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山口宫一从警察局带回来当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除了鞭打和虐待之外,他还给北川墨的项圈换了个新的。
内置电击器,监听器与自动追踪功能,多用于大型犬的驯养。而他也已经彻底领会了这个新的刑具的威力。
北川墨凝视着镜中的少年,镜中的苍白少年也回视着他。
黑色头发,暗红的眼睛,清瘦的身体。
这副壳子大概是漂亮的,他抚摸着脖子上沉冷的黑铁,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
柔顺驯服,做个乖乖的宠物。
就像山口希望的那样。
在被山口收养的第一年,北川墨知道了对方是个人渣败类,喜好施虐;
在被山口收养的第二年,北川墨知道了对方之前还杀害过五个孩子,拥有权势,为所欲为;
在被山口收养的第三年,北川墨知道了对方长盛不衰的秘密:
那是日本部分权贵之间心照不宣的游戏,是他们罪恶的见证,是将他们紧密联结的黑暗的秘密。
奴隶游戏。
这个世界的日本是个矛盾的杂糅。
它既像是幼稚的二次元侦探剧,有层出不穷的犯人,无能的警察,聪明的侦探,还有各种花哨的手法和谜题;
但又包含了三次元日本社会本身的一定特征。
或许这个民族从来都如此?自卑是从小打在心里的烙印。一旦居于人下,就会唯唯诺诺。一旦上位,就会恃骄横跋扈。就一句话,对上是狗,对下是狼。
而这份对下位的凶狠傲慢,在这群上流人士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那是一段噩梦一样的日子。
山口像是操纵丝线的傀儡师,北川墨就是那个被控制的傀儡,从身体到心灵,是彻底的全方位的掌控。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北川墨在这无穷尽的折磨摧残中维持住了摇摇欲坠的理智。
北川墨的身体为男人所控制,但是他的意识却清醒。
但这份坚持带给他的只有痛苦。
因为意识清醒、身体受控,所以只能清醒的说着那些违背个人意志的、讨好男人的话;
清醒的看着男人一次次把自己带进可怕的境地却无力逃脱,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对自己为所欲为、甚至留下不可逆转的伤痕;
清醒的看着男人像是展示玩具一样将他展示给别人,甚至邀请他人一起取乐;
……
清醒的堕落;
清醒的破碎。
山口宫一的弟弟山口贤二造访的那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开头,北川墨照常被那个男人绑在地下室里。
或许是因为一味的顺从让山口感到乏味,总之,他此刻解除了对北川墨口部的束缚;
北川墨没有挣扎。
男人并没有在意北川墨的反应,北川墨的内心感受从不是他会考虑的内容。
但是,不管看过多少次,他还是会被那白皙细腻的皮肉迷了眼;此刻山口正贪婪地凝视着北川墨裸露在空气中的腰背,少年未长开的那抹白晃得他心颤。
北川墨什么也没想。
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涣散的瞳孔倒映着男人在火光下的巨大阴影。
庞大可怖,如同鬼魅。
“……胆小鬼。”
他如此喃喃,声音微弱,仿佛梦境中的呓语。
山口注意到了少年张开的樱红的唇,在壁炉火光的映衬下更显艳色。美人吐气如兰,说话的声音却太小。
于是,山口毫无警惕的凑近少年,想要听的更清楚。
然后,当他贴的足够近的时候,这个可怖的、恶魔一样的男人总算听清了少年的话。
“你真可怜,为何只敢挥刀向更弱者?瞧瞧你今天你被诸星训斥时那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哈哈,懦弱自卑的胆小鬼!”
“你该不会觉得,你那已经碎了一地的尊严靠对我抽鞭子就能找回来吧!”
“真是笑死人了,大叔,你能不能清醒点。小时候委屈了找妈妈喂奶,长大了委屈了抽别人鞭子。你那是鞭子吗?看清楚点,别哪天错拿成了大号的奶嘴!”
北川墨一转三年来伪装出的柔顺,破口大骂,声音越来越高,目光灼灼,那被禁锢已久的灵魂好像在这一声声痛骂中得到了短暂的释放。
他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泛出血色,竟好像又有了点曾经走在阳光下的样子。
但这只是昙花一现。
而山口宫短暂的发懵之后,是更大的怒火。
北川墨的出言不逊,只是让他如愿以偿地获得了一场鞭刑。
皮开肉绽的血腥气味很快弥漫在这间小小的地下室,新伤覆盖旧疤,层层叠叠,哪怕是小学生乱涂乱画的草稿本也不会比这副躯体拥有更凌乱的线条。
桌案上烛台正安静的燃烧,烛泪堆叠在天使雕像的脸颊上,靡靡香薰掩盖不了这份夹杂血腥气的残忍和兽性。
北川墨咬着牙的躺在台面上,四肢被缚,头颅低垂。
或许疼痛超过一定的阈值之后人的肢体会自动产生防御屏蔽,总之,疼痛降临只是一瞬,之后是长久的、异种的烧灼麻木。
身体已经快到极限,而他在等待一个契机。
他在等待一场重病,一场高烧,一瓶无人打扰的点滴。
以及,一场逃亡。
但是他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山口宫一还没有打多久就被人拦下了。
来者是他的弟弟,一个久负盛名的摄影师,山口贤二。
男人按住了哥哥挥鞭的手。
“大哥,这样玩太没意思了。教训小东西哪里需要您受累出手呢?”
