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岔了,”上杉梅语的声音忽然在伊达幸泽耳畔响起,她叹息道,“殿下。”
刚刚才协助上面的人出题并因为私心而给出了提示,她本不欲这么早出场,以免后续没有办法再予以援助,但比起被王误解望月和上杉,她还是出来解释一二吧。
虽然已经脱离了上杉家,但她并不以自己的出身为耻,反而视作荣耀。
她始终牢记着自己的姓氏。
“‘虫’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是外来者。就算初代了拯救和重塑了这个世界也是如此。它们至始至终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不管是在原本的破碎世界还是现在的新世界,八原真正的主人始终是以的场家这样的世家为代表的灵能力者。”
“而在‘虫’的原世界,那里的每个人都有着与灵力亲和类似,但截然不同的,与生俱来的力量。这份力量名为‘妖质’。”
上杉梅语出身的上杉家是望月世代的仆从和家人,在她离开上杉家之前便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秘密,在离开上杉家前她曾对上杉家的“神明”和祖先发誓不对任何人吐露这些真相和隐秘,但“王”是例外,“王”本身就是上杉的神,祂理应知晓这些。
“有的人体内的‘妖质’多,有的人‘妖质’少,‘妖质’丰富的人能看见虫。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因为‘妖质’能帮助人感受其五感所不能感知的事物。”
“对于刚诞生的婴儿,‘妖质’也同样是不可缺少的要素,称其为生命的必需品也不为过,”上杉梅语解释,“倘若一个婴儿被抽走体内的‘妖质’,他便会死亡。如果那孩子体内没有‘妖质’,那么他就无法生存。”
伊达幸泽眼神暗了暗,他已经知道上杉梅语要为望月和上杉辩护什么了。
那两次“诞生”的孩子体内没有“妖质”,所以那并不是杀戮。
但他们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了,这个新世界里,本来就不会有人体内天生就存在“妖质”这种东西。
然而,对于上杉梅语来说,不,应该说,对于望月和上杉来说,只有体内有“妖质”的人才能被称之为人。而这种理所当然的价值观也一并被铭刻在了上杉梅语身上,就像是根深蒂固的烙印,哪怕她已经脱离了上杉家,成为了天之群岛上层的一员,也无法磨削分毫。
不知道是因为初代是体内有大量“妖质”的虫师,所以他们才想要“复刻”出体内有“妖质”的存在,还是因为他们是“虫”,所以才……
但不管是为了自身生存还是为了信仰,“虫”都已经死去——不,按照这个解释,伊达幸泽抚摸着自己的胸前,他的心脏跳得平稳有力,很健康。
它们究竟是死去了,还是与他共生了?
他之前看到的“那棵树上挂着的和服”,到底是他看到的,还是他通过“妖质”看到的,他的所谓的灵力亲和到底是……
伊达幸泽的呼吸急促了一瞬,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实在有些难以应付。
“并不是您认为的那样!”上杉梅语总感觉伊达幸泽现在在想什么可怕的,要将她们推向万劫不复境遇的东西,“如果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有‘妖质’才是异常。但是我们是‘虫’!我们中诞生的‘鬼蛊’没有‘妖质’才是异类。”
伊达幸泽不想和她探讨这些,虽然上杉梅语话语里隐藏着的深意已经很明确,但伊达幸泽到底不理解“虫”,他不知道上杉梅语的说法到底是对是错,销毁前两个“孩子”到底应不应该、有没有必要,他甚至不知道它们的形态到底是不是“孩子”,所以,暂时就这样吧,还不到他可以评判这些的时候。
伊达幸泽深呼吸两次,才在自己脑子里的计划列表里找到了如果这次质问得到了上杉梅语的回应,接下来他应该做的事情。
“我要黑衣组织的情报。”
难道伊达幸泽之前没有了解过相关情报吗?可他不是已经顺利拿到了代号……
上杉梅语并不觉得销毁失败作有什么问题,但伊达幸泽似乎因为这个事情很生气,趁着他平复心绪,上杉梅语不敢深想,将手边正摆着的资料一一告知。
“黑衣组织建立于新世界重塑之前,但在新世界重塑后,因为时间线出入等关系,黑衣组织建立的时间也出现了变动……”
——
“喂,琴酒,我没地方住了。”可怜兮兮的文字框从邮件窗口跳出来,还没等贝尔摩德看清楚,就被手机的主人给按灭了。
“Gin?”贝尔摩德有些诧异的看向琴酒,试图从他那里得到具体的信息。
但琴酒没有理会她,同样,也没有理会发来这种离谱信息的家伙,他只是将从她那里复制来的转发邮件又复制了一份,转发过去。
贝尔摩德的眸光闪了闪,这次的任务是代号考核,任务名单上除了她和琴酒作为“主考官”,其他人都是负责人筛查后有潜力获得代号的新人,不可能会对一个陌生的考官没大没小,更不可能提前就拥有琴酒的联系方式,所以只可能是琴酒派系的人。
但是基安蒂几人也好,伏特加也好,都不是这种个性——所以,那个四片叶子的苜蓿草私底下竟然是这幅做派吗?
