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热夏日蝉鸣唱,热气自地面升起,空间被热气蒸得扭曲了,如果有人敢于挑战赤脚走路,一刻钟内定嗅到肉香了。
纵然金固身为泥身人偶,按道理无畏惧于炎热,顶多由泥土转化至陶瓷质地,可他也忍不住感到头昏脑胀,整个人晕乎乎的。
大脑处于混沌状态,万一有个崩坏设定,又或行事与平日反相,实属正常,无需惊讶。
一只艳丽张扬的红蝴蝶于太阳下闪闪亮亮,脆弱的随时消失殆尽,却坚持挥动薄薄翅膀飞翔,最后停留到面朝地晕厥的小孩后脑。
那有一条和蝴蝶相似又华丽的发带,如今正被格格不入的系到一副穷苦相小孩脑后。
金固:「……如果不救起,会变肉干了吧?」
「所以你捡起了我!谢谢!」小孩子眼睛闪亮亮地说,拿着一个又大又凉凉的桃子,吃一口漏出甜美的果汁,滴沾到灰扑扑衣服。
小孩虽然混身尘土肮脏不堪,碍于底子好,依稀仍能看出讨好活泼相,随住小孩低头吃东西,大大的红蝴蝶结发带跟随小脑袋一下一下地晃动,恍若飞舞于花间的可爱蝴蝶。
金固视线跟住小红蝶移动,后知后觉想起那时的红色蝴蝶不知何时已离去了。
「神使大人,小童跟定你了,而且很好养,巫女大人养过也说好,有鸡蛋和桃子就好了!」听到孩童总结性质的说话,顿时把云游太虚的金固狠狠地拉回现实。
「登登~!新领养的小孩子来到了!」身穿白色方格轻装的毛利藤四郎,以及粉蓝色底粉色花纹女式轻装,金发间别有精致小红绳结装饰的乱藤四郎,两刃默契地相视后,欢天喜地一刃一边同时高举新捡来的臭孩子,自带背景特效和音效那种。
莫名有种两个熊孩子捡到流浪小动物,三对水汪汪大眼睛发动攻势,务求击败父母,以争取养育权。
金固眼角一抽,显然被脑海画面给吓到了,挥手佯装拨开头脑上方不存在的画面。
刚想张嘴丑拒,却又被小孩子声声追问打断,上声问来自何处,下声问哪来的好食桃子,左右顺杆往上爬,撒娇打滚闹要跟随他。
人类幼崽特有的音波攻击,强行让金固进入沉默状态,脑仁传来头痛感和错败感,以往他养的小孩们哪个不是乖巧的。
不对,这是盲点!金固仔细再深入思忖,除开短刀付丧神、从婴儿开始养活的百鬼丸,他还真的尚未接触或正经开始养活过人类小孩子。
他,堂堂拥有「金固」之名,统领魔兽和指挥「兄弟」们干架的设定,创世神之子,居然才发现习惯性把信徒们当为需要照顾的兄弟们,以致于忽略了物理身体和精神年龄这两大问题。
怪不得印象中当兄长是如此简单。
金固深深叹了一口气,左手撑头,右手安抚轻哄突然说要枕他腿小睡一会,连一个桃子也吃不完的臭孩子。
兄长者仰头,任由阳光从茂密树叶中斑驳稀疏落印到两人身上,带来午后温意,思绪回到与大夫他们别离的那天。
天下没有不散筵席
姐姐举手间尽显潇洒,对即将离别的金固祝福,只是眼角显红。
金固点头,问道:「你们众人确定前往三森城了吗?」
「是的。」身为弟弟的大夫眼尾处和鼻子红红,说话声比平日软懦,许是职业和本性影响,他讨厌生死别离,否则也不会选择成为大夫。
三人中最年长者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别哭,你不是最像狐狸吗?怎么现在软绵绵的!」金固自认天生是当教育弟弟的料子,哄逗哭泣弟弟岂不是手到擒来,毫无没发现对方越哄越哭得委屈。
「怎么好似哭声更大了?」
「弟弟这哭包模样倒让为姐想了过往。」姐姐边偷笑边牵起弟弟,清秀眉目浅弯起,问道:「大人当真不同行前往三森城?听说那是人妖和平共存之地,也许对大人入世修行颇有帮助。」
