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琛很快明白过来他提的哪回事,觉得这人不装的时候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一声轻响后,安全带被妥帖地系好,“商言阙,又来这套,无不无聊?”
“事实而已。”
“一堆歪理,”谢南琛轻嗤一句,拿出耳机戴上,拒绝再交流。
可有人毫无眼色,半道伸手摘了他一只耳机,“延庆味满酒楼有道酸汤鱼,吃吗?”
他微侧过头,眼中的车水马龙换成了身旁的商言阙,左耳是音乐,右耳是身旁人的声音,两个世界骤然有了联系。
“人都在你车上了?还问我做什么。”
经过过去一个多月的“较量”,他基本没占过什么便宜,论胡言乱语的能力,脸皮的厚度,他都比不过商言阙,怼人的话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越说越气不顺。
总而言之,他现在选择躺平摆烂,任凭安排,至于跟踪不跟踪的,或许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也对,吃完出去转转,明天下午飞甘南,”商言阙把耳机放到它主人的手心,虚虚按住,“还没问你,来延庆做什么?”
“真当包养我了?问这么多,有这空不如去管管你的情人们,”把“金主”说得这么坦然的人,八成也是个私下玩得花的风流人,还是个外在条件很不错的“金主”,应该挺抢手。
“没情人,”商言阙低头看向被耳机遮了一半的那块疤,“我解释完了,该你了,来干嘛的?”
为了站到道德最高点,他又加了一句,“相信谢教授肯定不会耍赖的。”
一套逻辑无懈可击,谢南琛不想再掰扯,加上也不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来拍卖会买幅画。”
“卖自己的画,就是为了买这幅?”
见谢南琛默认,他又问,“画的作者是谁?”
“顾岚,我妈,早年被买走了,”谢南琛闭了下眼,干脆取下另一只耳机,“在别人手里不放心,就买回来。”
“那幅画是《爱神》,画如其名,灵感就是所谓的“爱”,你们估计会喜欢,还有多久到?”
看来啰嗦是会传染的,否则他不会跟商言阙说这些,反应过来后就及时止损,转了话题。
好在商言阙还算有点眼力见儿,倒也没再追问,只回答他后半句,“转个弯就到。”
商言阙捻了下指尖,那里刚擦过谢南琛手心那道疤,他确定他的dp心里也有那样的陈伤旧疤,想抚上一抚,却又怕碰疼了,只好缄口不言。
可缄口不言也不够。
正赶上饭点,味满的人不少,而商言阙似乎根老板熟识,服务员很快便领他们去了隔间,一顿饭吃吃停停,到八点多他们一前一后离开酒楼。
延庆的冬天并不太冷,朝元塔景区灯火辉煌,来往行人不断。宝塔、古建筑、城墙在二十一世纪辟出一方天地,盛着古都气象。
“听戏吗?越剧。”商言阙回头问道。
“没听过,去看看也行,”谢南琛应了声,没想到商言阙还对戏曲有兴趣。
“我妈是延庆人,就喜欢听天音剧团的越剧,跟她来过几次,之前有部《食色》,取材和拍摄的时候也没少来听。”
谢南琛记得杜昀若那天提到的就是《食色》,“电影讲的什么,国内应该上映不了吧?”
“让导演给你剧透?”商言阙接过票,是一出《梁祝》,“国内确实上映不了,我那有片源,好奇就自己看。”
说话间二人入场坐下,剧场暖气开得很足,谢南琛脱了外套,随便搭在腿上,身边人伸手帮他拾起垂在地上的衣角,台上戏声已起。
梁祝的故事从小听到大,可越剧确是第一次听,延庆跟江淮地区的话差不多,听起来也没什么障碍,谢南琛静静地看着台上,把那一颦一笑都纳入眼中,他突然对《食色》有点兴趣。
商言阙看向身旁那张脸,谢南琛应该与顾西赆一样,有西方血统,此刻坐在那,像西方艺术家误入古都梦华。
他拍电影跟谢南琛理念相似,追求美,美人、美景、美酒,谢南琛早年拍的那部获得最佳新人奖的电影,他看过,当时觉得已经很美,不止外在,一举一动都赏心悦目。
可现在看来,当年不及今日。
*回到甘南第五天,终于等来一场大雪,开始拍战地医生和记者的小支线,谢南琛冷着脸拒绝林羽送来的花和甜点,“告诉周行止,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
“好的,谢哥,”林羽已经被拒绝习惯,麻木地开口,“周哥让我继续问你,“怎么追你比较有效?什么时候才愿意见见我?””
听了五天的废话,谢南琛懒得再答,转头又见商言阙在一旁看戏,转头说了句,“闲的。”
见林羽拎着东西离开,商言阙凑过来,递上一杯茶,“下次要我帮你吗?”