以及,琴酒他竟然能忍耐?
琴酒轻轻的敲了下调酒师刚刚送上来的酒杯里上浮的冰块,以示警告的瞥了她一眼。
和贝尔摩德认知的一样,他并不喜欢这种过于亲昵的态度和对他私人空间的侵入,但幸运草和贝尔摩德都是一样的毫无自我认知,以及如出一辙的我行我素,还偏偏都有着不能被他一枪崩掉的理由。
就像此时此刻,面对他的警告,贝尔摩德只故作一脸莫名的眨了眨眼。
这里是组织内部的酒馆,看样子这两人是打算在这里腻歪到其他成员汇合了,调酒师按照自己的职业道德询问贝尔摩德是否要喝点什么,但贝尔摩德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酒馆的门便被行色匆匆的来人给推开了。
“大哥,”伏特加喘着粗气,“不好意思来迟了。”
贝尔摩德点了单,从琴酒身上站直了身子,瞥了琴酒这个从不离身的小跟班一眼:“你去干嘛了?”
“我?我去给小幸运草安排住处了。”伏特加摸了摸头,他本来就是准备报告琴酒的,此时便不假思索的回答,“他被家里人赶出来了。”
四叶草?被赶出来?
贝尔摩德拿在手里玩的调酒杯差点没拿稳,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要真是这么回事儿,世界指不定都得动上一动,还用得着伏特加来告诉他们?
大概率是微服私访或者“离家”出走吧。
不过琴酒这边都才刚刚收到消息,伏特加怎么这么快都给人住处都安排好了,要是这两人刚刚在一起,怎么又没一起来?
贝尔摩德满腹疑问,但琴酒显然不会解释,他甚至对此一点疑问都没有,就只是稀疏平常的点了点头,任由伏特加站到了他身后去。
伏特加既然到场,贝尔摩德自然不会再凑上前找不痛快,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马丁尼稍稍站远了两步,晃了晃,问了时间。
“五分钟。”她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虽然离邮件上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但她显然没什么耐心。
好在收到邮件的几人或多或少都有受到提点,没让她真的等上那么久,伏特加到场后没一会儿,几个代号成员候选人便结伴来了。
贝尔摩德随意对着琴酒介绍了两句名姓,便将自己的差事丢了出去。
虽然筛选到这一阶段的这批人都有很大几率拿到代号,成为黑衣组织的所谓肱骨之臣,但贝尔摩德手下又没有人手需要,她才懒得费心——哪怕她知道boss特意点名让她出场就是为了居中调停,以免琴酒将好苗子优先选走,朗姆心中不平。
但谁关心这些?
朗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才会觉得琴酒会刻意挑拣、“一网打尽”,因为前几次代号考核朗姆就是这么做的,但贝尔摩德了解琴酒的秉性,这批独狼压根儿就不在乎手下有些什么货色,反正行动组损耗很高,能活下来就是精英。
“这是你们这次代号考核负责人琴酒,”贝尔摩德打着哈欠,想着是时候回去睡美容觉了,“有什么事——”
“叩——叩叩——”
降谷零、诸伏景光、诸星大立刻就被门口传来的敲击声吸引了,顾不上继续审视琴酒和他身后的跟班,和在场的几人一起将目光投向那边。
只见看似礼貌的敲击后,酒馆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头发凌乱得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似的。
他平常的走进酒馆,根本不顾及所谓的“未成年”禁令,也不顾及几人的眼光,径直走向吧台,要了一杯“Clover Club”,抱怨:“伏特加他又把我丢车里不管了!”
这是,在向,那位琴酒抱怨?
看着眼前的一幕推测到这个事实后,降谷零心里一惊。
他并不意外组织里会有未成年人出没,甚至要酒这件事在黑衣组织这个前提下似乎也不值一提,但这份抱怨中暴露出来的亲昵却显得格外的不合时宜,尤其是在那位代号为琴酒的男人面前。
像是猛兽面前突兀出现的小猫。
格格不入,却又,
不堪一击。
但能这样直呼伏特加——这显然也是一个代号,这样一个代号成员的存在,哪怕他是小孩也必然是有着倚仗的,不管是出自自身能力,还是出自血缘,所以这种不堪一击显得很违和,很假,像是捕蝇草放出的甜香。
降谷零立刻收回过于窥视的目光,将视线放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鬼蛊:极少情况下,人类和虫生出的孩子。
前一章与本章对世界观进行了进一步补全,因为世界重塑等因素,其中涉及《虫师》中“虫”的相关概念与原作有部分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