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恶行可以被审判、被衡量吗?
固然普通人的纠纷会被平等的摆上法院,由律师进行辩护,由法官进行裁决。
但是如果,需要审判的罪人就是审判者本人呢?
今天的这件事在北川墨眼里是个十分有趣的、值得探讨的社会学研究,不过他玩心大起,决定在此之前进行另一个小小的实验。
实验对象:诸星秀树。小学生,同时也是日本警察系统权力的继承者。
实验内容:趋避实验。
实验材料:电脑、手机、一根数据线。
这个研究的有趣之处在于诸星秀树本人。
他真的很好奇,这个权贵家的、视普通人的死如草芥的、被溺爱的孩子会在这件事上做出怎样的选择。
诸星秀树此时被迫被分成了两半、分立于天平两端。
一边是爷爷可能的犯罪证据,以及其附带的诸星家的名声、自己的未来;
一边是诸星秀树的另一部分。
也就是他的正义感、同理心与对警察职业的使命感……可能还有对法律的尊重?
总之,亲情和法理,正义感和未来,这是份对未成年来说太过沉重的选择题。
诸星秀树的道德发展尚未成熟,目前仍旧一团混沌的他究竟会走向何方?
正是出于这份好奇与考量,北川墨才会主动帮忙修手机,才会仍旧坐在这里、陪诸星秀树玩这个无聊的侦探游戏。
他想看看,日本的未来会交到什么样的人的手里。
诸星秀树的脸色有点苍白。
他放在数据线上的手甚至在微微发抖,显然是生怕不小心弄坏这个沉重又脆弱的线索。
他犹豫的目光望向北川墨,神情里甚至有点以为自己隐藏很好的仓皇。
“我……”
诸星秀树顿了顿,下定决心后迅速抽开了手,快的像是那条数据线会变成蛇跳起来咬他。
“我不能这么做。”
话一出口,他像是找到了方向,话语也渐渐坚定起来:
“我相信爷爷是无罪的,但是我不能破坏这封信件。”
“如此宵小行径,诸星家的荣光会因为我蒙羞。”
他说着站起身:
“我去找爷爷,去证明他和这个女人的死毫无关系。松下,你看好这份资料,不要乱跑!”
他说着就跑掉了,快的甚至没给北川墨阻止的时间。
“啊啦,看来你的打赌可能要失败了哦~”
身后传来了贝尔摩德的声音,四下无人,这位大名鼎鼎的国际巨星也就懒得继续伪装。
她一把撕下了易容,露出了颠倒众生的真实容颜。
“前辈好。”
北川墨向贝尔摩德致意,话语里却并没有多少失望的感觉,
“这可说不准哦。”
“怎么?你觉得那小孩是对的,诸星登志夫那个老东西实际上是无罪的?”
酒厂的罪恶之花挑眉,觉得这个琴酒养着的少年真是有趣。
“这个嘛……”
北川墨伸了个懒腰,而后放松的躺倒在沙发上,俊秀的脸上露出猫一样的微笑,
“前辈,结局太早揭晓未免乏味。毕竟,好戏还在后面呢~”
“正像我刚刚在邮件里说的那样,诸星登志夫今晚会自己走向灭亡。”
这个时候,两个人同时停顿了一下,感受到各自口袋里的手机振动。
北川墨掏出手机,看了看最新的邮件。
嗯,那是一份关于诸星登志夫受贿的详细证据,显然是根据在场宾客登记的信息进行了一场消息群发。
一发投在深水里的巨型炸弹。
此情此景,众人很难不把诸星登志夫和川端惠美的死亡划上联系。
毕竟诸星秀树都能做出的推测,智力正常的成年人自然更加可以。现在众人再看这件事、诸星登志夫可不就是那个被抓住了把柄的‘大人物’?
“您瞧,大戏这不是就开始了?”
北川墨说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棒棒糖。
他拆开一块塞进嘴里的同时,不忘礼貌:
“前辈,要不要来一根?”