金固摇头,拒绝道:「我来自人、神、兽共存的神话代时,此次修行乃为了见证更多人间风景。」
「切记小心,不管怎样,你们算是我的信徒,莫要掉脸!好好活着当自己,按内心而行就可以了!」金固按捺住称对方为信徒的羞耻感,自己不是什么正经八百的神,连英灵门坎也差了一大段距离。
如果他们姐弟愿意以此当理由,为他们自己内心而活,脱离过多限制束缚的话,这点羞耻心勉强可以忍受。
「我走了。」金固转身离去,而另外两人深深地向他鞠躬,道:「金固大人,祝福你一路平安,有缘再聚。」
金固微微侧过头,瞬间目不斜视望向前方,三人背对走向各自道路。
突然想见百鬼丸那孩子呢。金固脑海中浮现小孩的模样,随住他身影,有更多身影跟着冒出,像气泡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嘣出来。
何时把那个地方把当作归处,何时自己接纳了一群新兄弟,这些金固自身全然无法回答。
许是从戈尔贡那边回来,被兄弟们团团围住哭泣的时候。
许是从被毛利藤四郎救起的时候。
所有一切如同一颗小小的种子,种在金固心中发芽。
树叶发出沙沙声音,为自然宠儿带来想要的讯息,把精神恍惚的金固唤回来,也提醒了他很久没有写信回去了。
他们会吵闹得很吧?罢了,到达城镇再补写亦可。
金固心想赶路要紧,空中飞行太高调,唯有老实用双脚了,顺便欣赏沿途风景。
若早知道会遇上小无赖,好吧,他还是会用走的。
到现在,金固为自己感到担忧和自豪,在他沉思一路事发期间,他一直有节奏性轻拍着哄小孩睡觉。
「臭孩子,你还真的能睡着。」年长者挑眉感到疑惑,一般来说于乱世中挣扎求存的应该警惕性极高,小心翼翼防偏陌生人才对。
毕竟乱世有多少「神使」作恶,如此信任模样实属百思不解。
话虽如此,金固横抱起小孩赶紧向城镇出发,待会小孩在野外养出毛病便麻烦了,又有新理由赖住他,小声嘀咕:「莫非我是吸幼崽体质?」
于他视角盲区,小孩子一面幸福窝在感到安全与母亲温暖的臂弯怀抱中,小手牢牢把握人的衣服,生怕对方趁他睡着时逃走了。
「神使大人?」
小孩子睡醒环顾四周片刻,寻不见那个蓝色身影,陌生房间漆黑,像要把他吞噬掉。远离有盏小油灯孤伶伶又顽强地照亮,透过纸窗隐约渗出深蓝与微光夜幕。
一阵害怕涌上心头,鼻子酸酸,泪珠滴答滴答落在深蓝色外衣,染上深浅不一的痕迹,「又……又被……抛弃了。」
记忆中,身穿巫女的女子一下又一下轻抚孩童小小脑袋,孩童安心地跪在地面,头枕在女子大腿,两人在红叶飞舞的林子中,像是与世无争的仙人,平安无忧生活于其中。
孩子抬起头,浅棕色双瞳闪闪发光,让人想起昂贵又甜蜜的琥珀糖,映入女子逆光身影,撒娇问道:「巫女大人,神使大人当真不会撇下我吗?」
「自然。」女子那双琥珀般双眼盈满温柔与怜爱,噙着笑意耐性回答孩子一向过往的问题。
只见孩子脸红红,小手挥动比划,似是激动得想蹦起来,用全身来倾说,追问道:「那他会一直陪我玩吗!巫女大人也是吗!」
她他记忆模糊了,想不起巫女样貌与回答,泪珠盈睫,小声哽咽卷缩于陌生房间一角落,薄薄外衣披遮全身,为她带来少得可怜的安全感。
「啪 — 」纸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小孩身体擅抖起来,身体比方才卷缩更为小,一团子似的,双手盖头呈保护状。
采购回来看到自家崽子可怜样的金固表示发生了什么事?
