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渚每天去糖寮得走十二里路,按最快的步速也得走上一个小时,更何况她走路向来慢,一来一回,通勤时间便得两三个小时。
虽然可以向白衣庵借牛车,但借得太频繁,只会叫人生厌。
为了缩短通勤时间,洲渚最终决定搬到白衣庵去,既包吃又包住,每日只需十几文钱。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没法给漏泽园打水了。
对此,池不故道:“以往我一个人时,四缸水能用好几日,多了一个你后,你一个人沐浴就得用一缸水,自然需要每日挑水。”
言下之意是,挑水的事不必她操心。
洲渚有些不开心,难道她对池不故来说,就是这么无关紧要的存在?
唔……好吧,确实有点,她没穿越来的时候,池不故一个人也活得好好的,她来了反倒增加了池不故的负担。
好在她现在也能挣钱了,以后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洲渚将行李搬到白衣庵时,跟她关系好的女尼们都来帮忙了,等她安置下来,池不故也准备回漏泽园了。
临走前,她叮嘱洲渚:“近来各县乡都有年轻女子女童失踪的事发现,你路上小心些,尽量别一个人赶路。”
洲渚闻言,忙道:“池不故你才是最应该小心点的,你一个人住在漏泽园,那地方又偏僻又荒凉,而且你每天都得出门,比我可危险多了。”她眼睛骨碌一转,提议,“不如你跟我一起住到庵里吧,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料!”
她现在外挂在身,几个壮汉一起上前,都不一定能抗住她的一拳,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反倒是池不故,没有外挂,即便反抗,力量也不会很大。
池不故没想到,爹娘都不在身边后,她还能有被人关心呵护的时候。
她的语气都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洲渚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底气,话已至此,也不好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
……
在白衣庵居住后,洲渚接触到乡里人的机会变多了,每天早晨,乡里有人驾着牛车要到县城去,她便会花一两文钱蹭一趟车。
有时候她也会遇到杜嘉娘,对方似乎还未放弃给她安排相亲,都开始盘问她的生辰八字了。随着她的耐心即将耗尽,她也越发不耐烦跟杜嘉娘虚与委蛇了。
许是从她这儿没法打开突破口,杜嘉娘便想到了吴清的从兄,乡里的耆长,希望他能借盘问洲渚的机会,问洲渚要来生辰和家庭背景。
于是,三月初的某天清晨,洲渚便被一伙人来拦了下来。
正当她做好了对抗准备时,为首那个年过半百的老翁道:“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将过所拿出来。”
洲渚头皮发麻。
完蛋了,她八成是遇到了池不故提过的耆长!
原想着这些日子,乡里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而在此期间并没有人过来查户口,她便以为万事大吉了。哪曾想,上班的路上会遭到盘查?!
她故作镇静,问道:“请问你是何人,为何要问我要过所?”
耆长道:“我是乡里的耆长,最近各乡都有小娘子失踪,所以我们要加强巡逻。你看着眼生,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还不快些将你的过所拿出来?!”
洲渚抿唇,须臾,她嗤笑了声,道:“你是知道我是谁的吧?!不然你为何只问我要过所,而不问我要户贴呢?”
过所一般是通过某些关卡时才需要提供的能证明身份的文件,比如行商的商贾会带着过所,证明他们不是要流蹿到该地。
耆长若是不知道她的来历,必定会像之前遇到她的那些村民一样,先问她是哪家的,或者哪个乡的,而不是直接问她要过所。恰恰是因为他知道了她是谁,是什么来历和背景,所以直接向她索要过所。
也就是说,对方八成是冲她来的。
耆长愣了下,有些心虚,虚张声势地呵斥:“废什么话,你要是个浮客,要么离开这儿,要么我去报官!”
洲渚有些发愁,有时候她也想低调不找事,可防不住事情找上她呀!
“我本来就是路过的,是你拦下了我的。”洲渚道。
耆长一噎,有些挂不住面子,道:“你不能走我们乡里的路,谁知道你是不是拐子,专门到乡里踩点盯梢的?”
他一开始也没打算这么凶的,不然没法套近乎盘问出生辰,可谁让洲渚不配合,还挑战他的权威呢?!
“县里有一家李氏糖寮,那儿的李青瓷李郎君,你可认识?”洲渚问。
耆长心里犯嘀咕,怎么突然提到李青瓷,难不成她跟李青瓷有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好办了。
他家的糖都是从李青瓷那儿买的,他自然认识对方,如果李青瓷出面替洲渚斡旋,他必然要给李青瓷三分薄面,一旦息事宁人,往后便没什么理由再来找洲渚的茬了。
最后,他把心一横,道:“今天不管是谁来了,你也不能走我们这儿!”