男人笑了笑:
“您完全可以把他扔给俱乐部的那帮家伙玩,然后把玩他的过程拍成电影,帮助小家伙在社会上出名、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呀。”
“那样,他就可以彻底歇了心了。”
……
山口贤二望着北川墨的眼睛,如愿看见了自己哥哥藏着掖着的小玩具因恐惧缩小的瞳孔。
但是这还不够。
他想要更彻底的摧残,更彻底的破碎。
正如没有在眼前被活生生烧死的美人就画不出罗生门,他追求完美的古典美学,对艺术的要求一贯尽善尽美。
这个顽强的美丽孩子,被彻底打破的瞬间肯定非常好看。
山口贤二从山口宫一的手中接走了北川墨。
走前对山口宫一做出了承诺:
“我会把他完完整整送回来的,保证还你个听话乖巧的宠物。”
山口贤二比他的哥哥心思更加缜密,北川墨并没有找到逃脱的机会,那场痛骂更是耗尽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几次尝试后逃脱无门,他手脚冰凉的蜷缩在床上,等待着灾难的降临,但是山口贤二却什么也没做。
他好吃好喝的照顾他,甚至帮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啧啧,大哥那人就是不懂怜香惜玉。很痛吧。”
他一面上药一面询问,包扎绷带的手势甚至称得上轻柔。
北川墨沉默的坐着,不言不语。
山口贤二不以为忤,轻笑着继续。
北川墨当然不会信任山口贤二。
他只是在等,等待第二个靴子落地的声音。
六天很快过去,无事发生,在第七天的晚上,北川墨被灯光惊醒,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山口贤二关押他的屋子里。
他们在一个空旷的靶场,灯光大开,在场的人却只有他和山口贤二。
男人拿出了一个计分板。
“小墨,我们来玩个游戏。”他晃着手上的类似车钥匙一样的东西,笑眯眯的说。
北川墨僵在了原地。
他认出了那个东西,那是电击器的开关。
山口贤二的游戏是很简单的射击猜测游戏。
山口贤二对着靶子进行射击,1-10环。
北川墨猜环数。
猜中了无惩罚;误差小于3则电击一次,计1分;误差更大电击一次,计2分。
射击10次。如果总分超过15,北川墨就要被送去拍电影;如果总分小于5,山口贤二愿意帮助他恢复自由。
北川墨没有选择。
蒙上眼睛,站在原地,子弹上膛,游戏开始。
“砰!”
“5环。”北川墨顿了顿,开口。
“啊,猜错了。真遗憾,小墨觉得叔叔的枪法很差吗?明明是正中靶心才对!”
山口贤二望着靶子上明晃晃的五环,露出恶劣的笑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遥控器。
这场裁判自导自演的闹剧在一小时后终于结束了。
北川墨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身大汗,他甚至觉得自己闻到了皮肉烤焦的味道。
山口贤二扯下他的眼罩,望着少年无法聚焦的迷茫眼神,晃了晃分数单。
“真遗憾,16分踩线。”
他盯着北川墨的眼睛,笑眯眯的像说悄悄话一样的小声道:
“但是,如果小墨求求我,我可以做主帮你减去两分哦。”
北川墨张开了口。
但是喉咙已经被电击器伤到,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不成章程的啊啊声。
少年昔日清亮的嗓音已经不再,这声音呕哑嘲哳,不堪入耳。
山口贤二就在这啊啊声中,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实在是太快活了,活像在观赏一出绝妙的戏剧,剧中人的苦难搔中了他的痒处,让他迫不及待地就想将自己的满腔恶意倾泻而出。
他拽住北川墨的头发,在他的耳边低语:
“小哑巴,你想不想知道这是哪里?”
北川墨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活像个坏掉的人偶,但是山口贤二不在乎他的回应,他只是想对在场的另一个活物倾诉,好叫他知道自己这场游戏真正有趣的地方在哪里。
“我记得你之前还向警察求助过是不是,不错的想法。”
“叔叔帮你一把。这里就是东京警视厅的训练靶场哦,你瞧!”
他一把扯下了身后的猩红幕布。
五瓣樱花,在惨白的灯光照耀下熠熠闪光。
犹如泥塑的神佛,不言不语,不看不闻,任由众生的悲喜从它的眼前云烟般掠过。
作者有话要说:山口贤二其实是在骗人,那是他自己的靶场,故意布置成那样的。
可是小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