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看着眼前的餐厅招牌，低头看了看表，确认到了约定的时间之后，抬腿走了进去。

然后，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那个最近让他颇为在意的孩子。

在对麦克的死因进行了推测之后，赤井秀一就私下里收集了许多关于北川墨的信息。

意料之外的，组织里的大多数人似乎根本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存在，而能搜集到的只言片语里，可以看出少年出现在组织也只是最近半年的事情——北川墨的过去，是一片空白。

“那是个身上流着漆黑血液的、生来就以他人的痛苦和恐惧为食的恶魔之子！”

有人在组织的匿名论坛上对北川墨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但是赤井秀一回忆着和少年的几次碰面、却并没有发现他除了‘苍白病弱’、‘寡言少语’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特征。

但是等到他想进一步搜索北川墨擅长的领域、以及对组织作出过的贡献之时，他的搜查却遭遇了阻碍。

几番尝试后，他确定了少年的信息被人为掩盖了——不过这也不要紧，耳闻不如见面，他更喜欢通过自己亲自观察来得出结论。

北川墨来得有些早，已经在包厢里等候了；

少年的打扮和往日类似，黑色看不出材质的项圈、长袖长裤、一头微卷的黑发，微垂的眼睫遮掩了他暗红色的瞳孔，看起来冷倦又厌世。

赤井秀一没来由的冒出这样的想法：

像是已经四分五裂、又被人强行拼凑起来的玻璃人偶。

“所以说，委托的内容是什么？”

赤井秀一拉开椅子坐下，直奔主题。

但是北川墨却没有接话。

他单手撑着下巴，低头看脚下夜幕中的繁华都市、车水马龙，半晌才冒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感想：

“我来的时候有些早，赶上了晚高峰，而这里又是东京最为繁华的地段，所以拥挤的程度可想而知。”

“但是等我坐到了这里，从这个东京的最高建筑之一俯视脚下，又觉得之前还很汹涌的人潮此刻是那么渺小，与蚁群别无二致。”

“观众看着一个人的档案，会因为他的坎坷人生而叹息；但是当他们看到的是报纸上的一串代表死亡人数的数字后——又反而毫无感觉了。”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一切情绪因距离而起，也因为距离而消失……”

北川墨转过头和赤井秀一对视，神情中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所以我很好奇，莱伊先生您是怎么想的呢？”

“瞄准镜里的人，对你的超凡感知觉来说、是近还是远？”

“目标因为您的子弹而倒下、甚至死亡的时候，您会兴奋吗、会悲伤吗？还是说根本毫无感觉？”

意料之外的开场白。

赤井秀一顿了顿，选择把皮球踢了回去：“这是委托内容吗？比起探究我，不如你先分享一下自己的看法如何？”

“毕竟，前两天你不是才刚刚射了一发毒针。”

莱伊面无表情地回视少年。

北川墨微笑，竟是连推脱都没有的直接默认了，像是对此毫不在意。

“那我换个问法吧。”

“作为FBI的王牌搜查官、组织的银色子弹……你狙杀那些和你无冤无仇的任务目标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可以告诉我吗？秀一哥哥。”

随着他的尾音落地，刚刚还算和谐的包厢一下子凝固住了。

情绪点数哗哗入账，伴随而来的是刺骨的杀意。

对面男人墨绿色的眼睛彻底睁开了，而北川墨就在男人的逼视中不慌不忙的合上菜单，打了个响指。

“您好，我想要一份烤蜗牛、一份意大利面，还有一瓶橘子味的波子汽水。”

他仿佛丝毫不顾及自己刚刚投下了一颗怎样的深水炸弹，没事人一般若无其事地把菜单递给了对面的男人：

“作为委托人，这顿饭我请啦~你想吃点什么？莱伊哥哥。”

可能是碍于有普通人在场，赤井秀一并没有立刻发作，而等到服务员走了之后，北川墨又率先孩子气地挥挥手。

“没有埋伏、也没有后手，你可以把枪放下了。”

“啊，不过你要是想现在就给我一枪也没问题，我不会反抗的~”

北川墨笑容灿烂，但是没人能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这个少年是认真的。

“你想要做什么？”

莱伊、不，是赤井秀一；赤井秀一切换了之前的戒备姿势，同样放松的靠在了沙发的椅背上。

男人作为谈判的一把好手，完全明白越是情况不明、越是不能露怯的道理。

“我想——”