洲渚咬了咬嘴唇。
除了这条路,她可不认识别的什么路了,新福乡又这么大她绕不开,而且她看到对方那专横跋扈的态度,就很不爽。
她洲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种气?!
就在她忍无可忍,要爆发之际,池不故的声音从后方插了过来:“吴耆长,发生什么事了?”
吴耆长看到池不故居然会主动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觉得这不太符合她平日里事不关己的态度,旋即又想起前阵子村民的说辞,池不故认识洲渚,也能证明洲渚身份。
他心下一沉,知道这事大概也不会如他所愿了。
“正在盘问来历不明的人呢!”吴耆长佯装不清楚池不故与洲渚认识的事。
池不故以退为进:“我认识她,我能证明她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吗?”
吴耆长有理有据:“这……虽然我相信阿池娘子的品行,但最好还是让她拿户贴出来查证一下最好。”
“我记得吴耆长去年纳了个妾,那妾也没有户贴。”
吴耆长的嘴角一敛,有些不高兴地往下压。
他虽然年过半百,但自诩老当益壮,好不容易熬死了老伴,自然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去年乡里来了一对母女,说是为了躲避战事一家老小从北边南逃,只是在路上,一起逃难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她们母女二人。
可这位母亲自知时日无多,只想给女儿找户好人家,这样她就死而无憾了。
于是刚丧妻半年的吴耆长便迫不及待地将年纪比他女儿还小的女子纳为了妾。
当然,这只是吴耆长对外的说辞,真相是,那小妾确实是逃难来的,但那个母亲并非小妾的生母,她是一个牙婆,巧言令色地哄了那小妾委身吴耆长。牙婆得了吴耆长给的钱后,便离开了这里。
那小妾也是个浮客,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人去报官,基本不会有人多管闲事。
吴耆长要以洲渚的浮客身份说事,池不故便以同样的方式回敬吴耆长。
吴耆长并不想为了杜家的事引火上身,便带着一群壮丁撤了。
洲渚看着人走远了,才抹了抹额上的薄汗。
“池不故,多谢啦!”洲渚道了谢,又问:“你怎么在这儿?”
“路过。”池不故道。
“那可真巧。”洲渚耐人寻味地说道。
“嗯。”池不故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你刚才替我说话,就不怕得罪那个耆长吗?”
“我就事论事罢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洲渚又想说些什么,但池不故打断了她的话:“你再不去糖寮,有人该不满了。”
对洲渚产生不满的人自然不是李青瓷,而是李青瓷安排给她,听从她的指挥,制作冰糖的糖工。
本来洲渚来糖寮后,不用干那些杂活已经让他们有些不满了,天天被她“颐指气使”,加上其余糖工的挑拨,他们看洲渚已经没了美人滤镜,心里只剩不满和轻视。
如今晌午了,洲渚也没到,他们坐在糖寮一隅,发泄着不满:“按照她的法子,真的能做出糖冰来?别到时候什么都没做出来,连累我们的工钱被扣!”
“是呀,她又娇气又懒,什么活都不干,只会动嘴皮子,而且生怕我们将糖冰的秘方学了去,关键的地方总是不让我经手,防着我们呢!”
也有人不懂:“你们对阿洲娘子的意见怎么这么大啊,她怎么你们了吗?”
他们刚想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之初洲渚的所有问题,然而话到了嘴边,发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不成真要说,他们是嫉妒洲渚什么都不用干,还一来就成了他们的头儿?
还是说,他们害怕洲渚一个女人真的掌握了糖冰的制作方法,一旦她做出糖冰,就必然会压过他们这些男人一头,所以不甘心?
这些都是他们的嫉妒与偏见,无法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这时,有一个人忍不住好奇,偷偷地揭开了密封的糖罐,他登时吆喝众人,道:“这里边压根就没有糖冰,都是糖水!”
先前还替洲渚抱不平的人立马站了起来,道:“时间还没到,你怎么就揭开了?!”
揭盖的人不以为然:“密封两日,这已经两日了!”
“那也得等阿洲娘子过来!”
其余人却没空听他们辩论这些,纷纷围在一起嘀咕:“都是糖水,怎么能变成糖冰?!她一个女人,果然不懂炼糖。”
听见这边的喧哗,李青瓷走了过来:“怎么回事?”
早就看洲渚不满,如今总算找到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们七嘴八舌地告诉了李青瓷,洲渚根本就没制出糖冰来。
等洲渚匆匆赶到时,发现糖寮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李青瓷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7-21 12:01:00~2023-07-22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头牛、不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慕睿 27瓶;周旋 8瓶;三七别急着完结qwq 6瓶;远志、h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