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克莱特平静后想起方才消失的风魔法,指尖轻挑,一阵风绕着指头转了一圈,魔法还在:“刚才怎么回事?我的魔法失效了。”
佩里斯呆呆地抬头:“嗯?”
米克莱特盯着手皱眉:“我刚敲开门被藤条绑住,想用风刃把它割开,然而风魔法失效了。”
“哦,应该是我的原因,我风魔法好像比你强,所以能直接压制?”
米克莱特:……
怎么说呢,不愧是佩里斯小姐?
“你来有什么事吗?”
“没有,”米克莱特答道,“我只是来看看。”
两人面面相觑,米克莱特尴尬地两手扯扯衣角:“那我就走了?”
佩里斯颔首:“不送?”
米克莱特讪讪地退出去,一转身就被克劳迪娅定住,眼睁睁看公主把自己绑了个严实,然后拖着自己进到隔壁房间。
克劳迪娅边拖嘴里边骂骂咧咧:“一个个都不省心,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还能见一个说一个?警惕心被狗吃了?你说对吧,米克莱特?”
米克莱特瞠目,她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窗外雷雨大作,朱利安一身冷汗又淋了雨,刚回到教廷就一身狼狈地遇到路德维希。
朱利安诧异:“三皇子殿下?”
路德维希抿了抿嘴,欲言又止,最终没纠正朱利安的称呼,脱下外套披在朱利安身上,他微笑道:“我来看你,怎么淋了一身雨?”
“有事紧急出门了一趟,你呢?”
“我来看看你,”路德维希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进去,“从春狩之后我就没见过你了,听说你受了伤,现在还好吗?之前母亲不允许我出门,今天才有空来找你。”
“我没事,只是一些皮肉伤,光明魔法很快就治好了,你呢?那天你和哥哥他们留下后发生了什么?”
路德维希笑得温柔:“我没什么,那天德维特和安道尔保护了我和阿伯特,所以我们几乎没受伤。”
带着礼物的侍从鱼贯而入,他替她暖手:“我给你带了一些补品过来,还有圣灵庆典能用到的珠宝,一些绸缎衣料也在,你挑挑自己喜欢的!上次送你的水魔法石不能携带,这颗新的是我找人炼制的,想办法加了点染料,是珍珠粉,听说明年就是这个颜色最流行,你提前备着。”
朱利安看着那些张开的盒子,里面的东西不少都是淡粉色,看上去像是错落的桃花樱花雨,十分可人,她看了一眼它们,又看了一眼路德维希,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路德维希见怪不怪:“你快去换衣服吧,我也该走了,千万别着凉了。听说伊莱主教快回来了,手头上让人累的琐事就放下吧,他一定会替你处理好的。”
朱利安迈出去的脚步一顿:“主教要回来了吗?”
“是,他给我递了信,说要考虑我们的订婚事宜。”路德维希语气欢快,眼神却惴惴不安,“我告诉他要先和你商量,所以可以吗?我是说,就,订婚的事?”
朱利安僵着身子,感觉方才冷雨带来的寒意这才灌进她的骨头里,她阖眼深呼吸,转过身来,将方才的冷漠一扫而空,圣女笑着回答:“当然可以,我是你的未婚妻啊,殿下。”
路德维希凝视朱利安嫣然的笑容,报以同样的微笑,而藏在背后的手却握成拳头,骨节发白,指甲狠狠嵌进肉里。
你撒谎。
他转过身后,眼里只有黯然。
小公爵失踪了。
事情从前几天德维特吐血然后活活晕过去说起。
他被移动到自己房间后,忙于检查公爵府魔法阵与联系公爵的威廉姆为了稳住整个公爵府殚精竭虑,安娜告假离开,只身回乡去安葬珍妮,唯一能调动的约瑟夫忙着即将到来的圣战——没了佩里斯管后勤,朱利安将好几次轮回里的计划表直接塞给了他,现在他忙得四脚朝天。
其实威廉姆并没有忽略德维特,只是本着早上的冲突和信息冲击,他像往常一样给小公爵独处的时间——不管是冷静情绪,还是好好休养身体,毕竟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吐血昏迷好几次。
于是等第二天早晨,他关怀地带着医生去见德维特时,发现整个房间空无一人。
公爵府上上下下再次乱作一团,所有人痛苦不已,而正在这时,被克劳迪娅绑了一夜的米克莱特浑身酸痛终于回到了公爵府,虽然刚进门就被安排出去找人。
他在心里低声咒骂德维特,顺便映射了全部贵族们,尤其是那个昨晚用真相之瞳把他灵魂差点扯出来的公主殿下。
恶毒!跋扈!阴狠!
