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知夏清了清嗓子,开始进入状态。
“师父,你明日到府上,一进阿芸的卧房,就说——”
“阿芸我想你,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魏知夏双手捧着心口,双眉紧蹙,一副忧思成疾的模样。
陈秋野:……
“紧接着,当你注意到阿芸看到你的衣裳眼前一亮时,趁热打铁对她说——”
“阿芸,这是我特地为了见你新制的衣裳,你喜欢吗?你摸摸这料子,可是做你夫婿的料?”
魏知夏用指尖捏起袖缘,放在陈秋野手中,说话间低头害羞地笑。
陈秋野:……
“为师说不出口。”
魏知夏舒缓了表情,拍了拍陈秋野的臂膀,“理解理解。第一次,难免觉得羞耻,多加练习就免疫了。”
“师父,来,你就将我当成阿芸,先试一遍戏。”
走好站位,魏知夏手臂高举,从上至下一劈,“第一条,action!”
只见陈秋野与魏知夏面对面坐着,他双目眼尾上扬,就这么盯着魏知夏的眼,一眨不眨。
没多久,便有些眼眶泛红,惹人怜惜。
“我很想你,梦里也是你。”
魏知夏眉心一挑,孺子可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台词,这情绪,到位,太到位了。
搞得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魏知夏见陈秋野说罢,继续盯着自己,没了下文,恍然大悟。
她娇羞低头,小声道:“我也很想你。”
说罢抬眼,朝着陈秋野的新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
陈秋野轻笑一声,摸了摸发圈和銙带,又用双指捏着衣袖,手臂往前一伸。
“这发圈,这銙带,这新衣,我穿戴着可还好看?喜欢吗?”
“喜欢。”魏知夏内心狂喜,很好,接住师父的戏了。
她期待地看着陈秋野,等着他说出那一句最具有杀伤力的情话,但半晌,都没有回应。
魏知夏跺了跺脚,“师父!就差这最后一句了!”
“……为师说不出口。”
陈秋野从白日梦中醒来,收起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又变回那个淡然之人,不愿再多说一句。
这是梦里都想对她说的话,可说了又如何?即使得到肯定的回答,也不过是一场戏。
“没事没事,方才已经表现得很好了,一条过!”还是要以鼓励教育为主。
许是师父害羞了,魏知夏倒也没有强求。
“最后这句太过私密,对着我说,实在是有些奇怪。等明天你去见了阿芸,再说不迟。”
第二日,魏知夏早早地便起了身,她在云舒苑里腻着魏知芸不肯回去。
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陈秋野。
“大小姐,陈公子来看你了。”莹莹来报。
“快请进来。”魏知芸淡淡道。
“阿芸,我就不打扰你二人了。”魏知夏狡黠一笑,像条泥鳅一样,就从魏知芸的手上溜走了。
走到院落中,迎面遇上陈秋野。
“师父,加油!你是最棒的!”魏知夏单手大拇指伸出向上,给陈秋野打气。
陈秋野停下脚步,笑道:“怎么?今日不准备听墙角了?”
“听墙角?师父你别血口喷人啊,我是那样的人吗?”魏知夏表情不悦,反驳道。
陈秋野点点头,“那就是……不听的意思?”
说罢,抬腿便要走。
魏知夏立马换上了谄媚的笑,“别……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保证不打扰你们,行吗?”
陈秋野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回答,继续往魏知芸屋子里走去。
被人猜中了心思,魏知夏干脆也不藏了,大喇喇地跟在陈秋野的身后,在卧房外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诶,师父!门……”魏知夏指了指大开着的屋门,提醒陈秋野。
这门开着怎么说甜言蜜语啊?
屋内的魏知芸见知夏又折回来,忙起身将她也拉进屋,“夏夏,陈公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大伙儿一块儿说说话吧。”
魏知夏推脱,“我就不了吧,你和师父这么久没见,肯定有许多话要讲,我就不打扰了。”
“怎么会?你说呢,陈公子?”魏知芸看着陈秋野,她不想与他独处,上回陈秋野的热情让她有些浑身不自在,以至于今日一见到他就想要躲得远远的。
陈秋野略一思索,对魏知芸说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对知芸姑娘说。知夏,正好等会儿师父想找你切磋一番武艺,你先回去准备准备。你我二人很久没有比试比试了,让为师看看,可有在好好练习。”
魏知夏“蹭”地从椅子上起身,站得笔挺,“是!知夏这就走!”
离开时,还不忘单眼一眨,对陈秋野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我师父。
魏知夏小心翼翼将房门关上,但留了条缝。
她心中窃喜,方才师父说有话与阿芸说,肯定就是昨日彩排的那些话。
还借口要与我比试支开我?不让我听墙角?
