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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生物技术研究基地，旧金山中心。

距离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有两个街区，介于嬉皮山与苏特罗山地森林之间，沿小道越往里走，人工痕迹越少，走到最后，会有种重返荒野的原始质感。整座森林遮天蔽日，绿色侵袭了你所有的视野，只有天空在边边角角中偶尔闪现。

有那么一座微型古堡式的建筑就隐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间。

那座古堡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很多当地人也不太清楚它的来历，只知道属于私人领地，人迹罕至，好像已经荒废了很多年。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这座古堡的实际通道是在地下。

考尔比已经一夜未眠。此刻他坐在毕琳达的办公室里——这地儿他不常来，也没有专门让人给他留什么私人空间。所以他大剌剌地占了最好的人体工学座椅，坐在办公桌后面，脸色阴沉得吓人。如果有什么更吓人的话，那就是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灰色眼珠。

他瞪视着面前巨大的电脑屏幕，眼珠都快掉出来了，胸膛上下起伏，但久久没有说话。

事实上，这一晚在绿河中心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甚至可以说是在拿他的心脏做蹦极实验。这有点太过了。

警报声穿透主机响彻云霄，连带摧残着这个办公室里的三人脆弱的神经。考尔比终于承受不住，用粗壮的手指在桌子上狠狠一敲，怒道：“谁来告诉我，这他妈的又是什么！”

负责实验体运输的安德烈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甚至有种错觉，如果有任何人胆敢回答一句“不知道”，下一刻考尔比就会把他丢出去喂他的爱宠——那两条恰巧圈养在旧金山中心的来自澳大利亚的咸水鳄。上次被他授意绑来的可怜女人最终的下场就是那里。

那鳄鱼甚至长得神似它们的主人考尔比（安德烈因此合理怀疑考尔比是因为这个才将它们买下来的），小小的眼睛，胖胖的身体，粗壮且短的四肢，巨大的体型。

身长5米，体重1吨。咬合力极强，更要命的是，它有非常强的领地意识，这就意味它会无差别地攻击任何进入它领地的活物——只要它认为是个威胁。

安德烈还记得那女人凄惨的叫声。那可真是个倔强又有血性的姑娘，她着实是努力了的，挣扎，躲避，负隅顽抗。但在力量面前，她毫无胜算的可能性。最终她用尽力气诅咒着那些把她绑来的家伙们，疯癫地大笑着迎接了自己的死亡。

“你们会死得比我还惨，你的老板，他会在地狱里受尽苦楚，等着瞧吧！那个肮脏的猪猡，吃屎长大的杂种，他很快就被人砍成两截！他会血流而尽才咽气！”

警报声仍然在不肯停歇地大叫着，在这种背景音下，办公室里却透着死寂。安德烈还在犹豫是否应该给他心情不佳的老板一个回应时，身旁的毕琳达已经开了口：“我刚才搜查了博士和科尔温的通话记录，他们似乎提及过这个……人形生物。”

她摆弄着手里的平板，很快将一段影像推到巨型显示器上。

那是科尔温在通话间隙给博士传递过去的影像。依然是一闪而过，什么也没看清。但两人对话的只言片语已经跟着传过来。

“是纯粹由人构成的。”

“一个完全单独由人类融合而来的感染者……”

“非常厉害，行动敏捷、攻击高效、力大无穷，但智力情况暂时不明。”

还未等考尔比对此作出反应，镜头突然翻转，紧接着天旋地转一片模糊，最终画面突然稳定下来，人形生物的脸清晰出现在画面中，放大，凑近。它似乎将科尔温压制在身下，一脸兴味地观察这镜头。

这张脸长得绝对不算丑，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协调的好看，但就是没有特点，让人看过后没什么印象。它全身都是水滴，湿漉漉的。

毕琳达将画面定格在这里。

失眠了整个晚上的考尔比朝前倾身，摩挲着下巴，终于从鼻孔中哼了一声：“有意思。”

他意味深长道：“瞧瞧，这才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你们那帮研究员们，花了我那么多钱研究那么久，造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还动不动就失控崩溃，抗上去也还不如这个像样。真是令人失望。”

毕琳达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她立即道：“我的想法是，把它引导到B18层去。”

考尔比抬头看了眼她，脸色缓和了些，他示意她继续说。

“不论它是什么，目前来看攻击性很强。在闯入绿河中心后一直在无差别攻击一切活物，包括我们的智能机器人。完全可以通过这些引诱它去B18层教训那些不听话的实验体们。还有，我担心那两个人类会通过我们的应急通道逃出。特别是理查德，他是DOD（美国国防部）这次派来搜寻资料的特情人员，DOD一直在后方为他提供保障，监控显示他已经去过B16层了，我怀疑他手上有一定的2306号信息。这实在对我们不利。”