什么叫“你的风魔法,源头不是你自己的,倒是很像……”!说一半!吊人胃口!
还有那一连串的威胁和最终强制签订的保密契约!那符合契约签订的公平原则吗!
虽说自己本来也不会说出去,签不签的没什么所谓,但真让人不愉快。
米克莱特黑着脸跟着约瑟夫换了一身常服去王都找人,而另一边,安道尔在中区一家乌烟瘴气的地下酒馆找到了醉醺醺的德维特。
德维特包了个小包间,将自带的隔离魔法阵贴门上,一个人醉生梦死,安道尔敲门的时候,他哭得涕泗横流,指间溢出来眼泪,嘀嘀咕咕什么“对不起”,“不是她”,“她一定满意了,之前就一心想离开”,“只有我知道她不在了,她不在了……”,听到敲门声,一手把杯子砸了门大喊一声滚。
安道尔给跟身边的副手示意,让他去给公爵府传递消息,自己则不讲武德地直接撬门,手法老练,看来没少干过。
门锁本就劣制,开起来很容易,一推门就是颓丧的德维特坐地板上,满地酒瓶。
他额头上青筋直跳:“你在这儿做什么?”
德维特瞥了他一眼,拿起一瓶没开封的酒,瓶口往地上一磕,直接就要往嘴里灌。
安道尔上前抢过去,把它放桌上,踢了踢地面拥堵混乱的酒瓶,腾出来空地坐他边上:“外面找你找疯了你知不知道?”
“找我?”德维特惨笑,又伸手够新的酒瓶,“找我做什么?找的是小公爵,可我现在不想当小公爵。”
安道尔一把夺过去,自己开了喝下去:“行,找的是小公爵,不是德维特。”
德维特嗤笑骂他:“你他妈光会抢我的喝。”
“你喝太多了,”安道尔一饮而尽又开一瓶,“说吧,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
安道尔默然地喝了许久,有些微醺:“啧,魂印?这么大事瞒得密不透风,连佩里斯自己都不知道,朱利安却知道?她才回来多久?”
“是啊,她怎么知道?”德维特恍然大笑起来,“她怎么会知道?”
朱利安原来和他一样,都是活了很多次的人,可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真是个蠢货!
安道尔被他笑得气闷:“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朱利安也好,你也好,佩里斯也好,没一个正常的!”
德维特讽笑:“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我想知道奴隶魂印怎么回事。”
德维特起了劣心:“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她八岁那年洗礼,魔法觉醒失败后晕倒,醒来后头发和眼睛就变了颜色,是因为这个魂印吗?”
“你猜?”
德维特又再喝,安道尔却没有再抢:“德维特,这里只有我们,你可以说实话。”
“说实话?什么实话?”德维特乜了一眼他,眼神空洞,“我父亲当天,因为这件事从伊莱主教那里知道了佩里斯不是他与母亲的孩子。因为主教说,我的妹妹是圣女。”
安道尔身形一僵:“什么?”
“从那天开始,我父亲就知道了她的女儿是圣女,可不可笑?”德维特讽笑,“因为教廷是母亲的第二个家,父亲本就待教廷深厚,又知道女儿是圣女,在伊莱的劝解下,再加上婚约,于是他才决定支持路德维希,不然当保皇派这么多年的道格拉斯家族怎么可能只因为一个口头婚约轻易倒戈?”
“你们后来几乎没公开继续搜寻也是因为这个?因为圣战即将到来,圣女一定会回归?而圣女只属于教廷,教廷在三皇子那边?”
德维特不置可否。
安道尔继续推测:“所以,公爵认为佩里斯不但抢走了朱利安的身份,还改变了朱利安本身作为圣女的命运?”
