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不远,露天场地,篝火消减了深秋夜里的凉意,谢南琛吃了口面前的切好的羊肉,外焦里嫩,抬头就能看到天上被遮了一半的月亮,耳边是商言阙他们三人的聊天声。
商言阙跟顾西赆之前合作过,早就很熟,许燃又是个自来熟,他们三人寒暄几句之后就闲聊起来。
“南南,来看看!”顾西赆把新得的相机递给谢南琛,笑得明媚。
“……拍得构图很好。”见照片拍的是自己,谢南琛失去了客观评价的专业能力,夸了句他姐的拍照技术。
“我就说,我们家南南怎么拍都好看。”
顾西赆抿了口酒,朝身旁的许燃“炫耀”,一举一动尽是风情,又不失优雅,看得许燃只会连连附和。
一来二去话题引到了谢南琛身上,他睨了眼许燃,对方正忙于追星,没空理会他的威胁,“西姐你也觉得他眼光不好吧?大学的时候还没发现,出了趟国之后突然就……一言难尽。”
顾西赆难得的没护着谢南琛,语重心长地开口,“这个我同意许燃说的,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谢南琛:“……。”
顾西赆作为资深颜控,追求所谓的“刺激与激情”,在情场上如鱼得水,身边几乎没断过人,也就是不谈圈内的,加上藏得好才没被拍到 。
现在一百步管五十步,实在离谱,谢南琛微微侧目,“姐,确定没有下次了吗?”
在英国留学几年,当顾西赆的“新男友”,帮她快速结束旧恋情几乎成了他的日常工作之一。
“怎么跟西姐说话呢?”许燃没听出其中的弯弯绕绕,见顾西赆不再说话,以为她也受到了谢南琛的威胁,开口替自己的偶像打抱不平。
顾西赆见状朝谢南琛举了下杯,笑得意味深长。
谢南琛不想再跟对面“狼狈为奸”的两人周旋,又看了眼在一边看戏的商言阙,笃定那人眼里的笑意也写着幸灾乐祸,最终负气出走,端着盘子走向烧烤架。
“每次说不过我就这样,”作为庆祝,顾西赆跟许燃碰了下杯,“合作愉快。”
围观“1v2”全程的商言阙觉得自己应该对失败方表示关怀,冲二人组打了声招呼,走去烧烤架那边。
谢南琛正握着把刀,从骨头上削下肉片,手法堪称优美,倒像在提笔作画。
“口袋里有皮筋,帮我绑一下头发。”谢南琛微微偏着头,头发盖住了半只眼,非常不舒服,可又懒得摘手套,看到商言阙来了,理所当然地开口支使。
“怎么非要自己切?”商言阙也没拒绝,拢起他的头发,用手指插进他发尾顺了几下,乌黑微卷的发和骨骼分明的手交缠,被夜光照出几分旖旎,商言阙不自觉地想起几年前拍的那部电影的画面,手上不自觉地停留一下,反应过来时目光正盯在乌发下露出的那截颈上,像一缕白瓷。
月色过于亮堂,撒下的几分月光都足以让人晃神。
“之前看我妈解剖过兔子,想试试,看来手法还是不行。”头发被绑得妥帖,谢南琛心情舒畅了点,用刀叉起刚从骨头上削下的一块肉,随手撒上点孜然椒盐,递给商言阙,“绑头发的谢礼。”
商言阙又想起早上谢南琛低头吃他手中包子的样子,接过刀柄尝了口,肉质鲜美,“刀法其实不错。”
说话间谢南琛又挑一处下刀的地方,商言阙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还没听你说过,为什么退圈去画画了?”
