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川兄弟！你什么意思？”李二狗子怒了。
我肆无忌惮的笑着，但又很快克制住玩闹的心态，我好意提醒说：“李二狗，你以后可少去点青楼吧。酒色伤人，酒色伤人呦～趁还年轻，赶紧讨个老婆，也好让你家里人安心。”
“哼，这还差不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李二狗子冷哼一声，但很快便又显露出了憨傻之气。
他挠了挠后脖颈，问道:“哎，我说，凝川啊，你在兵马司当捕快的时间比我久的多，你见着过锦衣卫没有啊？”
我说：“见过。”
“哎呦，我说正经的！你别骗我。”
“见过。”我依然是这个回答，半个字也懒得改。
“真的假的？你真见过？”
“你好烦呀……”我斜眼看李二狗子，就像是看一位乡巴佬。
我也丝毫不打算掩盖脸上的嫌弃，因为谁叫他刚才不准我敲锣来着？而且还把我的小棍给收去了。
敲锣多好玩呀，为什么不让我敲？我碎碎念着。
“那锦衣卫究竟都是啥模样啊？”李二狗像个好奇宝宝。
“既然你诚心发问…”我将手叉腰，骄傲昂首:“哼～那我就给你涨涨见闻好了。”
我冲那李二狗子炫耀起了自己的见多识广：
“这锦衣卫呢分为两派，分别是南镇抚司、北镇抚司。”
“南镇抚司管锦衣卫内部纪律，管军火库，管武器的研发与火器的生产，也负责养马、驯马，锻铁、炼钢、打造兵器，直接管辖锦衣卫的十司一十七所，更是皇都禁卫军的一部分，与神机营与工造司与五城兵马司与所有的皇城守军都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南镇抚司涵盖极广简直无所不能。”
“而北镇抚司才真正是我们口中所说的锦衣卫，专理诏狱，负责刑部，负责情报工作，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也只听命于皇帝，他们是最忠心的护卫也是最得力的断案高手！”
“知道六扇门嘛？”我不等李二狗子回答便洋洋得意着继续说：
“六扇门是专门用于招揽光大江湖高手的，而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大多是出自六扇门与大理寺，所以北镇抚司的人个个都是武功了得，有个别者所使武器还千奇百怪，层出不穷，舞枪的、弄剑的、耍刀的、双匕、双戟、流星锤、斩.马.刀……”
“有道是，飞鱼服呀、马蜂腰啊、螳螂腿啊，绣春刀呀。”
“身法敏捷，功夫了得；昼伏夜出，神鬼莫测；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说的是北镇抚司的锦衣卫。”
“而南镇抚司呢则是，黑鳞甲；飞碟盔；长火.枪；三矢弩；三眼铳；刀盾阵；天罗网；铁钩索。”我一口气说完。
我只所以有如此见闻，完全是因为我有一义父叫冷严山，他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指挥使大人，也就是南镇抚使。
那李二狗子听得摇头晃脑，他沉浸在了对锦衣卫的幻想之中。
许久后他才生出疑问:
“哎？我咋就这么不信你呢？不都说像咱这种小角色，只有在犯了重罪的时候才能见着锦衣卫？平日里那些活阎王可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在抄别人家的时候向来是杀伐凌厉，不留活口，我记得以前全城搜捕靖难遗孤的时候，锦衣卫可是连几岁的娃娃都不放过，只管杀戮，据说那完全是因为咱们的永乐皇帝给他们下了死命令……”
李二狗毫无顾忌着乱侃了起来。可他的话却令我神色骤变。
我停下步伐。那李二狗转头，见我神情严峻于是便纳闷道：“凝川兄弟，你咋了？见了鬼啦？”
我四下观望，确认了周围别无他人，确认了李二狗刚才那番有可能会掉脑袋的话没被人听见后才凶瞪了他一眼。
我暗夹火气着斥道：“你、以后这种话别瞎讲！会掉脑袋的知不知道？！”
李二狗纳闷着摸了摸下巴，几秒后才后知后觉着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我又小声说：“就冲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若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就足够让你还有你一家都进大牢了！”
“不是，兄弟。大晚上的你可别吓我啊。”
“我没有吓你！听着，记好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谨言慎行。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能崩！”
“没那样恐怖吧？”
“等刀架上你脖子上了，或者入了诏狱时，你就知道什么是恐怖了…”
“扒皮、拆骨、切舌、剁手、挖眼、掏肠……哼，有你好受的！”我说着挪步向前，继续巡夜。
李二狗呆愣在原地细细品味了许久后才用力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然后他火急火燎着追赶上来。
他恭维我说：“凝川兄弟，多谢提醒。我呀，下会一定注意！”
我继续走着，不是很想搭理他。
