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换真心？”
玉冥又重复了一遍尔卿方才说的话。
“对。”尔卿双目明灿，竖起三指，对天发誓，“无论何时，我绝不会出卖背叛师兄，永远与师兄站在同一处，如违此誓，神魂破碎，不入轮回！”
字字铿锵有力，如同锤子般重重敲进玉冥心头。
他黑如点漆的眸凝着尔卿双眼，一遍遍打量，想从中寻到点虚假与谎言。
但那双眸子赤城无比，除却有些紧张的瞳孔轻颤外，别无其他。
真心……换真心吗？
他也可以得一人，无论何时都坚定选择他？
玉冥喉头艰涩滑动，搭在膝头的手不自觉的稍稍收紧。
这反应……兴许有戏。
尔卿小心望着玉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能与这大魔头为友，兴许也能避开他日灾祸……
眼见玉冥黑眸光芒闪动，分明心中动摇，但很快，那束光又暗淡下去，转而化为两点锋锐精芒。
他抬眸与尔卿四目相对，双目恍若溪流池底的黑曜石，触之凉薄。
“你与我，除了真心，别无其他生存之法，若我发现你有背叛之心，便一剑除之。”
至于他的真心，谁也别想他倾付。
尔卿心下暗叹一声。
果然还是这个结果。
给他买糖葫芦的那个小姑娘太过可恶，几十年过去，他还是不肯相信任何人，还生出宁他负天下人之气。
也罢……
尔卿不再言语，默默低垂下头，从洞穴旁边捧了一把土将地上火星盖灭。
玉冥定定看着她。
从她眸底暗淡，到一举一动。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呵……
那方才还说的那般郑重其事，他还以为她有多大决心。
也不过如此。
果真世人皆不可信。
这女人也是。
只一眨眼，玉冥身上气息冷绝。
尔卿全然没有发现，拍去手上灰尘起身，“师兄毒已解，那我们该去找余乐安跟怀修雨了，迷雾森林很危险，他二人修为不济，怕是会……”
话未说完，玉冥便已起身，侧目冷瞥她一眼。
“那般胆小怕事，对那两个小崽子倒是牵挂的紧。”
言罢，哼了一声，甩着阔袖踏出洞穴。
尔卿满脸茫然，不知这大魔头突然之间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她说起“真心换真心”，让他回忆起伤心过往了？
好好好，日后再不提这茬儿。
跟着玉冥踏出洞穴，还未迈出几步，奶白雾气便如触手般探到这头，将前方玉冥身形逐渐吞没。
“师兄……”
尔卿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他衣角。
她倒是无妨，草木会引着她寻到余乐安二人位置，也会带她走出迷雾森林。
但是玉冥要走出去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等寻到余乐安跟怀修雨，还得再寻他，折腾一番功夫。
掌心落下一片雪白衣袖，迷雾前方传出玉冥讥讽声。
“身为仆人，还得我这主人照顾你，早点提升自己的用处，我可不养闲人。”
“……是。”尔卿握紧那截衣袖，不予辩驳。
接下来的一段路……
“师兄，前面好像有块大石头……”
“师兄，这个方向，我们方才好像来过了，不如这次试试另一边？”
“师兄，你脚下有尸首，当心……”
……
玉冥已然化神，可分化神识，探查四周。
但今日莫名在这迷雾当中全然不管用，若非身后尔卿提醒，只怕要出好几次丑。
他无比羞恼，偏偏她说的是对的，无法反驳。
气闷冷声道，“我已至化神，还需你小小筑基提醒？管好你自己吧。”
“……哦。”尔卿闷闷应了一声，轻拍下嘴巴，默默跟在玉冥身后。
“砰”的轻响，尔卿手中一截衣袖轻颤。
她当下抬头，小心上前两步，近距离可以看到被迷雾环绕的乌黑发丝。
“师兄？怎么了？可是哪里受伤了？”
玉冥哼了一声，“从未见过主人给仆人领路的，你走前面！”
……自己踢到大石头，竟然怪在她头上。
尔卿心下暗叹大魔头心思难猜，顺着手中半截衣袖摸索到玉冥大掌。
柔软的指腹划过他掌心，些微的痒意，玉冥身形略微绷紧。
“你做什么？”
尔卿不言语，默默将自己的一截衣袖塞进他掌心。
“我修为低微，走在前面，顾不得后方，有劳师兄操心了。”
玉冥怔怔看着手中被塞进来的半截衣袖，指腹小心摩挲带着些许纹路的衣料，还未回声，手中衣袖一紧，牵引着他往前方走去。
她走的不快不慢，转弯时会轻轻抖动衣袖让后方玉冥知晓。
如同照顾三岁婴孩般照顾他这位早已化神境的宗师。
玉冥看在眼里，眼底不悦的薄冰逐渐消融，唇角扬起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本来漫不经心抓着那截衣袖，指尖略微收紧了些。