哼!偏不!我魏知夏岂是那么容易上当的?
那些甜言蜜语还是我教你的呢,我当然得验收一下成果咯!
屋里,魏知芸看着渐渐关上了的屋门,说道:“陈公子,夏夏自从回府后,都有在好好练习,她虽然没有邀请我一同去演武场,但我其实偷偷去看过几次。”
阿芸来看过我?魏知夏讶异。
陈秋野欣慰地点点头,纵使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也能自发地每日勤加练习,孺子可教。
魏知芸见陈秋野没有回答,又说道:“她很刻苦,没人陪练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琢磨,耐得住寂寞。鸿天有时候在,便会陪她过几招。我虽然不通剑术,但听鸿天说,夏夏每日都在进步。”
“鸿天?”一言不发的陈秋野忽然抬头,“我知道他。”
此人他见过,跟在魏忠明身边,虽年轻,但身手也不错。
陈秋野脑子里忽然浮现“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
他脸色冷了冷,决定等会儿好好验收一下他那好徒儿从鸿天那习得的成果。
二人一时无话,空气在房中仿佛凝结。
陈秋野见魏知芸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离自己更远了些,他不动声色朝门外看了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打,思索着什么。
陈秋野忽地起身,从一旁的书桌上拿起一张纸和一根毛笔。
魏知芸不解其意,跟着走了过去。
“陈公子,你这是……”
“知芸姑娘,我想你……”
陈秋野话没说完,眼神示意魏知芸看他笔下的字。
只见一个个娟秀的行楷从笔尖落下:你太过疏离了,相敬如宾虽是我提出,可太过易让他人起疑。我当你是妹妹,如今这般倒是奇怪。
魏知芸的脸有些红,自己的刻意远离还是被陈秋野看了出来。
她柔声应了是,对陈秋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点燃烛火将宣纸烧掉。
里头的声音太小,魏知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听清二人在说什么。
师父怎么就说了前半句我想你呢?后边儿那半句才是经典啊!
唉,不过也不能强求,彩排和实战终究是有差别的。
她继续侧耳细听。
有了方才陈秋野的那番话,魏知芸放松了不少。
她仔细打量着今日的陈秋野,这一身银丝线绣的竹林,衬得他如世外高人,不可亵渎。
“陈公子这身可是新衣?”
陈秋野想起送这新衣之人此时定猫着腰贴着耳在门外偷听,不由得心情愉悦,他笑道:“是啊,知芸姑娘觉得如何?”
“好看,陈公子穿什么都好看的。”
“知芸姑娘谬赞了。”
魏知夏窃喜,很好,阿芸应该感受到了,师父为了见她特地打扮了一番,很重视。
就差临门一脚了!
可她等了半晌,只听见里头虽气氛和谐,但尽是在说着些无关紧要之事。
魏知夏又急得直跺脚。
上回试戏就该逼着师父练一练的,魏知夏有些懊悔。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平日里不练熟了,临场怎么发挥?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又听屋里二人闲扯了一阵子,陈秋野说道:“那陈某就先离开了,我还得去找知夏切磋一番。”
“好,陈公子慢走。你和知夏先去,过会儿我要是得空,也来演武场看看。”
魏知夏忙站直转身,一溜烟跑了。
陈秋野推开门往外看的瞬间,只看见一角鹅黄色的裙边在院门口一闪而过。
魏知夏并未走远,她在不远处等着陈秋野。
见到他信步走来,有些想要责怪他。
但转念一想,这打巴掌前,至少得给颗甜枣。
若是一上来就责备,恐怕以后的工作都不好开展。
魏知夏谄笑着迎上去,“师父师父,我都听到了。今天表现得还是很不错的。”
陈秋野:不错?不错在哪里?
陈秋野疑惑,他只记得二人用纸笔交流,再往后尽说些无关紧要之事了,知夏教的什么甜言蜜语,他本就不打算说的。
魏知夏话头一转,“但是……”
转折点来了。
魏知夏清了清嗓子,严肃地看着陈秋野,“但是,啊,师父,这最关键的一句你怎么又没说呢?”
“昨日我们试戏的时候你不说,我也就不追究了,但今天是正式开拍,你还是不说。”
“唉!我现在就是说非常的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逼你一把。”
“最关键的一句?”陈秋野问道,知夏就那么想我说出那句话吗?
魏知夏听他这么一说,以为陈秋野忘了,“师父难道忘了?就是能将两个人的关系推向高潮的那句话。”
陈秋野摇摇头,他忽地用手指捏起一侧袖缘,缓步朝魏知夏走去,“你摸摸这衣料,可是做你夫婿的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