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如此直白地拒绝,就算是二月,也难过得不得了。
那天,后来的记忆大多浑浑噩噩,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那长长的,从商业街回学校的一段路的。
沉默,还是沉默。
她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所以,她一直低着头。
回到日之寮,打开宿舍门,不由美见到她时欣喜的笑容也一瞬间化为了担忧。
“抚子!”
不由美几乎是冲上来抱住了二月,柔软的手掌心轻轻抚摸着二月的头发,仿佛在告诉二月,她永远在陪着。
二月整张脸埋在不由美的肩上,声音闷闷的,“我讨厌他。”
“好好好,那我们抚子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
听见不由美的话,二月很想答应下来,但还得询问红叶的意思。
她在心底流的眼泪快把红叶给烦死了,他们是得活下去,可要是在那之前,获取能量的人都抑郁了,这还怎么活。
况且,也不是全无收获。这阵子锥生零贡献的能量也不少。
“锥生零就放掉吧。”红总大手一挥,“下一个更乖。”
终于!
她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但顾及现在自己还是个失恋的小女生,按捺住了,揪紧了不由美的意思,忍住笑,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不喜欢他了。”
毕竟,海王的目标可是星辰大海,尽管锥生零是条大鱼,可只要活得久,大鱼就不会少。
虽说和锥生零的感情升温计划泡汤了,但买来的礼服高跟鞋还是颇有用处的。
舞蹈节如期举行,日之寮的女生宿舍楼一大早便吵吵闹闹的,礼服首饰搭配,得体的妆容,优美的仪态舞姿,想要在舞蹈节上和喜欢的人跳上一曲,以上几个因素缺一不可。
因此,准备工作也得齐全。
由于二月所在的班级,学年测试的成绩垫底,一整个班的人就不幸沦为舞蹈节的工作人员,会场布置、设备检查和入场人员确认等等工作被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虽然忙碌,但还挺充实的。
偶尔触碰到锥生零投射过来的目光,也不在意地挪开视线。
他已经不再特殊了。
“呐呐,抚子,待会儿你想邀请哪位前辈跳舞呀。”
二月摇了摇头,笑道:“暂时还没有想好。唔,让我猜猜不由美想邀请谁,一定是蓝堂学长吧。”
不由美嗔笑着打了二月一下,“你就取笑我吧。”
转而双手捧脸,一脸仰慕,“蓝堂学长对我们多好啊,性格开朗,就像个小太阳一样光芒四射。”
“是是,蓝堂学长天下第一好了。”
两人正说笑着,大厅门口突然出现了骚动,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向那边看去,就看见一个暖金色的头被人群簇拥着。
怎么看怎么诡异。
二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从空隙处瞥见的纯白衣料,明显属于夜间部。
“夜间部的前辈来这里做什么。”不由美一脸茫然。
“……啊,谢谢大家的喜欢。”
“别挤别挤,小心不要摔跤。”
“……我是来找人的,现在不是很方便……”
那几乎被人群淹没的金毛,实在是太惨了。
这就是受欢迎的困扰嘛。
可二月从前再受欢迎,也没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
这个世界的女生,真是太狂热了。
“呃啊……不要摸了。”一条拓麻无奈地扒下身上的手,枢交给他的差事也太难了吧。在白天出现在日间部,太引人注目了啦。
“夜间部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解救一条拓麻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是一向厌恶吸血鬼的锥生零,他一出现,身周的女生就自动退了好几大步,留出了很大一块空地——以锥生零为中心。
“啊,锥生君,帮大忙了。”一条拓麻克制地擦了擦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珠,“我是来找人的。”
“优姬不在这里。你可以走了。”冷酷无情地甩下一句话,锥生零就下了逐客令,但一条拓麻只是思索了一下,又说:“那新藤同学在吗?”
闻言锥生零猛地回头,死死盯住一条拓麻,“你是说新藤抚子?”
啊,应该是这个名字。
一条拓麻想起枢交给他这个任务时,脸上浮现的温柔笑容,一瞬间也有些不确定。
从前,枢的笑,只会留给优姬。
他的犹疑却被锥生零认定为心虚,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锥生零突然冲到他面前揪紧了一条拓麻的领子,眼中似有怒火在燃烧,“是你——”
……什么是他?