又行出不知多远，玉冥兀的眉头一皱。
“师兄？尔卿？！”
尔卿顿住脚，“师兄，好像是余乐安他们。”
玉冥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吗？我怎么觉得，是九尾一族的妖孽还未杀干净。”
尔卿：……
这大魔头杀心这么重？怕是要不了多久会黑化了？
她这修炼速度还不够，得抓紧再想想办法。
【喂！这两个人马上要走到那株血莲领地了】
血莲？
宝贝？！
我必取之！
尔卿抿抿唇，装着糊涂附和道，“师兄说得对，咱们还是得小心些，先走这边。”
玉冥欣慰的舒展眉头。
【还往那头走，守着血莲的那头妖兽可是活了七百年了……】
尔卿心下嘀咕：七百年？我身后跟着的大魔头也不是吃素的！
玉冥虽然强悍，但是她不过百年多的小妖。
硬着头皮往前又行了一段，忽而感觉弥漫云雾冰寒刺骨，隐隐之中还夹杂着腥臭味道。
白雾茫茫如云海，有一双幽蓝似鬼火般的眸子显现出来，忽高忽低，仿佛巨兽潜在暗处，打量着她。
“师、师兄……”
她虽然吞了那么多妖气，修为见涨，但是眼下不宜展现出来。
佯装害怕，小心翼翼往后退，手胡乱在虚空摸索，抓住一条结实有力的小臂。
“亏得你拜我为师，不过一头几百年的妖怪，就将你吓成这样。”
那妖怪散出妖气，震慑对方，玉冥不必发散神识，就发现了它。
“不是想学更厉害的招式吗？持剑。”
“啊？是。”尔卿照做。
拔出配剑刹那，玉冥紧实的手臂穿过她腰身，宽厚的手掌将她素手全然包裹。
“凝心沉气，丹田运转。”
尔卿闻言照做，手中剑气灵光一闪，又听得玉冥道。
“想象一下，重要之人在眼前被残忍杀害。”
尔卿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玉冥浑身血污，魔气沸腾，手握长剑血液未曾干涸，拨开柴垛，朝着她家人刺下的情景。
身上气息陡然一寒，如风雪冷。
玉冥垂眸讶异看她，惊艳她领悟如此之快，很快眼底升起沉云。
领悟如此之快意味着，她如他般，曾有过重要之人在眼前被残忍杀害的经历。
前方妖气波动，有巨兽如蛮牛冲撞而来。
玉冥当下收起心思，握紧尔卿的手，张开自身灵力，将二人周身覆盖。
金芒大盛，刺透迷雾！
庞大的灵压如大山倾颓，滚滚江水，磅礴浩瀚。
往前蛮横冲撞的妖兽兀的面色瞬变，幽蓝色的瞳孔收紧，掉头要跑，却是来不及。
玉冥眸中两点寒芒高悬，握紧尔卿的手，猛地一剑斜劈而下。
一剑携带万钧之力，直将迷雾从中生生劈开一条光明大道，地面也裂开百丈。
方才那头妖兽已然寻不到踪影，眼尖的尔卿只在地上看到些许属于野兽的一些坚硬鳞片。
好家伙……一剑让那妖兽魂归天地了。
尔卿琢磨，等她妖力旋涡到九个，差不多也能有这本事。
想想就兴奋。
【老天……刚刚发生了什么？】
【天知道，我刚刚差点就能做纸了。】
听着那些草木劫后余生的发言，尔卿心下双手合十表示歉意。
只为除妖，无意吓到它们，罪过，罪过……
心里念叨着，突然瞧见地上落着一圆滚滚之物，上前要取，一动后发觉玉冥还半圈着她腰身，握着她手的大掌还未松开。
她抬头看玉冥，好闻的银霜花气息在鼻尖飘荡，“师兄？”
玉冥垂眸扫过她，“可学会了？”
“这……动作心法是记住了。”
玉冥嗤笑，不紧不慢将她松开。
尔卿忙不迭上前，将那圆滚滚之物拾起，凑在鼻尖嗅嗅。
竟是一颗妖丹！
方才那一剑，杀了那妖兽，竟然还将妖丹原原本本保留了下来。
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剑本事。
尔卿不敢贪墨，将妖丹拾起，乖巧的双手捧起，递到玉冥面前。
“师兄，请用妖丹。”
玉冥十分满意，伸手两指捻起妖丹，随意送入口中。
看着尔卿乖巧模样，心中愉悦，抬手揉上她发丝。
“做的不错。”
这会儿又开心了。
尔卿心里却是肉痛的要死。
这迷雾若是不散开，她还能多吞一颗六七百年的妖丹。
不过幸好，她还有一株血莲。
守护血莲的妖兽这么强悍，那株血莲定然也不是凡品。
将之吞下多加修炼，说不定可以拼一拼，突破元婴期？
即便突破不了，稳固在元婴期也是一大收获。
尔卿抬眼望偌大的迷雾森林。
迷雾又开始朝着空地弥漫，将一点点空隙都尽数填满。
这迷雾是天然屏障，多年来免了不少人进来寻宝，定然生长出了很多宝贝。
若是能在这儿多留一日，她还能再找些天材地宝……
得想个办法留下来。
想个什么办法好？玉冥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作者有话要说：哦吼！我要加油写！争取下个月月底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