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法沙的确是第二日才得到禀报,燕军大营已经空了。他心中霍然一惊,立即下令全军拔营,这么匆忙撤离,定然是河中有异,绝不能让他们跑回去。
“元帅,丹东王怎么办?”近卫忍不住问。
“这个胆小鬼,一个多月都不敢过河,不足为患,反倒是援军撤退的蹊跷,不能放过。”
“可是如果他们路上伏击我们怎么办?”
“他们这么撤走,明显只怕我们早早发觉,恐怕他们更怕被我们追上。不过,为防万一,先把阿莫塔放出去。”
林墓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扒在木法沙的怀里,而且上身的衣服已然被退个干净。
“我准备好了,动手吧!”林墓的耳边是木法沙浑厚的声音。
“这么深,只怕林博士受不住呀!”
“我按住他便好。”
林墓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背后的肩膀上刺骨的疼痛,他大叫一声,浑身紧绷,可是身体却被人紧紧箍住,任凭如何挣扎也动弹不了,情急之下他一口咬在眼前的一条胳膊上。
“大夫用这个,先生给将军就用的这个。”华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紧接着肩膀上更加强烈的疼痛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林墓浑身颤抖,禁不住松开了口,疼的有进气没出气,好一会才恨极大叫:“华都,你给我用什么了?”
“酒精,你不是说伤口会发炎,必须用酒精嘛?”
“啊~,你,你想疼死我?酒精不是这会儿用的!”林墓咬牙切齿,酒精可以用,可是不要用在自己身上,他天生怕疼。这时候要是他能动弹,一定打破华都那颗蠢脑袋。
“你给将军用的时候,他一声都没吭,我怎么知道有这么疼呢!”华都慌了手脚,委屈地嘀咕,眼睛瞄到木法沙瞪着他似要喷火的双眼,他心里畏惧地跪在了地上,这回可没人帮他了。
“你个蠢奴才,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林墓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沾湿了木法沙的衣袖,他可不管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快疼死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酒精带来的疼痛终于过去,林墓只觉一阵头晕,浑身无力。
“元帅,林博士失血太多,箭头虽然取出来了,可是伤口很深,今夜一定要好生看顾,不然性命堪忧。”
这是林墓再次昏迷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心想,这算是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了吧!
一道淡淡白光在眼前晃动,林墓只觉浑身疼痛,动弹不得。他努力了几次终于睁开了双眼,眼前却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是胡子拉碴的像个野人。他是躺在一顶帐篷里,帐篷里似乎生了炭盆并不觉得冷,他想抬手,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原来自己是趴着的,身上盖着一张黑貂大氅。
眼前的这张脸睡得正香,眉宇却拧得紧,鬓边的胡须掩去了轮廓分明的脸颊。林墓身子动不了,手也动不了,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心中生了个主意。
木法沙觉得鼻尖发扬,又感觉脸上微微带着温度的一阵阵小风,他猛然睁眼,只看见眼前一对粉白的唇和旁边股东的腮帮子。还没等他抬起头,耳边便传来一声哼唧:“哎呦……”
“醒了?”
“嗯。”林墓抿嘴。
“还疼吗?”木法沙直起身,掀开大氅查看。
林墓哪里都动不了,脑袋却可以,他将脑袋扭向另一边,给木法沙一个后脑勺。
完,人活过来了,却要开始秋后算账了。木法沙心头一紧,却控制不住地弯起了嘴角,只听见他轻咳一声,声音里带着轻快,林墓静静等待他开口,可是这人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将军……”有人来报。
“嘘~”木法沙发声阻止。
只听木法沙轻轻的脚步声出了帐篷,林墓的心也跟了出去。
好一会儿,耳边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先生,你醒了?”
“嗯。”
“饿了吧?想吃点儿什么?”华都小心翼翼地问。
林墓不说话。
“先生,你还生我气吗?”
“嗯。”
“啊!我再也不敢了!”
林墓听见膝盖撞地的声音,他忍了忍道:“你有什么不敢的?”
“先生以后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你家将军说的话岂不是更管用些?你还是回他那去吧。”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受伤委屈,林墓酸酸道。
“别呀!将军说了,他也不要我,要是我不把先生哄好了,就把我送回草原去。”
“呵!”林墓憋不住冷笑。这个人根本就是拿华都做挡箭牌。
“先生,你吃点东西吧。”
“他什么时候送你走?”
“啊!我不走。”华都沮丧的快要哭了。
听到华都委屈的声音,林墓心早就软了,可是一想起木法沙之前所作一切,他又不甘心起来。想到之前,他突然问:“我这是在哪儿?燕国的骑兵被放走了?”
