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野记得知夏的手柔嫩白皙,一看便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阁千金。
如今,却在掌心和指腹,布满了茧子。
那茧子的分布,看起来像是长期舞剑使兵器磨出来的。
陈秋野眉头一挑,“你……这几日是在府上习武吗?”
“嗯!”魏知夏得意地应道。
“那为何不见我?若是习武,我可以陪你。”
当然是因为,魏知夏害怕自己每日见到师父,便会沉迷男色,无法集中精力在精进武艺上。
魏知夏没有正面回答师父,而是说道:“我这几日苦练,爹爹都看在眼里。昨日,我见时机成熟了,便问爹爹讨来了虎符,说是要借他的兵马操练一番,爹爹便答应了。”
“怎么样?师父,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也可以做得很好吧?”
“从我爹爹手中将虎符拿来诶!这么难的事情,都难不倒我!师父,我是不是可以出师了?”
陈秋野垂眸坐下,即使我不在你身边?
是啊,知夏悟性极高,也有点小聪明,再往后,怕是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她的了。
是不是以后,她便不再需要我这个师父了?
只是此刻,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你做得很好。但今日虎符拿到手只是一时的,我想明日,魏将军便会收回去吧?”
“那是自然。但我想以此为饵,先获取易景帝和晋王的信任。”
这个方法果然奏效,晋王和易泷见到那半枚虎符后,眼中放出了精光。
晋王半哄半骗想要将虎符骗到自己手中,可是魏知夏也不傻,她牢牢地拿在手中,“爹,不急于这一时。魏忠明如今虽然对我有了一些信任,但他自然也是留了一手的。我亲耳听到他对着那些士兵交代,直到虎符交回他手上之前,都只能听他命令行事。所以,这虎符仅是给我练手用的,咱们拿去起不到任何作用。”
晋王半空中的手一顿,讪讪地收回去。
说得也是,若真的这么容易,他倒是要起疑其中是否有猫腻了。
“你们且再等等,再过一段时日。”
“好!”
“另外,女儿有个不情之请。这虎符虽然拿到手了,但士兵终究是人,是认魏忠明魏将军还是认您,我们谁也保证不了。我想着,陈将军常年跟着魏忠明,营中的士兵对他也很熟悉,若是将来拿到虎符,由陈将军领兵,应当会保险许多。”
“您看如何?”
晋王转了转眼珠子,他看向易泷,没有马上回答。
“自然是个好法子。陈将军本就是自己人,又有领兵的才能,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晋王,你说我说的可对?”
“是是是,爹答应你!”
又过了半个月,魏知夏再次将手中的虎符拿给晋王过目,只是这一回依然还不是时候。
易泷有些着急,他在东临已经待得太久了,再这样下去,西临怕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他有些不耐烦道:“到底要等到何时?你们莫不是都在诓我?”
“易景帝怎如此没有耐心,最多再等半个月。我准备等除夕那日,哄骗他将虎符交于我。那日宫中必有宴席,魏忠明喝得大醉,自然也记不起回军营中交代虎符一事。”
易泷摩挲着眼前的杯盏,皱眉不耐道:“好,我就再等你半个月。否则……哼!别怪我不客气!”
魏知夏走后,晋王问道:“你方才的话,是何意?你可是准备直接起兵?”
易泷冷冷地“嗯”了一声。
晋王急了,“可你知道的,西临的兵马敌不过淳安帝的兵马!我们会输的!你不要冲动坏了我好事!”
“哼!我自然有其他的手段。”易泷瞥了一眼晋王,“我会提前派人将魏知夏和魏知芸看好,到时候,就看哪个对魏忠明能起到威胁的作用了。”
“若是他可以不顾女儿的生死呢?”
“那我便敬他是条汉子!西临如今钱财都花在了练兵上,与东临的实力相比,究竟如何,莫要这么早下定论!”
“这一次,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易泷咬牙说道。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一次次地等,一次次地失望。
若是拿不到魏忠明的虎符,那就直接起兵搏一搏。
“对了,还有谁来领兵的问题。此前魏知夏提到了陈秋野,但此人不可全信。晋王,届时便辛苦你领兵打个头阵。”
“自然自然,这虎符自然还是拿在自己手中才踏实!”
