
作者有话要说:站在院子外面犹豫不决的华都小声嘀咕:“我是不是早该回去洗洗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