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告诉过你？雪莉，你真的不太擅长谈判。”

语毕，少女的心脏砰砰的在胸腔里跳动。随着沉默的时间流逝，她的心脏也越跳越快，而卡普锐斯的回复——砰嗵——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卡普锐斯不看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着‘哔’的一声，录音也自此结束。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把这份录音发出去会怎么样？”

少年眼睫低垂。

此时天色渐晚，没有开灯，此刻屋内的光亮全凭昏黄的夕阳照耀，而北川墨就站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让雪莉一时看不清他的神色。

“研究取得了进展，却不上报反而弄死成功的样本；在服用者中发现了成功的实验品，却隐瞒对方的脱逃甚至帮助对方遮掩……和你的行为比起来，琴酒的疏漏真的算不上什么。”

“那点错误哪怕被人捅上去，又会怎么样呢？无非就是增加些工作量——把逃走的小老鼠捉回来，并且清扫知情人士罢了。”

“但是你，雪莉，你的行为除了展现你对亲情的看重之外，似乎还暴露了另一个致命的倾向——你根本，不想为组织做这个研究吧。”

吧嗒一声，手机被合上。而北川墨也第一次对上雪莉的视线。

少年眼底含笑，气息却黑暗深沉。雪莉悚然，一时不知道夕阳和他的眼睛哪个更接近血的色彩。

“雪莉，你在背叛组织哦。”

他说。

——————

雪莉的姐姐宫野明美，是宫野家的长女，同样是组织的成员。

但是和自幼就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三岁起就被组织重点培养的雪莉不同，宫野明美更像是个普通人。

或者说，出了出身于组织、并且无法从组织脱离之外，她的人生轨迹和正常的日本大部分女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

工作、交男朋友……

除了见妹妹一面十分困难之外，她这个底层成员的生活在此之前其实相当和平；

啊，之所以是‘在此之前’，是因为她的男朋友叛逃了。

而且不是简单的叛逃，他被查出来是FBI的卧底。

所有人都知道组织里的高层都对这个代号‘莱伊’、化名‘诸星大’、真名‘赤井秀一’的男人恨之入骨，巴不得立刻杀之而后快。

可惜之后针对赤井秀一的几次行动都以失败告终，连贝尔摩德都折戟沉沙。还有一个代号成员在行动中不慎落在了赤井的手里，最终为了避免泄露组织的秘密而选择自杀。

一言以蔽之，赤井秀一是一个危险的、以一己之力搅弄起组织风雨的男人。

而宫野明美、这个在此之前毫不起眼的组织的底层成员，也因为是由自己把这颗银色子弹带入组织这件事而收到了多方的调查和监视。

幸而她的出身足够根正苗黑，而她的妹妹雪莉也足够天才，所以她并没有真的受到什么皮肉或者精神上的折磨。

但是，这件事对于宫野明美而言，仍旧足够被称为一场灾难。

当一个人的世界越小，存在其中的人就越重要。

宫野明美的世界就很小。她是个温暖的女人，乐于向周围的人传递爱意、也同样需要他人的爱意作为支撑。

而她的生命里，在父母去世之后只有她的妹妹最为重要；因此诸星大、或者说赤井秀一的出现对她而言同样是一场巨大的冲击。

她被此人的灼灼华光所摄，因此哪怕发现了生活中的蛛丝马迹也选择了闭目塞听——那个男人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

但可惜假的就是假的，黑暗和光明注定不能共存，哪怕短暂的相交，之后他们的距离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远。

赤井秀一的叛逃事件确实在她的生活里掀起狂澜，但是这件事并不是促成她的行为转变的决定因素。

说来可笑，那甚至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晴天。

晴好的阳光，咖啡的香气，最亲近的妹妹。

但偏偏就是这样让人幸福的场景，让她脑海里一直紧绷的某根神经突然绷断了。

永远是这样。明明是再亲密不过的家人，却必须要等待整整一个月才可以和自己的妹妹见上短短的三十分钟……

无论当时精神脆弱的明美如何乞求，雪莉的监督都无动于衷。在这场亲人的会面里，姐姐和妹妹本人的意志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她如何都无法延长这仅有的和志保的相处时光，看着载着妹妹的黑色车子在自己的视线里渐渐消失，宫野明美的眼睛仍旧在落泪，心却忽然结束了悲伤。

因为她的思想，出现了变化。

或许称之为‘变化’并不恰当，也可以这么说：宫野明美、下定了决心。

她要带着她的妹妹，离开组织。

但是该如何实现呢？

宫野明美是组织的底层成员，并不知道组织真实的能量到底有多少；但是正因为她是底层成员，需要直面一线，所以或许比她的妹妹更能窥见这片黑暗庞大的冰山一角。

外卖员、快递柜、路边、列车上……

组织想要致某人于死地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对那群黑色的乌鸦来说，哪怕高高在上的议员和富豪都不过是猎物的一种，弄死她们易如反掌。而她也没有FBI那样的通天手段，根本无从谈起逃离。

