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我的……照片？”艾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事实上他十分怀疑海曼是否知道照片的含义。

海曼疯狂点头。

艾伦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没有，我并没有随身携带自己照片的习惯。再说，你要这个干什么？”

受限于语言能力，小怪物吭吭哧哧，连脸都憋红了，才憋出一个词组：“……我爱的人……”

“哦天呐，海曼。”辛迪忍不住叹息，双手捧在胸前，眼神充满爱怜，“天呐，艾伦，瞧瞧，他又在向你表白。”

艾伦只感觉头皮发麻，此刻手心贴着的皮肤都有点烫人。他假装没听见，若无其事将手从海曼身上抽回（后者眼中的光刷一下就熄灭了）：“拜托，正事！辛迪，麻烦你找一找身后，队长那个大背包掉在哪儿了，里面有部卫星电话。让我们祈祷它还没被摔得四分五裂……”

这时他倒抽一口气，使劲捂住了腹部的伤口，那里因为说太多话开始叫嚣着彰显存在感。

他飞快道：“在你们不在的时候，我用它接到了那个绑匪的电话，但地下通道信号实在太差劲了，我什么都没听到，只收到一份电子地图。我想这个应该很有用，很可能会带我们找到基斯。”

在他的指示下，辛迪将那副地图从屏幕上原样描到黛娜的笔记本空白处。地图显示，他们所在的军用地下通道恰好连接着与拉勒米毗邻的绿河市，具体地点是与怀俄明州立大学的艾弗森研究中心相似的另一处研究基地——Nick医药研究基地绿河中心。

地图这里出现了一个手指图标，很明显这是绑匪心目中的目的地。

艾伦心里忽地像被刺痛，艰涩地咽了口唾沫：“他们又提起梵妮，我听见她的名字了，你们说……她会不会还没……”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再说下去。

空气中沉甸甸的，谁也没说话。

“我是不会放弃希望的。”他低声嘟囔。

“呃……艾伦，你确定基斯还在那里吗？”辛迪反复看着地图上那一点，突然疑惑地抿起嘴巴，“咱们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病毒是从绿河市开始蔓延的，我十分怀疑那儿现在已经是座比拉勒米死得还透的废墟。”

“为什么不去看看呢？普通人类活不下来，他未必。毕竟，基斯现在可不算人类。”

一声慵懒至极的轻笑声蓦然响起，在调度室安静空旷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突兀。

一瞬间，原本温顺的海曼像斗鸡抖起了浑身的羽毛那样剑拔弩张。他翻跳起来，朝着安格斯的方向发出威慑性叫声。黑眸死死盯着仍然在地上躺尸的安格斯，似乎下一刻就准备咬断他的脖子。

艾伦和辛迪相互扶持着站起来，同样皱眉看向安格斯。

“放松，伙计们，我只是嘴在动而已。”他轻松的嗓音和舒展的姿势跟在加勒比海滩上晒太阳的俊男好像没什么不同，“只有嘴能动。”

艾伦按住蠢蠢欲动的海曼：“这么说，你知道他在哪儿？”

“我不知道。”他耸耸肩，“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带你回绿河中心，正好你也要回中心，我们顺路，这再好不过了。我们可以先同行，到基地我再把你带走，交给毕琳达处置。”

安格斯毫无羞愧、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地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实验体面对人类一贯诚实的品格被他出色地保留下来。

艾伦扭头问海曼：“就没什么办法能把这个家伙就地解决吗？”

海曼思考半天无果，随即沮丧地摇头。

安格斯哼笑：“指望那个失败的废物是不可能的。我可没那么容易被杀死。”

辛迪插话道：“不如就让海曼不断给他注入毒素蛋白吧。”

安格斯的脸色终于产生了一丝变化：“不行，艾伦，你把我控制住了，等下遇到其他感染者，怎么办？让我猜猜看，你们到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厉害的角色也不会超过四阶吧？按照现在的传播变异速度，说不定六阶都已出现了。别小瞧那些感染者，虽然毫无智力可言，但杀伤力极强，恕我直言，你们的这个废物，根本打不过。”

海曼发出一声抗议的尖啸，艾伦只好更加用力地扯住他胳膊：“好了，海曼，别理他，你已经保护我们一路了，你做得很好，非常出色……”

安格斯简直要翻个白眼：“换做是我，你甚至连肋骨都不需要断一根。”

嚣张的嘴脸终于让他如愿以偿吃到海曼一顿暴揍。

等所有人都平复下来，艾伦斩钉截铁地宣布：“海曼每隔半小时给安格斯注射一次毒素，剂量控制在能让他刚好虚弱行走的程度。海曼背着亚尔林，其余人管好自己，大家一起出发。期间严禁队内斗殴，违反者会受到严厉批评。”

他扭头看向海曼，又严肃强调了一遍：“非常严厉的批评。”