北川墨用叉子戳弄着刚上上来的意面，拖长了嗓音，慢吞吞的吊人胃口；而就在同一时间，包厢外的餐厅大堂传来了惊叫声。

“啊！血！！”

“叫救护车……不对，报警，快报警！”

随后是一阵兵荒马乱。

北川墨的叉子一顿，嘴边的话就转了个弯：

“我想你在警察到来之前就把这事情解决了。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帮你一个不算过分的忙……怎么样？”

“我有些好奇FBI的探案效率。不知道FBI和东京警视厅比起来、谁更厉害些呢？”

赤井秀一挑眉，但是看北川墨的态度、今天的事情显然还是有很大的谈判余地。

权衡之后，他耸耸肩打开包厢的门：“如你所愿。”

然后想着少年的话，试探性的抛出橄榄枝：

“要一起吗？看个热闹什么的。”

听北川墨的意思大概是对案件感兴趣的类型吧，不然也不会提这种没头没尾的条件。

“不必。”

北川墨缩在宽大的黑色沙发里面，昏暗的灯光下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刚刚的锋芒毕露仿佛幻觉，他又变回了最初那个冷寂漠然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了。

少年的声音过了会又响起了，略带沙哑：

“倒是你，再不抓紧点说不定现场会被犯人破坏的一干二净、什么都发现不了哦。”

随着关门声响起，北川墨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在玻璃内的倒影，然后摸上自己脖子上的项圈。

冰冷又温柔的皮革触感对抗着幻觉中脖子的灼烫，他慢慢地摩挲着皮革的纹路，良久后包厢里传来一声略带沙哑的笑：

“呵。”

可能是因为地理位置距离警视厅颇近，警察到来的很迅速。

接替了诸星登志夫位置的、新上任的警视厅一把手显然是个颇有雄心壮志的人。但可惜在主角为侦探的世界观中，警察注定是一群背景板，所以……

这很难评，只能说他已经很努力了。

而随着诸星登志夫的垮台，原先的领导班子也进行了一次大洗牌；

之前把跑上警局求救的北川墨打包送回山口手里的警察也被撤职了，现在在职的是一个姓目暮的警部。

北川墨缩在沙发里，透过黑进的饭店的监控后台看着此刻大堂里发生的一切。

信息流哗哗的涌入他的脑海，他很快就推测出了事情的全程。

一出很米花的利益纠纷谋杀案。

赤井秀一工作效率不错，但显然不想走到台前，显然是打着隐藏幕后启发别人的主意；

他运气不错，在场的还有个高中生侦探，所以连诱导环节都省了许多；

那个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长得不错，按照系统的说法和他的推测来看，存在是这个‘侦探世界’主角的可能；

目暮警部……脑子不太行，但是有道德感，按照这个世界的警察标准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虽然他还是讨厌樱花警徽。

看着监控里目暮警部左手工藤老弟右手诸星老弟的样子，北川墨起了点坏心。

他花了些点数把达尔文从家里传送过来了。

虽然系统没办法传送这个世界里的东西，但是达尔文算是系统产物，和这个世界算是两套运行逻辑，因此可以传送过来。

花了56点，比起刚刚赤井秀一提供的一千点数，完全不值一提。

达尔文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还有些迷惑，显然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刚刚还和毛球们隔着玻璃对视、转眼间就换了个地点。

好在它下一秒就看到了北川墨。

“喵喵~”

一个橘猫飞扑，达尔文就往北川墨的怀里跳。

北川墨抱住这个毛茸茸的一大团，把冰冷的手指插到了它厚实的皮毛中，静静地抱了一会。

达尔文嗅到了北川墨身上残余的微苦味道，揣手趴住。

北川墨每周总有那么几天会躲起来不见人，再次出现时总是心情不好，身上还有这种苦味，它都已经习惯了。

勉强给你抱抱吧。

抱着达尔文蹭了一会后，北川墨的脸恢复了血色，手指也不那么凉了。

他戴上一顶帽子，打开窗户，招呼达尔文爬上他的肩膀。

“走啦。”

“夜风中传来了血的味道，还不止一处……生态缸那么大，也是时候抓点新的毛球了。”

“你觉得呢？”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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