一条拓麻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减轻了他的嫌疑,锥生零注意到他手上提着的两个礼盒样式的东西,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要忍不住生气了。
一条拓麻撇开锥生零的手,一向温和的脸上也没了笑意,“风纪委员未免管的太宽了吧。”
双方对峙,气氛一时僵住了
打破僵局的是一个女生的呼喊。
“一条学长,我把新藤找来了。”
知道一条拓麻要找的人是自己时,二月有一瞬的诧异,但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她和一条拓麻没什么交情,能支使得动他的,除了玖兰枢之外不会有他人。
拨开重重人墙走到事故发生地,二月自动忽视了散发着冷气的白毛,走到一条拓麻面前,礼貌性微笑,“一条学长好,我是新藤抚子,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条的教养不允许他对女性冷脸,见到二月便很自然地切换成让人如沐春风的笑。
“枢说,很期待在舞会上见到你。”他递上一份礼盒,等二月收下,便点了点头,“不打扰了。”
想必这次日间部之行给他留下了不太愉快的回忆。
“一条学长。”二月出声喊他,在一条转头时朝他露出友善的微笑,“舞会见。”
“舞会见。”
二月抱着礼盒与锥生零擦肩而过,他欲言又止,二月也不想与他有太多牵扯。直直走向不由美,这家伙的表情比收到礼物的人本身还要兴奋。
“天哪!一条学长送给你的!快打开看看什么嘛抚子。”
二月依言解开了包装外头的丝带,掀起盒盖,一件红色的礼服静静地躺在里头,如血一般的鲜红色。
是……玖兰枢的意思?
“好看好看好看!一条学长实在是太贴心了!”
比起不由美的兴奋,二月却冷静得多,玖兰枢的心思太深,她实在把握不准,他或许顾念先前的情分,对她多有纵容,但他真实的一面,二月一直无法看透。
太完美的人,便犹如镜中花水中月,虚虚实实,谁人能够看清呢。
她已经选好心仪的礼服了,只是可惜了这件裙子。
舞会开始,二月穿着一身渐变星空蓝礼裙,牵着不由美走进礼堂时,不少人屏住了呼吸。平常大家都穿着相同的制服,也看不出什么差距,但换上好看的服饰后,平日里不起眼的人也会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何况新藤抚子的样貌原本就很出挑。
精心装扮后愈发惊艳了。
“枢的眼光很不错,裙子很适合你。”一条拓麻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他眼中的赞叹不似作假。
看来他并不知道的玖兰枢送的是什么样的裙子,可能,这还真是,玖兰枢亲自挑选的。
实在让人受宠若惊。
突然二月手边一紧,看向旁边的不由美,她正一脸促狭。
“我去邀请舞伴了,抚子,你和一条学长慢慢聊。”
……这姑娘,还没放弃拉郎配的想法。
不由美离开后,立时便只剩下二月和一条拓麻了。
他欠身问道:“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二月点头。
跟着一条拓麻走到露天阳台,就看见玖兰枢靠在扶手边,神色沉静而抑郁,他很像从油画中走出来的美男子,带着中世纪的年代感。
而他确实有那么老了。
那双如深海般捉摸不定的眸子扫了眼二月身上穿的礼裙。
“不喜欢?”
“喜欢。”只是有更合适的。
玖兰枢点头,并不追究,“喜欢就好。”
说罢,他又径自向二月走来,弯腰,伸出手,语气温柔,“可以吗?”
二月欣然将手放入玖兰枢的掌心,“当然。”
俊男美女相拥着翩翩起舞是非常养眼的场景,淡蓝的裙摆不时摇曳着,双方舞步配合十分默契,远看就像一幅画,这两人看起来竟如此相配。
锥生零拉着姗姗来迟的优姬,进门时就看到了这副场景。
不同于优姬立马表现出了失落,锥生零的感觉要复杂得多。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
尝试着忽略心中的异样情绪,他侧过头去看优姬,意料之中的表情。
一舞终了,只见少女前倾了身子,在玖兰枢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点了点头,两人携手准备动身,看样子要去别的地方。
“枢……学长。”
优姬还是没有忍住,叫住了将要离开的玖兰枢。
玖兰枢一向对优姬十分宠爱,见她身上穿了他送的白裙,颇为满意,“优姬,裙子很合适。”
能够被喜欢的人夸赞,是一件非常让人愉悦的事。
优姬红着脸,“谢谢枢学长。”
枢笑了下,又看了眼一旁状态紧绷的锥生零,“好好放松一下,享受这场舞会吧。”
“啊。是!”优姬垂下视线,注意力不由得放在玖兰枢身侧的少女身上,虽然化了淡妆,气质也截然不同,可万年不变的熟悉扮相,分明就是先前一直喜欢零的新藤抚子。
“舞会才刚开始,枢学长和新藤同学不再多玩一会儿吗?”