海曼委屈地抽动了一下鼻子。

在人类草草吃完不知道算是哪顿饭后，这支新组建的队伍又踏上未知旅途。

调度室外，漆黑的通道内只有安全出口标识发出荧荧绿光，向远处无限延伸。地上偶尔有一两滩可疑的水迹出现，还有一些散落的碎石子。按照地图指示，在又一个岔路口，他们转入了铺设铁轨的一侧。

“你还好吗？”在第三次不小心被路上的碎石子绊个趔趄时，辛迪担忧地望向艾伦。这一路她一直搀着艾伦走，很明显感觉到来自他胳膊上的细微颤抖。腹部的伤口和断裂的肋骨毫无疑问给他带来了严重的负担。不知怎的，他竟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我没事。”艾伦强行无视自己大脑疯狂尖叫的想要休息的念头。比起那个，他更想快点见到基斯。

安格斯就要轻松自在多了，他故意凑近了些艾伦，大惊小怪道：“哎呀呀，可怜的艾伦宝贝，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要不要我背着你？保证乘坐体验堪比兰博基尼……”

艾伦闭了闭眼睛，试图无视那种轻浮语调。

扛着亚尔林的海曼像头巨型坦克那样冲撞过来：“不许你打他的主意！给我滚开！”

“不要说脏话！”

在海曼愤恨又受伤的眼神下，安格斯笑嘻嘻地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再自然不过地转到辛迪这边。

他朝她抛出一个媚眼：“美人儿，你不会嫌弃我的，对吧？”

大约是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的容貌实在太过于迷人，辛迪的脸腾得一下红了，她飞快将头别开，不去看他过分柔顺的深金色短发，和过分深邃的碧绿眼眸。

安格斯诧异地微挑一下眉头。

要知道毕琳达是从来不会对他的讨好有什么特别的回应，只会在不耐烦时冷酷地喊他闭嘴。实验室里想博得她青睐的实验体可太多了，他不过是当中从未成功的那个而已。

“美人儿，美人儿！”他又拿那充满磁性的嗓音试探了几声。

见辛迪连耳朵尖都跟着泛起粉红色，安格斯不由得心花怒放，从脑海中胡乱拼凑出一段情诗，开始了新一轮的诗朗诵表演：“你照亮了我黑暗的生命，你为我黑白的世界填满色彩，使我得到新生……”

晦暗不明的冰冷地下通道中回荡着轻柔多情的颂歌。

102

绿河中心的P3实验室里，穿着厚厚防护服的博士打开门禁，大步迈入缓冲间。头顶的乳白色灯光温和照耀下来，电流经过时发出不稳定的吱啦声。

随着叮的一声提示音后，消毒气体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落到他身上。又等了片刻，直到那种泛白的雾气散去，博士才开始脱身上湿漉漉的头戴式呼吸保护面罩和防护服。他脱衣服的动作实在太过粗暴，以至于背开式的浅绿色防护服都被扯出条长长的口子。

他气急败坏地脱下两幅手套，甩掉鞋罩，又给自己喷了一遍消毒剂和眼部清洗剂，才从缓冲间出来。

他快步走向隔离门，几乎是在要按开的前一刻，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防护都没穿，又折返回去，在更衣室取了一套崭新的白色防护服换上。

P3实验室经隔离门与公共走廊隔开，直至隔离门前，一切仍是井然有序的。但沿着公共走廊越往外走，越呈现出一派混乱。纸张和文档散落得到处都是，电脑显示器和主机七扭八歪地躺在桌子上，有些办公椅被推搡到了一起，地上还有泼洒后已凝固的咖啡残液，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杂物。

设备和人员转移进行得匆忙紧急，以至于现场一片狼藉。毕竟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S级泄漏事故。

博士将走廊边碍事的文件夹一脚踢开，视若无物地经过，然后转进自己的办公室。

好在这里一切如常。连桌角的波士顿蕨都显得翠绿盎然，完美无缺。

不过此刻他无意欣赏，而是拿起桌上的座机电话，飞快拨通了一个号码。

现在整个绿河市及其周边都已失去信号，唯有这里是可以联系外界的通道。Nick公司以其巨大的资本力量维系着这条隐蔽的内部专线，以备不时之需。

“博士？”一个冷静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毕琳达。”博士压抑着怒火，隔着手套无意识地用力捏话筒，“科尔温刚才告诉我，外面有两个我们的实验体在招摇过市，能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毕琳达惊讶地啊了一声：“他们的编号是？”

“0210和9757，虽然拉勒米周边已经封锁，但不代表不会有人看见，好奇之下拍点什么然后想方设法把影像传出去。我们不应该在研究结束前给公众造成这样的恐慌。”

“没您想得那么严重，博士。”毕琳达好脾气地笑道，“9757是我放出的，本来想用它回收基斯，后来发生了一点小插曲，现在它的任务改变了。至于0210……我查过监控，跟基斯有关，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回收基斯，他得为自己犯的小错误付出点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时隔许久，继续更新，装原大纲的笔记本报废了，花了点时间重新捋明白剧情。

对不起，让诸位小天使们久等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