“因为热爱?”谢南琛不想回答,开口带着戏谑,手里又片下来一块肉,放进盘子里。
“谢教授,有没有人说过你酒品很好,喝醉了问什么答什么,不像现在,没一句好话。”商言阙趁他下刀的功夫拿过盘子,叉起谢南琛刚削下的肉,“作为补偿,这个归我了。”
谢南琛握刀的手停下,剜了悠然坐在那的人一眼,但又不确定那天晚上到底说了什么,把话里的刀子吞回去大半,“喝醉的人嘴里能有什么可信的话,商导听听算了。”
“我倒觉得很可信,比如你说觉得我对你好,要报答我。”
谢南琛差点没稳住握刀的手,他觉得自己说不出“报答”两个字,但商言阙又实在说得坦然,“先不论我究竟说没说,酒后的话不能当真。”
“啧,原来为人师表的谢教授不打算负责?”商言阙特意咬重“教授”和“负责”,好像真的被辜负了似的。
“闭嘴,把盘子给我。”
“自己来拿,不能太惯着你。”
到底谁惯着谁?谢南琛用力一掷,刀子稳稳插在羊后腿上,走向商言阙,起初他只是想拿回盘子,再刺商言阙几句,可越走近,那双眼里得逞的笑意越清晰,他临时改变主意,势要扳回一城。
他弯腰抽回盘子,不动声色地纵着目光肆意逡巡,自面前人喉结向上,最终停在眉眼处,成功撩起些暧昧又剑拔弩张的火花,语气也在露骨和暗示之间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我肯报答,商导未必敢收。”
那双眼中的笑意果然收敛,看到商言阙温文尔雅的壳子终于有一丝裂痕,谢南琛心满意足地后退半步,手上还拎着盘子,“所以,别多事。”
他没别的想法,单纯想恶心一下商言阙这个没有绯闻的“圈内君子”。
可他刚要转身,“君子”就拉住他空着的左手,把一张卡放进他手里,“我房间的备用房卡。”
那张卡像有千斤重,把谢南琛定在原处,他低头看着那张卡上的302,勉力维持面上的平静。
“想什么呢?编剧新改了一段剧本,想让你去看看分镜脚本。”商言阙坐回椅子上,姿态放松,神情坦然,仿佛刚才眼中的侵略与玩味只是谢南琛的错觉,“你继续。”
一时间有人泰然自若地披回名为“风度”的皮囊,有人被拆穿“风流”的伪装,偃旗息鼓,仿佛刚才的交锋从未发生过。
几刀下去都只削下来几片碎肉,谢南琛觉得没法继续了,起身绕过罪魁祸首走向酒架,给自己倒了杯酒。
商言阙饶有兴味地看着谢南琛,他觉得顾西赆说得很对,一逗就气,一气就跑。他抄起刀片了又几块瘦肉,端到谢南琛面前,不为别的,自己惹的自己哄。
“吃吧,吃完去看脚本。”
见谢南琛又抿了口酒,不想理他,他又把盘子往前凑了凑,嘴上却没多少诚意,“还要我喂?”
“那你喂,”谢南琛坐在高脚凳上,转过身来靠着身后的原木吧台,手里握着酒杯。
羊肉被递到面前,还伴着一声轻笑,谢南琛没有凑上去的打算,手中酒杯轻晃,“吃不到,再靠近点。”
那块肉又听话地向前几分,凑到他唇边,他从叉子上叼走羊肉,目光扫过商言阙脸上毫无破绽的笑容。
他总算看清一个事实,能在娱乐圈里“洁身自好”的,大约都心有七窍,演技高超,比如他姐顾西赆,比如商言阙。
既然商言阙乐意披着那身楚楚衣冠,他也不介意配合,毕竟饭来张口的感觉确实不错。
*送顾西赆回房间后,谢南琛刷开302的门,商言阙正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打电话。
他十分自觉地拿起桌子上的分镜脚本翻看,钱拿得越多,“责任”越大。
脚本是临时画的,在利比亚边境的村落里,一眼望去只有黄白两色,刚下一场大雪,将化未化,医生的白大褂混着血污又掺了泥沙,成功融入战后的一片荒凉萧索中。
镜头移动,显现出医生怀里的抱着人,流弹正中心脏,不断流出的鲜血带走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他缓缓闭上眼,手边落着一台相机。
商言阙看向谢南琛时,对方正怔然地看着分镜脚本,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跟编剧提了一下你那天在医院讲的照片的故事,她就给原定的记者加了个医生同伴,我也觉得不错,有问题吗?”商言阙心中隐隐有些猜想,但没直接问,斟酌着开口。
“没问题,医生活着这个剧情很好。”
商言阙听出他话里藏着的情绪,“你见过那个医生?”
“国际救援队有很多战地医生,见过几个,”谢南琛点了下头,半真半假地回答,随后转了话题,“这一镜自然光可能不够,我跟灯光师再商量,还有这一镜,构图需要改……”
商言阙知趣地没再追问,跟着谢南琛的话圈出需要注意的部分,又给了些自己的意见,不知不觉聊了一个多小时。
“其他的根据现场环境再调整,时间不早了 ,先走了。”
“等一下,把这个喝了。”商言阙叫住他的dp,递出一杯温牛奶。
他始终觉得谢南琛气色不好,身形过于纤瘦,整个人漂亮却透着病态,以至于他无法把许燃口中把手持摄影玩到极致的“天才摄影师”和顾西赆口中驱车驰骋追求刺激的车手跟面前这人联系起来。
那双手如今看起来只能握动画笔,不过,慢慢养,总会养回去的。
谢南琛不知道他姐和他姐的狂热粉丝许燃快把他上大学时候的老底卖光了,只觉得牛奶好像很香,又很久没喝,道了声谢就接过杯子。
“比酒好喝?”见他似乎喜欢,商言阙笑着打趣。
“还行,有几年没喝了。”
一杯牛奶见底,谢南琛放下杯子,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听商言阙不无遗憾地说了句,“啧,可惜喝牛奶不会醉。”
他恨不能回到那天晚上,抢过酒瓶拍死那天喝醉的自己,也好过被消遣个没完,但时间无法倒流,他猛地关了下门,表示自己的不满。
门砰的响了一声,盖住商言阙的低笑,他看了眼手机上助理发来的合同,觉得谢南琛会喜欢这份新年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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