一直装死的安德烈连忙加入讨论：“不能派蚁群或者机器狗直接把应急通道炸毁吗？”

毕琳达耸耸肩：“当然可以，但0210号可能也会埋在里面，对我们来说，现在唯一的价值就在它身上，我需要得到老板的指示。毕竟解毒剂……”

“那个叫海曼的实验体？”考尔比问。

“对，”毕琳达迅速调出海曼的档案，将其脑部着重标红，“我怀疑基斯先前被剥离出来的大脑神经元被移植到了它身上，这点待证实，但是在B10层人体实验室存放的基斯大脑确实在它逃走后不翼而飞。”

“这下更有意思了。”考尔比喃喃道，“你们把海曼给我带出来。”

“有困难。现在除了机器人和蜂巢系统，没有实验体和人类听我们的。”毕琳达为难道。

“让艾伦带海曼出来。”考尔比毫不犹豫道。

毕琳达和安德烈都瞪大了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是，呃……老板，0210号可能不是我们先前想的那样弱小。”毕琳达立刻表示了自己的强烈反对，“我们控制不了它，还可能会被它反噬。”

“那把艾伦也抓来就好了，对吧？”考尔比不以为意道，“他是人类，总有弱点。之前他女友被我们抓住时，他还不是乖乖替我们把基斯引出来了。”

毕琳达和安德烈面面相觑，安德烈鼓起勇气小声道：“老板，如果他跟基斯一样，我们可能还是会被耍得团团转。”

之前基斯跳窗那一幕实在太深入人心，看到那一幕时，办公室里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无能！”考尔比突然暴起，冲安德烈大声咆哮，“你这个蠢货！给我弄丢了一个实验体，还好意思在这里说这种丧气话！我不想知道困难是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已经丢了一个实验体了，我需要你们至少带回来一个作为弥补！”

“海曼，0001号，或者那个人形生物！”他的口水喷了安德烈一头，“解毒剂我可以不在乎！基斯能研制出来的，早晚我们也可以！但是实验体，我们必须要拥有最强的！不然怎么给客户交差？！叫他们互相打！赢了的那个我们带回来！听见我的话了吗？设法给我带出来！要是再办不好这件事，你们就去给我的鳄鱼当养料吧！”

176

穿过照射室，艾伦和海曼跟随查德从另一边的安全出口鱼贯而出。

从外面看，整座蜂巢建筑都在交替闪烁着红光和蓝光，就像在疯狂暗示危险的巨大荧幕。艾伦无暇顾及这些，在查德的带领下，他们继续跑过观景平台，人工草坪、步行小道。随着离蜂巢越来越远，视野里逐渐出现了一排小山洞，远处看这些山洞平排而立，每个都是同样的半拱形。只有上方的夜光电子牌显示着不同的数字。

越往近处，艾伦才发现山洞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大。准确地说，应该算是隧道。这样想的话，这里更像一个巨大的火车交通枢纽站。只是如果弄不清上面的数字代表什么，人很容易迷失在这里。

“13号！”查德高声道。

山洞里极黑，他们进入后又陷入视线不清的困境。于是领路人换成了海曼，他的肌肤飞快亮起幽蓝色荧光，隐约照亮了里面的路。

偶尔能看到一个安全出口标识，很均匀，每隔一段便有一个。

路并不好走。是先前在迷雾走廊里看到的那种粗砂粒和碎石子质地。在当中的路面上隐约埋着一块坚硬的钢板，一直往前蔓延。不算很宽，脚踩在上面时，发出的响声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艾伦合理怀疑这是什么交通工具的轨道。但不同于先前在伍兹兰丁站看到的那种传统的电车轨道。这个给人感觉更先进。

这时寂静的通道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艾伦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脚步声，后来发现并不是。它是沙砾与轨道碰撞发出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引起了轨道的震动。

他连忙蹲下，将铺在轨道上的沙粒扒拉开，将耳朵贴在上面仔细感觉。

声音变成了细小的嗡嗡声，一直在震动，没有间断。

艾伦喊住了前面的海曼和查德：“刚才进来的时候，你们听到这种声音了吗？”

“没有。”查德道。

海曼也跟着摇头，他神色紧张，不安地咬了咬嘴唇：“可是我没有闻到任何不一样的味道，艾伦。这里应该就只有我们三个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