枢摇头,耐心答道:“有点私事。”
什么私事,非要一男一女去别的地方单独聊。
优姬心中有些泛酸,却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吃醋。
新藤抚子那么喜欢零,应该不会轻易变心吧。
“人类和吸血鬼有什么私事可谈。”锥生零冷冷说着,并不善意的目光注视着玖兰枢,“上一次,吸她血的是你。”
“为什么偏偏是你!”
锥生零此时的情绪颇为激动,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许多。感觉到许多人都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优姬扯了扯锥生零的袖子,低声道:“零,不要说了。”
吸血鬼的事是秘密,不能在这种公开场合讨论。
只是,没想到新藤抚子也已经知道夜间部的秘密了,居然还是枢学长……倘若是其他人说这话她肯定不相信,但零都这么说了。
理事长……知道这回事吗?
锥生零压抑着怒气,沉声质问玖兰枢:“你明知道,被纯血种咬过的人类会变成……”
玖兰枢微笑着打断了锥生零的话,“我知道。”
“那她呢,你问过她的意愿吗?”
“是我请求枢君的。”二月看锥生零的目光很是陌生,“这是我的事,与锥生同学无关吧。”
……
实在不想进行这么无意义的对话,二月拉了拉玖兰枢的袖子,“我们走吧。”
玖兰枢默许了,他幽幽的目光扫过锥生零失魂落魄的神情,心中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二月和玖兰枢的悄悄离席并未引起很多人的注意,除去优姬和锥生零,便只有几个忠心耿耿的下属记下了他们的动向。
新藤抚子,看起来是枢大人的新欢。
身旁的琉佳目不转睛地望着枢离去的背影,架院晓忍不住叹了口气。
琉佳……对枢大人一直抱有着某种幻想,之前的黑主优姬、现在的新藤抚子,希望她能够早些看清,不要泥足深陷才好。
蓝堂微笑地揽着怀中的少女起舞,无论是那雾蒙蒙饱含情意的双眼,还是如天边红霞般的羞涩脸颊,都无法吸引他。
“新藤抚子……”
他从牙缝中挤出的这个名字,却让他的女伴微微一愣,“前辈认识抚子吗?”
走出人声鼎沸的礼堂,外头的空气果真清凉了许多,二月呼出一口气,只有她和枢两个人时,稍微放松了些。
她看了枢一眼,突然夸了句:“枢君今天好帅气。”
玖兰枢不明所以,视线挪到她脸上,似乎在想她以这句为铺垫,究竟想说些什么。
“平常就很帅了,现在穿上晚礼服简直看得人心都碎了。教人恨不得……”她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很朴素的比喻,“恨不得立时嫁给你。”
这实在是个很粗糙的比喻了。
玖兰枢却并不在意,“那就嫁给我吧。”
……
“什么?”
二月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脸上颇为震惊地去瞧玖兰枢,他却别开了眼神,“被纯血种咬过的人会变成吸血鬼。你的身份会让锥生君起疑心。”
好家伙,还会转移话题。
但这个话题确实,不得不谈。
按常理来说,被枢咬过的二月也应该成为吸血鬼了,但她不是。
锥生零会怀疑她的身份吗?
或许可以辩解说当时咬她的并不是玖兰枢……他会信吗?
“你用来说服我的说辞,恐怕对锥生君并不管用。”
显然那样蹩脚的借口,玖兰枢本人也是不相信的,不过是给予了她很多宽容。
“要不要加入夜间部。”玖兰枢说着,用那双幽深的眸注视着二月,情感真挚,“待在我身边,我会放心些。”
他怜爱地将二月鬓间的碎发别到耳后,吻了吻她的侧脸,“这样也有助于你完成你的‘任务’。”
二月拉过玖兰枢替她撩发的手,放在唇边,润泽的唇印上修长的指骨,留下暧昧的红唇印记,“我听你的。”
“乖女孩儿。”玖兰枢忧郁的眉眼疏解了一瞬,摘下了二月的眼镜,轻捏住她的下巴,温柔地含住了女孩儿的唇,柔软,又甜美,充满了生机。
打散了她梳得整整齐齐的辫子,将人抵在路边的树干上,玖兰枢边享用着少女的温存,边感慨般地喟叹:“你以前似乎更美些。”
他质疑着那位神明的审美,又怀抱着亵神的快感,拥紧了如春花般娇媚的少女。
她是失而复得的珍宝,是曾经与现在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