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方才听下人说，似乎有些异常的声响。”沈氏一边走着，一边向身边的人歉然开口，“真是抱歉打扰了二位殿下，若非是褚姑娘不见了，我本也不想这般兴师动众。”
晋王自然是十分体恤：“这也不算是小事，没什么劳烦与否的，只是先前来时也没瞧见本王的王妃，不知岳母可曾瞧见了？”
经他提醒，沈氏也才发现女儿没在，看了眼身旁的沈凝，却见沈凝也是一副才察觉的神情。
“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一会儿我再派人替殿下寻她，这念念也真是的，都成了亲的人了，倒不如从前稳重。”顾念将事情都布置好便罢了，是否出现在此处倒不重要，如今正事不是这个，沈氏倒也没有太过上心，只是笑着圆了一句。
晋王本也只是随口一问，闻此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徐元信微微瞥了前头的沈氏和沈凝，轻轻一哂，什么也没说。
也不知这二人一会儿看见屋中情景，可还能如现在一般谈笑风生？
众人跟着沈氏的脚步来到偏僻的院落外，瞧见了个神色看起来有些慌张的婢女。
“二、二夫人……殿下……”婢女看起来慌得都不会说话了。
沈氏见状心中踏实了些，面上却重重蹙起眉头，“你怎么这副表情，里头是什么人在？”
“是……是……”婢女支吾半天，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怕是不敢说。
到了这时，任谁也看出来定然是此处有鬼。
如今万事俱备，所有人都已经就位，沈氏自然是因为婢女的举动立刻便拉下脸来，语气严厉道：“让开！”
婢女瞧着虽然害怕，却还是想要守住门的样子，“夫人，您别……”
“来人，去给我把门撞开，我倒要瞧瞧里头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事，叫你这般做派！”
砰！
“啊——”
随着略微发旧的院门被沈氏毫不留情地使人踹开，女子慌乱的声音从屋内清晰地传出，惹得屋外听见的人忍不住开始互相交流起眼神。
然而站在最前端的几个人却已俱都是面色大变。
就连徐元信也不例外。
无他，只因为屋内发出竟叫的这个女子，不是他先前以为的晋王妃，而竟然是徐瑶曦。
只见徐瑶曦手中握着一个沉重的香炉，四周香灰散落一地，而她自己衣带微乱，头上钗环掉了几只，看起来十分狼狈。
只是比她更狼狈的，该当是在她脚边榻下躺着，看起来已经昏死过去的沈诚。
这场景，一眼看去便像是女子受了人欺负，举起了手边的东西反击自卫的样子。
“你是什么人？！”沈氏也没想到一开门见到的竟然会是一个陌生面孔，但转瞬又想起自己先前曾在顾月身边见过这人，分明就是顾月的朋友。
思及此，意识到计划被打乱，再见到自家外甥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不知生死的样子，沈氏顿时怒了。
“你是哪里来的小贱人，竟在我顾府中行此伤人之事！”
她愤怒之下，口不择言，丝毫没有见到自己身边两位殿下倏然变了的脸色。
然而下一瞬，就见徐瑶曦转过头来，完全无视了大放厥词的沈氏，目光委屈地看向了站在边上的两位兄长。
“皇兄！”徐瑶曦的目光甫一和二人对上，眼里的泪竟跟不要钱似的，刷地就顺着眼角滚落下来。
听清徐瑶曦对晋王和太子的称呼，沈氏蓦地僵在原地，脊背倏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什么？眼前这个竟然是公主？
不、也不要紧，当今最宠爱的公主唯有九公主，过后她只推说自己是看见沈诚受伤这才一时口不择言，只要眼前这位不是那个蛮不讲理的九公主，想来也不是全然没法辩解……
“小九，这是怎么回事？”
下一刻，沈氏便惊恐地听见身旁的太子，压抑着怒意询问少女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看向这个自己并不完全陌生的少女，碎片的回忆涌上心头，加之此刻的恐惧，让她整个人直直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什么反应都做不出来。
这个女人，是顾月的朋友！
九公主是褚明婵的朋友！
先前京中便早有传言，可是她先前，怎么竟未曾想到过这层？
沈氏僵直地站着，指尖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刚刚，说了九公主什么来着？
“是这个人！我方才闲逛的时候路过此处，本是累了，见屋中无人想要随便进来坐坐，可是进来之后才发现竟然有人在此苟且！两人你侬我侬的不要太恶心。”徐瑶曦根本不顾什么脸面与否，只是语气委屈地大声嚷嚷，“我本来是觉得他们污了本公主的眼睛，看不过眼，这才出声斥责，哪知道这人察觉自己和人苟且被发现之后，竟然还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来扒本公主的衣服！我自然便是要还手了！”
