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元旦。
魏府中的奴仆领了赏钱都各自回家去了。
魏知芸早早地就起来梳妆打扮,和魏忠明一道用了早膳后,便去找她的岩坤哥了。
自从前两日二人在晋王面前演了那一出戏,陈秋野去魏府见魏知夏时,再也无需偷偷摸摸了。
魏忠明见知夏有秋野这个师父日日伴随,也是乐见其成。
“秋野啊,今日元旦,我却抽不出时间陪陪知夏,她性子顽皮,你帮我看着点。有什么想吃想玩的,你尽管满足她,别让她给我惹祸就行。”
“魏将军放心吧。”
“哈哈哈,有你在,我放心得很!那知夏就交给你了!”
说罢,魏忠明带着鸿天便离开了魏府。
这是魏知夏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后,第一次感受到节日的气氛。
天气虽然寒冷,但街面上的百姓却不少。
街两旁的摊子热闹非凡,有卖小吃的,有卖泥人儿的,有卖姑娘漂亮的耳坠和簪钗的。
魏知夏下了马车,寻着糖炒栗子的味儿便钻进了人群中。
“知夏……”饶是陈秋野一个眼明手快之人,若是一个不留神,都得丢了她。
等了一会儿,魏知夏手上捧着一袋散发着栗子香甜味儿的纸袋子,走向陈秋野。
刚出炉的栗子热乎乎的,可捧在外面的双手却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红。
“师父,师父,快趁热吃。这么多人排队,应该是好吃的。”魏知夏邀功般将纸袋子举起,递给陈秋野。
陈秋野有些心疼,他下意识将自己的大手握在魏知夏双手外,“手都红了,冷不冷?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就好,我来买。这么冷的天,去铺子里头暖和暖和。”
可魏知夏却没有挪动脚步,也不回答。
陈秋野垂眸看去,只见她一双眼睛带着点讶异和娇羞,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陈秋野心跳漏了一拍。
半晌后,魏知夏眼角弯弯一笑,低下头小声道:“没什么。师父的手真大,真暖和。”
陈秋野这才察觉,自己依然紧紧握着知夏的双手,甚至于无意识地在她柔嫩的手背上摩挲。
他猛地放开双手,后退一步。
冰冷的空气从间隙中钻进去,寒冷再次包裹了魏知夏的双手。
她张张嘴,有些后悔自己提醒了师父。
罢了罢了,反正师父现在名草无主,想要揩师父的油,有的是机会。
铺子中,一壶热茶,一碟蜜饯。
魏知夏眯着眼认真剥着栗子壳,小口小口品着。
她见隔壁来了一桌,小姑娘手里拎着雪白的云片糕,看起来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上头还有果仁,散发出阵阵的清香。
“想吃那个?”陈秋野见知夏的眼珠子就快要掉进那云片糕的袋子里了,不由地笑道。
魏知夏回过头,对着陈秋野猛点头。
“行,坐着吧,我去给你买。”
也不知是找不着那个糕点铺子,还是排队的人太多,魏知夏的茶吃了一盏又一盏,始终没有见到师父回来。
师父总不会是丢下我不管了吧?
魏知夏焦急地在店门口探了个脑袋往外看,人群熙熙攘攘。
有个高大的身影经过。
师父?
魏知夏冲向人群,拽着那个身影喊了声“师父”?
可在那人转过脸后,却发现只是身形相似,并不是师父。
魏知夏跺了跺脚,又朝人群中无目的地看去,却还是找不到那个想要看见的人。
“不行了,不行了,憋不住了。”
魏知夏跑回店中,拉着店里的老板娘询问了一番,便又冲向了后院。
陈秋野并非找不到卖云片糕的铺子,而是在半路的小摊中看见了对漂亮的耳坠。
那耳坠是玉石做的,颜色纯净通透,阳光透过它变得柔和。
陈秋野一下子就想到了知夏,若是知夏戴上,一定很好看。
他甚至都能想象到,知夏执剑起舞,一对玉色耳坠随着她的招式在轻微晃动着。
这大概也是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武器吧。
陈秋野爽快地付了钱,一转身,却讶异地发现,有西临国人的身影混杂在百姓中。
他悄悄跟着,发现他们往易泷过去住的那个宅子方向去。
难道……易泷背着皇上,悄悄潜入了东吉城?
是来和晋王议事的吗?
虎符尚未拿到,新年伊始便有如此动作,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陈秋野怕被人发现,便不再跟着。
等他终于拎着云片糕回到小店,却只见桌上散落着一个空袋子,茶水喝尽,却没有了人影。
走了?