门外竖起耳朵听墙角的魏知夏,一声冷汗。
听见里头没了声响,这才慌忙离开。
*
除夕夜,皇宫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宴。
陈秋野、魏忠明等众臣及其家眷,均被淳安帝邀请入宫共度佳节。
晋王作为皇叔,自然也是列席的。
这一日,便是易泷留给魏知夏的最后一日。
西临的兵马已经悄悄潜入东吉城,这个消息,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但他尚还未告诉魏忠明,魏忠明若知晓此事,只怕这虎符,永远都到不了魏知夏的手中。
陈秋野已经同皇上通了气,晚宴后,不论是否拿到虎符,东临另一半的兵马将严阵以待,等着易泷和晋王的攻打。
席间,觥筹交错,魏知夏离席解手。
她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不管今日是否能拿到虎符,这仗是必然要打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自己届时是会在场上厮杀,还是被易泷作为人质。
仿佛是预知到了即将到来的血腥厮杀,今日就连这风声听着都带着呜咽的哭泣声,而悬挂在天上的月亮,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它蒙着一层雾气,远远看去带着些猩红。
皇宫的一角忽地闪过一道黑影,将魏知夏往角落里带。
她想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魏知夏被人一路拖拽着,来到了一个阴暗的小角落。
她想不出到底是谁想要害她,用手拼命反抗,却敌不过对方的力气。
凭气味,只能感觉到似乎是个老头。
待脚步停下,那人声音从耳畔响起,魏知夏这才听出来,是晋王。
难怪有一股老头味儿。
“夏夏,今日可有把握?”
魏知夏气不打一处来,就不能用温柔一点的手段找我聊天吗?
非得搞得和绑架一样,变态!
一股无名火蹿起,“你他娘……”
借着微弱的月光,魏知夏看见了晋王脸上有些不悦的神情,顿时意识到自己差点坏事。
那股火迅速熄灭,魏知夏谄媚笑着,挽起晋王的胳膊,“爹,怎么是你啊?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谁走漏了风声,要绑了我好阻碍这次计划呢!”
晋王冷哼一声,“谁?这皇宫内,料他们也没这个胆量。”
“哎呀,都是我瞎想的。今日计划你和易景帝就放心吧,一定能行!待会你找些人去多给魏忠明灌一灌酒。虎符到手后,我会交到陈将军手中,到时他也会通知你们。”
“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晋王点点头,“好!此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另外,你让秋野来通知我们,虎符,你自己先拿着。”
说罢,晋王也不等魏知夏提问,便一溜烟走了。
自己拿着?
是不信任师父吗?
果然,自己之前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个计划可能行不通了。
但是,魏知夏并不担心,因为她还有plan B。
只要虎符牢牢捏在自己手中,就有胜算。
送走晋王,魏知夏松了口气,正继续往前走。
又一个黑影略过,还没等魏知夏喊出声,又捂上了她的嘴,往方才那个阴暗的小角落带去。
她翻了个白眼,又来?
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只是……这次的感觉和上次还是有些不同的。
没有那么粗暴,似乎是怕伤到她。
魏知夏心中叹了口气,这晋王到底还是有些长进的。
脚步停下,魏知夏无奈说道:“爹,你……”
她抬眼一看,什么爹,分明是师父。
“师父?怎么是你?”
怎么师父也喜欢用这种变态的方式?
“爹?方才是晋王找你了?”
陈秋野席间见知夏离开,便找了个机会跟来。
一个眨眼的功夫,便见一个黑影将知夏掳走不见了。
等再次看到知夏时,她已经从不知道何处走出来,似乎并未受到伤害。
“是啊,我说晋王也太变态了,就不能换个正常点的方式找我说话。”
“他对你做了什么?”陈秋野听到“变态”两个字,有些紧张。
“这大晚上的皇宫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蹿过来捂着我的嘴就往这角落拉。”
陈秋野:……
一时二人无话,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
魏知夏愣了一下,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师父也是这种方式,这不是在说师父也是变态吗?
虽然确实也是就是了……
“额……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同样的行为,不同人做出来,效果不一样。”
“哦?”陈秋野饶有兴致。
“比如晋王做出来,那就是变态。师父做出来,那就是……就是……野趣!”
陈秋野没忍住,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他警惕地朝四周看看,压低声音说道:“皇宫里随处都可能有耳朵,说话要小心着些。方才晋王与你说了什么?”
“哦对!师父,晋王和易泷不信任你,你恐怕无法拿到虎符了。”
“什么???”这种情况陈秋野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上回易泷明明答应过的。
出尔反尔,果然非君子。
也是,一个自己篡位还不够,非得撺掇他人夺取皇位的人,哪里能称得上君子呢?
“既然如此,计划有变,虎符不给了。到时直接撕破脸,让晋王和易泷直接起兵吧。”
魏知夏摆了摆手,“我觉得不好。我想过了,晋王说的是虎符让我拿在手中,说明他们对我还是有信任在的。既然师父无法领兵,那便由我来领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