她说着，神色气愤不已，“我知道他定然就是觉得只要欺辱了本公主，本公主碍于名声便不能将事情捅出去，那他可真是找错人了！”
虽说徐瑶曦公主之尊，正常来说收几个面首也并非是什么大事，但这不代表有人因此用这种事情欺负到她的头上后，还可以平安无恙。
这就是徐瑶曦打的主意。
“这人便是沈诚吧？先前他便已经打过本公主的主意，想不到如今变本加厉更为无耻！”
在徐瑶曦一番控诉之后，所有人终于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么。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除了以为好友去世的那回之外，可是从来都不会掉眼泪的。
便是晋王，也十分清楚这点。
能让九公主委屈到掉眼泪，看来这件事情上当真是叫人给欺负狠了。
无论怎么说，徐瑶曦都算是自己的妹妹，还是父皇最宠爱的妹妹，且她是个女子，就算是和自己的对头太子一母同胞，也不会影响自己的利益，是以即便是出于对皇室尊严的维护，在这种场景下，相比一个非直系的姻亲，晋王都定然是要站在徐瑶曦这边的。
因为事情板上钉钉，无可辩解。
“顾夫人，此事恐怕……是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此情此景，晋王也没再称呼沈氏为岳母了，显然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而一旁的太子也是深深蹙眉，将身上的外袍解下给妹妹披上之后，冷然一扯唇角，“顾夫人，这沈诚似乎是你沈家之人，胆敢欺侮到孤妹妹的头上来，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沈氏的表情已经被一连串的变故冲击得麻木，然而和他们不同，她敏锐地注意到了徐瑶曦话中的另一个重点。
徐瑶曦说，撞见了沈诚与旁人苟且。
“公主方才说还有人在此处行过苟且之事？”
沈氏的目光立即向边上一直被忽略了的床榻转去，顿时看见了一片裙角之下被掩盖着的一双罗袜。
沈氏心中蓦地一喜。
看来虽然招惹到了九公主，但原本的计划也并非没成。
被惊惶冲昏了头脑的沈氏已经注意不到那裙摆的颜色，与顾月今日穿来寿宴的并不相符了。
她只知道若是能当场揪出顾月，有了九公主的言辞佐证，这便更是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且还是作为顾月友人的九公主亲自下场指认的。
这样大的事情一出，事情便全都乱了。
到时候九公主的注意力也会被作为好友的顾月给吸引去，不会再揪着她方才的话不放。
当真是柳暗花明，天无绝人之路！
“是哪个大胆贱人，敢在侯府勾引我沈家男儿，当真是无耻至极！”
沈氏太过激动，几乎是颤抖着手奔了过去，一把撩开了散下来的床幔，看清了帷幔深处那张熟悉之极的脸。
下一瞬，沈氏从指尖到脸色，全都倏地一僵，面色一白，随即逐渐变得惊恐，又一把迅速地将帘子遮掩了起来。
“这是发生了何事，居然闹得这般大的动静。”柔和的女声从几人身后传来，顾月仍规整地穿着来时的那套红罩衫金银绣百迭裙，款款迈步进来，面上是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
“先前听闻诸位在寻我，真是抱歉，我先前不小心迷了路，这会儿才转出来，倒是叫诸位担心了。”她三言两语解释了自己先前的失踪，随即目光似笑非笑地划过震惊的沈凝，落在了面色青白变幻的沈氏身上，不解询问，“顾二夫人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似不太好。”
沈氏死死盯着顾月那张干净明艳的脸，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是她能确定一点，那就是顾月决不无辜。
“褚姐姐！”徐瑶曦见到顾月更是面露委屈，叽叽喳喳地又把事情说了一遍，惹得顾月变了脸色。
“原来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顾月以绣帕掩面，面露微嫌，蹙眉看向沈氏，“按说这样的腌臜事本不该我等姑娘家家的干涉，但此事牵连到了九公主，想来不能善了，明婵也只是想问一句，为何顾夫人又要将床幔掩上，不叫人瞧清楚究竟是谁竟敢这般败坏侯府的名声？”
顾月身姿窈窈，出尘孑立，在这一方窄小的屋宇之内十分出挑，自她一进来，屋里晋王和徐元信的目光便俱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早便听闻褚明婵即是顾月，此刻再见面前女子这般仙姿花貌，晋王心里的某根弦蓦地触动了一下，眼眸微眯。
果然他先前的观察不错，她先前那容貌分明是珠玉蒙尘，如今才算是大放异彩。
作者有话要说：顾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