要说起来这巡夜的工作绝对是最苦逼的，需要通宵达旦不说还捞不找半点油水，毕竟正如李二狗所说，这大晚上的连个鬼也没有……
我们沉默着又走过三两条街道，路过灯火通明的‘夜逍遥’时李二狗驻足上看。
他在看那些站在二层小阁楼上的姑娘，他在冲那些把自己打扮的像是花的姑娘们招手。
这二狗子，我前不久才提醒他酒色伤人，这才多久啊？他就忘去了九霄云外。
这大色坯子，本性难移…我偷偷鼓了鼓腮帮子，很是气恼。
我气恼那李二狗子每次犯花痴的时候都从不顾及旁人。
和这么一个看见个女人就走不动路的大花痴一起站在‘夜逍遥’楼下的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太没有面子了。
因为我也是女儿身，所以我很清楚那些姑娘和李二狗子打招呼，抛媚眼，嬉笑玩闹，只是因为她们觉着二狗子傻里傻气的，憨憨的很好玩，所以才像逗小狗一样逗弄他两下取乐。
而要是当她们觉着无聊了，便会将他无情甩开，毕竟这李二狗子一口的粗话，又没啥文化。长相嘛也没多英俊，普普通通的。
就连我都瞧不上他，更不用说‘夜逍遥’里那些大富大贵见识多了以至于眼光比天高的青楼女子了……
我忍着性子没有说穿，我冷不丁冲那李二狗子道:“李二狗咂，好看不？”
李二狗痴笑着头也不回，“好看，好看。夜逍遥的姑娘最好看了……”
“嗯，那你就多看点吧。我呢，还有要务在身，得接着巡夜了，恕不奉陪。”我横了他一眼，拱手之后快步离开。
“哎，凝川兄弟。慢着点…哎呦，你走慢点！等等我呀！”李二狗犹豫着迟疑着挪动步子，他不舍着缓缓追来。
我未理会他，直挺挺着往前走去。我是真想离这个大色坯子远一些。我知道我这是犯起了轴。
不知为何，我忽然很是讨厌那个李二狗，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男女有别吧……
又因或许是我当时太矫情了。是因为我仅听人胡扯过一些男女之事，可实际上却对男女间的那些事并无经验，甚至说一窍不通，可却还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为了维持我的假男人身份。为了不让自己重拾起女儿身的那份柔弱，我不想学会依赖也不敢依赖，我不敢逃向安逸的那一边……
我也怕李二狗子会有一天识破我的女儿身，我怕到时李二狗子看我的眼神也像是他看待那些青楼女子一般。
那种眼神很下.流，堪称无耻，就好比是在看待一个能让自己肆无忌惮，能让自己为所欲为且不敢反抗的奴隶一样……
所以我一直就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心存不小的抗拒，尤其是听人说起过何为‘破瓜’之后……
我为什么非要生的一个女儿身？为什么就没得选呢？我心想。
这时李二狗在身后大骂了一声：“靠！你怎么不飞起来？娘的，凝川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伴随着这一声叫骂的是‘夜逍遥’二楼三五位美艳佳人的嘲弄声，其中一位持以折扇半遮脸的富态女子大声笑谈道：
“呦，妹妹们。瞧没瞧见刚才那位捕快小哥？他的小脸蛋儿长得可真俊啊～像是位世家的公子哥～”
“我倒是觉着呀，那是个男扮女装的小姐妹呢～要不然他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咱‘夜逍遥’呢？这世上哪有不爱找乐子的男人？我说的对不对呀，姐姐们？”
“咯咯咯～”
一群狐狸精、坏女人！快住口……不许说……不准说……我在心中暗骂，隐带担忧。
我不理会那身后的二狗子，步伐迈的愈发飞快。
直到离了‘夜逍遥’有好远，直到听不见那些调情与戏弄的声音后我才慢下步子。
李二狗追上来，提着灯笼走在我前方。
他侧目观察了我两眼，他说：“兄弟，你怎么回事？你不会真是个女人吧？这么矫情？就看几眼‘夜逍遥’的姑娘能咋了你了？”
我心脏一颤，连忙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那种风月场所…尽量还是别去沾染为好…那些姑娘的身上没准是带着病的，她们说话也总是不正经……”
李二狗忽然对我有些鄙夷:
“去去去，我明白了，你丫就是嫌弃那些姑娘身子脏。你说你丫不过也就是个小小的巡夜捕快，咋还自命清高起来了。殊不知，那些个大人，公卿，世子，皇亲国戚什么的…可都是好着这一口呢～”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就此沉默，打住那个话题。
我嘀咕着说道：“你瞧你，又开始乱说话了。幸好你只是个兵马司的巡夜捕快，真要是让你往上面钻了一钻，你不得因你的这张嘴而下大狱？”
“这皇亲国戚的玩笑你也敢开？小命不想要了是吧？”我恐吓道，就等着李二狗认怂。
不料这次二狗没有认怂，而是提着灯笼一手指着前方。
他突兀着惊恐喊道：“凝…凝川！”
他这一声就好似是晴空万里的一道霹雳。
我侧头疑惑看他，见二狗子脸色煞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于是微皱眉头小声询问：“二狗子…怎么啦？”
他声音打着颤，他难掩恐惧着，生怕惊动了什么于是只敢小声道：“鬼……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