德维特闷了一口酒,“我知道这件事没多久,十年来,佩里斯一次都没被影响过,一次都没有,你看她有多乖?她会不会早就知道那是对她的惩罚?毕竟她那么聪明?”
他忽然低笑起来:“你说,她一个平民,却偷走了公爵之女的贵族身份、婚约,还导致圣女流落在外,你说这些罪值不值得为道格拉斯效死?我那个深爱母亲的父亲,是不是也这么想?十年怎么够,一辈子都该留在公爵府赎罪!美貌、智慧还有魔法,都该还给朱利安!”
安道尔被德维特的话惊得张口结舌,许久,他从震惊转向愤怒:“她不欠你们!如果被认错有错,那她种下奴隶魂印的这十年就已经足够,如果后来的教育有错,那她这么多年的殚精竭虑早已足够!事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立场怨恨她!”
“为什么没有立场!她居然敢弃我而去!就算我可以为她解开契约,可她呢,她能给我带来什么!她要离开!她甚至已经离开了!”
安道尔只觉得他不可理喻,并不清楚那句已经离开指的是什么,他平复心情:“契约能解开吗?”
“不知道。”
“公爵呢?他那边呢?”
德维特抬眼看他。
安道尔被他这漫不经心的眼神气得口不择言:“你居然没去问过?就像你小时候偷听到公爵和主教的对话却不敢直接问,气全撒在佩里身上?”
“佩里?哈哈,你叫她佩里?安道尔,这是道格拉斯的家事,而且我父亲做的决定我能怎么样!”
“你这个孬种!”
气氛冷凝,二人僵持,彼此凶狠地瞪视,像是两头搏击前的狮子。
安道尔先败下阵来,他背过身深呼吸,让自己别和醉鬼置气:“我情绪失控了,德维特,我们不该这样,我们是朋友,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呵,又是这样。”德维特醉得昏头,脑海中突然闪过那些回忆,每次自己醉生梦死总有安道尔来质问他,火气上来,他摔了杯子,玻璃破碎声有如击雷,“又他妈是这样!你很得意是不是!她都愿意把行踪让你知道,你装什么站我这一边?”
安道尔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德维特醉醺醺地嘲讽,手指戳着自己心口诘问,“这么多人,就我被她排除在外,就连路德维希都能被她说一句并无大错,凭什么只有我!明明一直看着她的人是我!”
安道尔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喜欢她?怎么可能,她可是……”
德维特冷冷地看向安道尔。
“她是你妹妹!”
“那又如何!”
“你这个疯子!怪不得你不愿意让她离开,怪不得你从前总把她锁在公爵府里!你这个……”
德维特有恃无恐地看他,最终又讥笑道:“可那又能怎样?说得好像她会在乎似的。”
安道尔气极,起身踹开桌椅,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就听德维特继续说:“你呢?你不也是?你从刚刚一直佩里斯佩里斯个没完,你又装什么呢?以前你在没人的地方对她好,以为我不知道?安道尔,你明明也是卑劣的人,你带人孤立她,又私下里对她温柔,你以为她会依赖你?弄巧成拙!”
安道尔沉默良久,最终说:“德维特,你是个蠢货,你一直在用能对佩里斯为所欲为来证明她离不开你,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蠢货。”
德维特醉醺醺地反驳:“可你又做了些什么?”
安道尔站直身子与德维特对视,高高在上的姿态甚至透露着逼迫感,他丝毫没有方才的醉态,眼神清醒又悲伤:“所以我从来没想过我可以拥有她,所以我不会让她知道我爱她。德维特,我们都没有资格。”
德维特苦笑,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你说得对,我们没有资格。”
两人黯然地对坐,门外忽而传来一声巨响!
安道尔破门而出,正要高喊巡逻队,就看到狼藉的赌桌前是男扮女装得十分低劣、且脸颊酡红的佩里斯。
她嘴边一圈假胡子摇摇欲坠,手举啤酒小木桶,脚踩被藤蔓捆得结结实实的一个壮汉,高喊着:“天不生我佩里斯,帝国万古如长夜!”
安道尔:……
作者有话要说:太长了分上下两部分啦,凌晨或者明晚更(下)~感谢在2023-05-31 19:01:34~2023-06-04 21:4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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