他离开前闭好了门窗留了灯,外出期间无忘感知房间一切,没有任何存在能绕过他进到房里,下意识问道:「你到底……噗!」
「大人!!」
「啪啦啪啦 — 」
小童猛然蹦扑向金固怀里,眼泪仍未有停下迹像,受到冲力影响的金固凭值非人身体硬是接下了这个哭包小炮弹。
金固眼神扫向七零八落的物资,庆幸想那些全是耐摔的东西,无奈道:「怎样了?」
去修行极化之旅后,自己叹气次数以十几倍速增加,也是成长部分,还是体验人类生活的部分?金固分神自嘲,答案怎样于他来说无关痛痒,无论是哪一部份,他有足够时间去体验。
「孩子,哭泣无法代替言语。」金固双手搭小童双肩,跪坐下来与其对视,抽出手帕轻轻擦走对方眼泪,安静等待回答。
他捡来的从不是愚笨的幼崽或省油灯,只会是需要些许引领,便能独自飞翔,不必再需要担心的鹰崽。
「我以为你离开了……」小孩子再次钻进安全感本体怀抱,「因为小童是不听教的坏孩子,所以活该被大家放弃了。」
金固回抱过去,昏间环境徒增伤悲。
「可巫女大人说神使大人慈悲,愿意接纳我。」
「大人,我会当好孩子,请让……」
「好啦好啦。」金固打断直觉不妙的说话,放小孩回到床上,「小童是你名字?」
她没作声。
「喏,给你的新衣服,快去洗澡换上。」金固推了推还想赖住不动的小家伙,道:「快去,我去点灯,房间太黑你会看不清。」
小童认声好,便小步小步跑到隔间刷洗身子。
金固确保灯都亮起,窗户打开通风,被监护者正努力与水盆毛布斗智斗勇后,安心拿起纸笔写下信书。
不久后的本丸上空传来咕咕咕的鸽子叫声。
原在确认远征请求书的审神者听到后,用灵力打开通道,让鸽子飞进来等待,任由黑豆小眼反射屏幕上有关异世委托的资料,再三确定无误上交完成后才接过书信。
本丸处位时间狭鏠,没有时间流动可言,一切以本丸主用灵力催生之物,唯一会受到时间限制只有为人的审神者。
即使金固于其他时空中流浪了十余年,本丸才到第二天中午,太阳正高高闪耀农地,刀剑们今天也各种鸡飞狗走地热热闹闹工作。
审神者仔细阅读书信,心知孩子内心找到锚点,虽尚有犹豫与迷惘,但比初起行时的坚定。
「或许后天便能回来了。」审神者依旧把信小心翼翼地放到柜子中,「回来就好了。」
所有刀剑于她是家人,每一位存在极奇重要与独特,谁也不能代替或取代谁。
「剩下文件由纸式神处理好了。」话毕审神者利索站起来,大动作伸展筋骨离开,打开门看到顶替近侍一职的纸式神,随意交予工作便头也不回走了,全无逃班愧疚感。
本丸处于盛夏,刀剑们组队去海边玩,审神者基于工作理由不便同去,巧合她需要到时政一躺讨论远征任务,应该正好赶到刀剑们游玩回家前无缝回来,不然他们见她不在,又会拆天了。
另一个时空的金固,再次踏上寻找百鬼丸的旅程,是说寻找也就按照大地给予的指引前去,唯一不同是身边有个可爱小女孩,既活泼可爱,又体贴乖巧,金固活像自带贴心小袄绵去游玩,而不是危险的乱世旅行,路人不自觉多看几次这对仿佛贵族出游组合,自觉多事赶紧低头离开。
「出发啰 !」小童穿着新和服跑来跑去玩,衣服红通通且绣有金色蝴蝶轮廓花纹,与发带配对成一套,明眼看出非凡品,但她没多问为何金固有如此财力,只知道紧紧跟随对方。
作者有话要说:金固︰来,叫老师。
小童︰神使大人。
金固︰叫师父?
小童︰神使大人。
金固︰(想哭)臭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