或许……

她想到了自己的出身，想到了这段时间、放在任何别的底层成员身上都是灭顶之灾、但是对她却轻轻掠过的处罚。

或许，她可以试试直接问呢？

宫野明美这样想着，发出了两封邮件。

一封给她的前男友。

一封给组织里那个男人。

前男友并没有回复，她怀疑对方可能已经弃用了这个号码；

但是另一个人的回复倒是很快。

【可以。如果你能在半年里凑齐十亿日元。】

十亿，对她来说约等于一个天文数字。

但是这份交易象征的自由又太过灼人，她无法不为之神魂颠倒，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不自然的地方。

没有先例。

那是因为那些人不像她这样的出身。

妹妹是世间罕见的天才科学家。

所以要十亿。虽然妹妹很天才，但是十亿应该能抵得上她的研究成果了吧。

交易对象不可信。

怎么可能呢？对方愿意给她这个机会，明明是个大善人。

至于交易反悔、欺骗……不不不，绝不可能！这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正因如此，她才有完成它的价值。

如此的反复自我说服、反复自我确认……

到最后，宫野明美已经对此深信不疑，感觉那算不上遥远的半年后的自由已经在向她招手。

那么，应该如何弄到十亿呢？

想来想去，也只有抢银行了吧。

下定这个决心并不需要多少心理建设。

宫野明美在此之前只是组织的底层成员，但这不代表她能力不足，也并不意味她不知道该如何隐秘的犯罪。

其实，她的枪法、车技、乃至不露声色的引导别人的思想……这些伎俩，她都算得上不错。

她会在半年里搞到十亿日元的。

哪怕孤身一人，单枪匹马。

爱让人怯懦，让人昏头转向，同样会让人勇敢，让人变得好像无所不能。

制定计划、混入目标银行、找到同伙并说服他们加入、排查运钞时的安保……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居然全部都按照她的策划推进；换言之，她那个堪称疯狂的目的居然真的眼看就要实现了。尽管这半年的举动，在过去的她看来大概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疯狂行为。

因为进展的很顺利，她不慎在和妹妹为数不多的见面中漏了些风声。

“志保，你如果获得了自由，想做些什么呢？”

虽然她很快把这个话题转移了，但是看妹妹若有所思的眼神她也知道，自己或许并没有瞒过妹妹。

但是原谅她不能坦诚相告。

如果她失败了，倘若妹妹并不知情的话，至少还能在组织里继续安稳的活着。

这样那些人也会清楚：这件事是她一意孤行，和志保无关。

所以，志保是无辜的，不能伤害她。

不过，现在想这些又做什么呢？

宫野明美在黑暗中点燃一支烟。

她本来是不喜欢抽烟的，同样也不喜欢闻到烟味；但是赤井秀一……不得不说，那个男人带给了她许多改变。

哭也哭过，幻想也幻想过，但是现实冰冷，他们也注定无法在一起。哪怕她早已发现了对方是卧底的真相，却一直佯装无事发生、逞强的自欺欺人也一样。

这个世界，注定不是唯心主义的世界。

赤井秀一离开之后，他的身影却仍旧会时常浮现在她的脑海。

一段关系的结束对于离开的人或许可以用新鲜的事情覆盖麻痹、但是对被留在原地的另一方来说，看什么都只会让人睹物思人。

而想到的最多的，就是大君站在路灯下抽烟的侧影。

那个男人的心里藏着太多的事情，而香烟或许是他如履薄冰深沉黑暗的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放松手段之一。

虽然他从不在明美的身边抽烟，但是她知道男人对香烟的沉迷。

真的有那么有效吗？

她曾经对此好奇。

而到了现在，她也同样喜欢上了尼古丁麻痹神经带来的短暂的迷醉愉悦。

第一次抽烟的时候，还因为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样的姿势而被指尖的香烟烟雾熏出了眼泪……现在的姿势倒是已经很娴熟了。

宫野明美咳嗽了两声，熄灭了香烟。

罢了，一切都早已回不去了，事情注定要向前走。

比起回忆过去，她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宫野明美卸掉了脸上的妆容，拉开衣柜，挑选着明天的行头。

毕竟明天，她还需要以广田雅美的身份去拜托那个最近声名鹊起的侦探呢。

她需要寻人。

谁能料到呢？钱抢到了，同伙却携款潜逃。

虽然她一开始就不曾打算把钱分给那两个人，但是此时事件的走向还是让她嗅到了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但是事到如今，哪有什么回头路可以走？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每个人都难逃一死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名柯白月光登场！

（让小哀和赤井都纷纷幻视的含金量）

（但明美和小兰是真的不像啊，别太强行了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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