“怎么帮?”谢南琛握着杯子凑近喝了口,热气氤氲,很是暖和。
“就说,我们刚在一起了。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就当帮帮那个小助理,天天跑过来看你的冷脸也是可怜。”
“?”
这招谢南琛算是有经验,顾西赆也已经证明了它的可行性,可一想到自己很跟商言阙扯在一起,他觉得很诡异。
“别了,有损商导在圈内的清名,”谢南琛不想放过可以挖苦商言阙的机会,“毕竟人设立得也不容易。”
“什么人设?先别聊了,先过来看看这个机位!”许燃把凑过来把谢南琛拽走,“谈恋爱我不反对,别耽误工作,没事就凑到一块,你俩别是个恋爱脑吧。”
谢南琛:……
各方调整好之后,演员入场开始拍摄,谢南琛被灯光师喊走,忙完时已经开始新的一镜,他习惯性地看向演员,等着商言阙“演的怎么样”之类的问题。
甫一抬头,大雪中的一身白大褂,一个医药箱以及那回眸一瞥撞入眼中,乱了他心弦。
在纷扬错落的雪花中,他仿佛见到了大学时的路觉延,是他不曾见过的青涩稚嫩,那一眼更是他画不出来的神韵。
“怎么了?”
“没什么,”谢南琛目光仍追随着那道身影,嘴上随意应付。
“演医生的是喻森,新人演员,演技不错,”副导演也面露欣赏,“原来还担心他太年轻,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几场大戏走完,已经是夜里,谢南琛第一次跟了全场,没有像往常那样把实拍交给许燃,商言阙注意到他的反常,加上他一直跟着离开“医生”的视线,心里有些猜测,“喜欢今天这几场?”
“这几场给了我下幅画的思路,”谢南琛没回答喜不喜欢,找了个借口。
话音刚落,就有人喊了声,“商导,吴老师找你。”
“我先过去,你记得去吃点东西,”商言阙又叮嘱一句才离开。
晚饭基本上没吃,确实有些饿,谢南琛朝商言阙的车走去,晚上格外冷,他裹了下衣服加快脚步。
“谢摄影,是我,喻森!”
谢南琛闻言停下,他记得副导演提过这个名字,回头看向跑来的人。
跟镜头下的“医生”气质完全不同,喻森穿着一身运动装,戴着顶称得上可爱的帽子。
“有事吗?”
“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是说,我喜欢您的作品,我今天演得应该还行……”
听着对方语无伦次的话,谢南琛不自觉地想,学生时代的路觉延可能也有这样的一面,掏出手机打开微信递出去,又像对自己学生那样鼓励一句,“演得很好。”
眼前的喻森跟路觉延长相上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可拟态而非求真,穿上戏服,站在雪中的“医生”在“拟态”这方面足堪以假乱真。
“看到您今天一直跟场,我当时真有点紧张,”喻森迅速掏出手机加上微信,像是生怕下一秒谢南琛就要反悔,“您去休息吧。”
喻森并不是在客套,进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谢南琛,当时谢南琛在伸手试光,他只看到侧脸,在阳光下。
他想了解谢南琛,可网络上几乎查无此人,只在江大美术系的导师名录上有些信息,顺着这些信息,他找到了谢南琛展出的几幅画,画如其人,他很喜欢。
但他就是个毫无背景的新人演员,贸然上去搭话只会被当成是想走捷径,他不想那样。
终于,他凭着自己唯一的筹码——演技,走到了谢南面前,大雪中谢南琛看过来的一眼已经让他欣喜异常,更别提谢南琛一整天的跟场。
“行,”谢南琛不知道这些,喻森跟他的学生差不多年纪,就算没这场戏,他大概也不会拒绝,只是个联系方式,电影结束再删了就行。
商言阙回到车上时,剧组基本已经散了,谢南琛靠在椅背上打电话,身边是被裹得严实的保温盒,见他来了,抽空说了句,“这份没动过,凑合吃点,”又示意他别说话。
“哦 对了,哥,你真没说错,前几天真在公司见到商导了,还拍到了,角度很绝,你要看看吗?”
通话声音不小,谢南琛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这事儿,不用看就知道商言阙会是什么样的欠的表情,“不用,我这边有点事,你们早点休息。”
自从那天去荀知家吃过饭,他和荀知一家的联系逐渐增多,短短半个月不到,就恢复成大学时期那样。
荀攸更是什么都跟他说,还真心夸他“不愧是当教授的人,比之前说话好听多了”。
“还在我公司安排了人?”商言阙漫不经心地一问,“哪用这么麻烦,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又不跟谢教授一样守口如瓶。”
谢南琛十分无语,人和人的脑回路绝对也符合物种多样性。
作者有话要说:清澈的喻森融不进本文的情感关系,只能当个工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