“有将军在,怎么可能。咱们已经下了盘龙岭,燕国主将已经被斩于马下,剩下的人大多被俘虏,赶进了山谷。”
“他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了?”林墓的声音闷闷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本来将军还防着燕人设有埋伏,后来遇到先生派去的信使,就带了先头快马加鞭地追过来了。”
林墓若有所思地没有再问。
“先生?”
“……”
“我知道你憋了一肚子的气,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奴才我吧!”华都央求。
“你先出去吧!”
完,一点儿没听进去。
林墓就这么趴着,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背后一阵衣袍摩擦的声音,随即他只觉自己的身体被抱了起来。还没等他说话,自己已经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我听说你们褚人受伤生病了,不能吃羊,要喝鸡汤,鱼汤,我让人做了。”说着话,木法沙拿出一个布带子做成的兜子挂在林墓的脖颈上,然后小心把他的左臂弯曲放在了兜子里。
林墓没出声,由着他摆弄自己。木法沙避开林墓的伤口,把他靠在自己的肩头,然后转身,从身侧的案几上端起了一只碗:“来,把这碗鸡汤都喝了,喝完了,好的快。”
林墓本以为自己是要被当作手心里的宝了,还没沾沾自喜两秒钟,眼睛扫到木法沙手里的碗,一个激灵就睁开眼了。碗口简直比他的脸还大,哥哥,你确定不是把谁家的脸盆给端来了嘛?
不容林墓满脸苦涩地挣扎,大碗已经怼到了嘴边。难道不应该拿把勺子,一勺一勺地喝吗?
“咳~咳~咳~”林墓将脑袋扭向一边,拼命开始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喊。“咳,叫,咳咳,叫华都进来!”他几乎用尽了身上最后一点儿力气,只怕再大力些,伤口就得崩了。
木法沙好生委屈,因为林墓已经两天不让他进帐篷了。所以托托变得很惨,元帅阴霾的脸色告诉他,如果今天再被拒之门外,他恐怕就要被派去山谷里陪着燕国俘虏们喝风。
好在晚饭前,华都低眉顺眼地钻进了木法沙的帐篷,跪倒在地:“将军。“
【你还有脸过来!】木法沙没说话,看向华都的眼神里已经写清楚了这句话。
“先生请将军过去,有事商量。“
木法沙又看了看下边的人,猛然起身,披上大氅,迈开长腿转眼间就出了帐篷。
一进林墓的帐篷,正看见床上靠着的人在看信。木法沙想要凑过去,犹豫一下还是坐在了床边的胡床上,眼角觑着床上的人。
“国师来信,询问这边的战况。大军已入河中,下一步还需要尽早决断。“林墓的口气中规中矩,前几天的事情一点没有提的意思。
“燕国的援军一半绞杀,一半俘虏,现在被围在山谷之中,我也在想,东北的颜敏虽然未除,不过他也只是个怯懦鼠辈,不足为患。“
林墓放下手中信纸,看着木法沙,看了一会儿,竟然笑了。“元帅说的很对,如今燕国援军已破,丹东王不足为患,全靠元帅神勇无敌。“
木法沙张了张嘴,站起来坐到林墓的床边。
“你大可自作主张!“林墓怨怒不消。
木法沙从林墓手中拿开信纸,轻轻握住他的手。
“燕国人的千军万马根本不在你眼中,你只需自行定夺便好。无论生死,又关旁人什么事……“
这几个月来,他与梅光玄为了眼前这个人日夜悬心,可是眼前这个人浑然不觉自己独断专行,日后只怕绝不会改变。林墓越说越气,只管发泄,却不想话说一半,被堵住的嘴。湿润的唇带着炙热的温度,外边天寒地冻,林墓只觉得自己被火烙烫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木法沙是个男人,自己也是个男人,这难道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没错,林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想躲,可是,那唇好生温暖,他舍不得。木法沙一条手臂撑住床榻,另一只手插入林墓耳边发髻,穿过耳畔,拖住他的后颈,吻得更加深入。唇齿交合,牙齿掠过舌尖上的刺痛,林墓即使再想躲开,也挪不开一丝半毫。
“唔~~~”
身体中燃起一股热流,烧上双颊,林墓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敲人心魄的轻喘划过齿间唇角,轻轻软软,销魂腐骨。不知道吻了多久,木法沙松开林墓的唇,上边还有深红的牙印。
“对不起,让你担心是我的错。以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待过我。”木法沙深沉的声音带着磁性,敲打在林墓的耳膜上,让他心跳加剧。
林墓咬着下唇,一声不吭,他心里乱,脑子更乱。这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怎么还不推开他,干嘛不推开他,难道是也……
“先生!”华都人还未进帐中,声音先传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木法沙:这小子还算识相,没有直接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