陈秋野在铺子里来回巡了一圈,也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见隔壁桌的还在,便上前询问,“请问,几位可有见到方才坐在这儿的女子?她去了何处?”
小姑娘想了想说道:“我看到她出了铺子,拉着个高大的公子,兴许是见到认识的人离开了?”
高大的公子?
是西临的人?他们将知夏给掳走了?
陈秋野紧紧捏着手中的纸袋,有些许薄汗,从手心沁出,在纸袋上留下印记。
不管怎么样,先去易泷的宅子里会一会他吧。
双脚刚踏出店门,后面响起由远及近的声音,“师父?你可算回来了。我的云片糕呢?”
陈秋野脚步一顿,猛地转身,见眼前雀跃的姑娘还好好地站在自己跟前。
她脸上带着笑意,双手急切地伸向自己手中的纸袋。
当有些冰凉的指尖接触到自己的手心时,陈秋野抑制不住庆幸的心情,双手松开,一把将魏知夏拉入自己的怀中。
魏知夏:……我的云片糕。
魏知夏脑子懵懵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落入了一个宽阔又温暖的胸膛中。
师父的双手将自己搂得有些喘不上气,魏知夏轻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她似乎从这个拥抱中,感受到了师父的一丝丝不安。
片刻后,陈秋野双臂松开,将魏知夏从自己的怀中稍稍带离。
他知晓自己方才失态了,当他以为知夏有可能被西临的人带走后,那种慌乱和恐惧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大概是自己初被人带到斗兽场时,才有过这样的情绪。
陈秋野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害怕了。
原来,有了喜欢的人,便有了软肋,便知道了什么是喜,什么是悲,什么是害怕,什么是宁静。
“你方才去了哪里?”
陈秋野的声音还存有一丝的颤抖。
魏知夏讪笑道:“我……我解手去了。”
“嗯。我以为……你走丢了。”
走丢?这东吉城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还能走丢?
魏知夏眨巴着眼睛没有回应。
陈秋野捡起地上的云片糕递给魏知夏,“买来了,快吃吧。”
“谢谢师父!”
有了好吃的,魏知夏全然忘记了方才那个带着暧昧气息的拥抱。
她就好像一只饿了十天半个月的小松鼠,蠕动着双唇,品尝着口中美妙的食物。
时而眯起眼,时而伸出粉色的舌尖舔一舔嘴唇上沾染的白色粉末,时而砸吧砸吧嘴。
陈秋野无奈地笑笑,不过是一些稀松平常的吃食,倒是被她吃出了人间佳肴的模样。
正好笑着,忽见她抬起脸,亮晶晶的双眼看着自己,一只手拿起一块云片糕,举起问道:“师父,吃吗?可好吃了!入股不亏!”
陈秋野没有回答也没有用手接过,他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微弯下腰,张开嘴含住了那块云片糕,却久久不起身,就这么赤裸裸地盯着魏知夏的脸。
师父的嘴唇离自己的手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从师父鼻腔中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喷在魏知夏的手背上。
魏知夏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慌忙松开手,在脸上胡乱地擦着,“我……我的脸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吗?”
陈秋野伸出有些粗粝的大手,将魏知夏下巴一抬,扬起脸对视着。
片刻后,又在魏知夏下唇轻轻一扫,“这里,脏了。”
是一粒云片糕上的白色粉末。
被师父抚摸过的唇瓣变得愈发烫了起来,魏知夏下意识伸出舌头在那上面舔舐了一圈,仿佛还能尝到师父指尖的温度。
随即,魏知夏便见着师父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息,紧接着便若无其事起了身要走。
魏知夏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师父他是什么意思啊?
应该就只是真的觉得那儿脏了帮我清理一下吧?
不过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动作,魏知夏,你怎么这都能品出点不同来?
冷静,冷静。
魏知夏,世界上三大错觉,其中之一就是他好像喜欢我。
前几日师父才告诉过自己,之前的相遇不过都是一场戏,还不够明白吗?师父从始至终都没喜欢过自己。
如今,也不过是为了东临,为了爹爹,成为了盟友般的关系。
别再自作多情啦!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魏知夏抬头,见师父已经大步往人群中走去了。
……果然是我自作多情。
“诶!师父!等等我呀!”
陈秋野停下脚步,笑着转过脸。
他朝魏知夏伸出手,“人多,拉着我别走丢了。”
啊……要牵师父的手了吗?这不大好吧。
“走不走?带你去看烟花和河灯。”
魏知夏一拍脑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都说东吉城元旦这日的烟花和河灯最为好看,自己可是心心念念了好久。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