贝尔摩德拒绝了。
这起任务其实并不需要搭档,她是故意把北川墨弄过来的,旨在亲眼看看这个最近在酒厂有很多传言的、被琴酒收养的少年是个什么样子。
本以为会被琴酒看上的少年会是琴酒二号,现在看来,倒是和琴酒完全不一样的路数。
至于少年本性如何、是黑是白,仍旧有待观察。
呆在那里,和北川墨一起看戏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比起做个台下的观众,她好像更想参与进去、稍微的玩一玩。
诸星秀树这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他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线,小麦色的脸都有点泛白。
爷爷,接电话啊,爷爷。
找遍了爷爷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期间收到的那封群发短信更是让事情雪上加霜。
在仓皇见,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常常跟随在爷爷身边的、存在感很低、但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这是一个注定不会平静的夜晚,明面上的势力有诸星家为首的警局高层、心怀正义的基层刑警、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宴会宾客。
暗地里还一个无名无姓、却一直在其中推波助澜的推手。
在对方发送了邮件之后,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开始传起的,但是在场的宾客众人渐渐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川端惠美,那个死者,身上有故事。
那只是登于陈年报纸上的只言片语,她的故事像是一个离奇的三流都市故事。
川端惠美曾经在未成年时遭遇了一场性侵案,但是却没有看到凶徒们的脸;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她的姐姐在这不久后自杀了。
妹妹被侵犯,自杀的却是姐姐,就让人很难不联想到一些下流的戏码。
川端惠美坚持姐姐不是自杀的,是一个深色皮肤,大鼻子的男人逼死了姐姐;但是当时的她尚未成年,而未成年的证词并不具有法律效力。
总之,这又是一个自杀结案的不了了之的事件。
这件事在当时甚至都没有激起一点水花,但是此刻却被有心人再次翻了出来。
众人就这么一比对,突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诸星登志夫,不就是一个深色皮肤、大鼻子的男人吗?
算算时间,他现在57岁,当时也不已经三四十岁了啊。
身居上流社会这种事情他们见多了,但却始终还是维持着一份默契:
私下的事情,私下里解决。
明面上大家还是生而高贵的、亲民和善的、一心为天皇的社会名流嘛。
闹大了终究不好看。
诸星登志夫,这件事办得不地道。那也就不要怪他们把他当成接下来好一段日子的话题了。
大概也就是小姑娘拿着证据去找他,结果诸星那个蠢货没有处理好,不仅让人在众目睽睽下死去,连该捂好的东西都没有捂好。
‘他是不是太老了啊……蠢成这样,该退休了。’
比起正义、清白与为死者伸冤,其实在场的众人更多想到的是诸星登志夫的失误和愚蠢。
阶级摆在那里,让他们实在是很难和那个躺在花园里、摔得四分五裂的普通人共情。
倒是没人怀疑到底是不是诸星登志夫下的手,哪怕现在其实一点直接的、女人是被诸星登志夫杀害的证据都没有被找到——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又有大家心照不宣的黑历史。
可能这也是一种信任的体现?
大家都觉得诸星登志夫上头了,冲动是魔鬼。
啊,也不能说是所有人。
“自杀。”
“新一,你在说什么?”
“不,没什么。”高中生侦探难得的没有为别人展示推理过程的兴致,他只是皱眉思索,显然是还有地方想不通。
“那个女人确实是自杀,诸星爷爷是无辜的。不要杀我灭口啊。”
会客室里,北川墨躺在沙发上,对着突然袭击他的黑衣人求饶。
黑衣人的刀尖正正抵着他的胸口,但是说是求饶,这个家伙却不慌不忙,甚至有空把刚刚还在玩的手机收回兜里:
“顺便,已经很晚了,总是易容对皮肤不好吧,前辈?”
“啧,又被你发现了。”
黑衣人不爽的收起刀,扯下易容的瞬间整个人也神奇的从一米八的壮汉变回那个妖娆的女明星。
“不是他杀,你的推理呢?”
“比起这个,前辈要不要先向可怜的后辈解释一下这身装扮?”
贝尔摩德耸肩,对北川墨眨眨眼:
“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
北川墨唔了一声:“蒙面的暗杀者啊……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招惹过这样的仇家?”
想了想,倒是只有一个人颇有嫌疑:“诸星秀树?”
贝尔摩德微笑:“宾果~”
“那个小朋友倒是个好苗子呢。两面三刀,擅长伪装,是个天生的政客哦。”
确实。
虽然现在大家都觉得诸星登志夫很有嫌疑,但是并没有见过、或者拥有什么直接的证据。
除了诸星秀树和北川墨。
而诸星秀树也就在四处搜索的时候,见到了那个常常跟随在爷爷身边的‘影子。’
他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短信指向了爷爷又如何?爷爷不见了又如何?
爷爷的一句话已经提醒过他了:疑罪从无。
没有证据,诸星家大可以说这是别人准备的陷害。
就此,将一条人命描补两下,便可涂抹成无伤大雅的政治斗争。
只要没有证据。
诸星秀树无师自通的领悟了破局的关键——
只要北川墨无声无息的死了,那么这件事不过就是又一个不了了之的‘自杀案件’。
压下媒体,抹平留言,只要资本足够就不是难事。
问题在北川墨,他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备份,那根数据线又是否只是个玩笑一样的谎言。
所以先稳住,然后再灭口。
成,则万事大吉;败,则无事发生。
毕竟他已经在北川墨面前展示过自己的人品了,谁会怀疑他?
就是有点可惜,他觉得自己这个跟班还是有点用处的。
但是到底,无法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失踪人口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