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有没有人相信自己的话，总之沈凝都是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的。
沈诚话糙，但是自己从前针对顾月的确是事实，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身份比自己高那么多的褚家千金，难保未来不会在各种方面为难自己。
她要先下手为强。
*
七日后，宫宴。
据传这场宫宴是皇后娘娘为了九公主办的，目的是为了让九公主认识认识新的朋友，改换一下近来糟糕的心情。
九公主脾气不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无论如何，她都是最受当今宠爱的公主。
所以想要借此机会巴结公主的人还是很多的。
“小九，今日宫里来了许多与你年龄相近的姑娘，你随本宫出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和你聊得来的姑娘，心情就好了呢？”
皇后将女儿这段时日的不开心看在眼里，很希望她能出去走走。
但是徐瑶曦不想。
她顶着略显红肿的眼眶，苦着一张脸道：“母后，我真的不想出去。”
自从徐元信那里逼问出了顾月身亡的消息之后，她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了，年纪轻轻的九公主第一次面对这样猝不及防的天人永隔，死去的还是她长这么大唯一能包容她脾气的朋友，短短的时间之内根本缓不过来。
皇后也从儿子那里大约了解过此事，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女儿的那个朋友，但是徐瑶曦常常偷偷出门见朋友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女儿每次出去回来之后都很高兴，而那个名叫顾月的姑娘也从未利用女儿的身份做过什么，皇后对她的观感也是好的，本还想着哪日可以召人入宫瞧瞧了，却没想到噩耗竟然来得这么突然。
“御花园里你最喜欢的那株魏紫开花了。”徐元信正好过来给皇后请安，见妹妹这个样子，叹息一声，帮着劝了一句，“你先前不是还说想要让你月姐姐也看看的吗？如今她看不到了，你代她去看看，或是亲自摘了那花去送给她，也算是圆了心愿罢。”
这话倒是劝到点子上了，徐瑶曦心思动了一下，只是迟疑半晌，还是没有立即起身。
“你皇兄说得有理，你自己好好想想。”皇后却已经该走了，和儿子对视了一眼，起身之后道，“本宫该过去了，你若是想来了，便叫人帮你收拾一番，自来便是。”
徐瑶曦看了眼母后兄长，没吭声。
*
宫宴伊始，皇后离开女儿的宫殿之后，换上了一副端庄雍容的神情，扶着宫女的手到御花园中。
今日设宴的名义便是赏花，是以此刻众位闺秀都聚集在御花园中，见到皇后到来，纷纷恭敬行礼。
因为没劝动徐瑶曦过来，皇后的兴致也不算高，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便道：“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九公主身体有些不适，或许会晚一些过来，诸位不必拘谨，本宫叫人在各个亭中都置了茶点，大家自去闲逛饮茶，自在些便好。”
底下众人齐齐行礼应了是，皇后也就走了个过场，便寻了一处亭子自去坐着去了。
闺秀们没等到九公主，一时之间有些面面相觑，不过见当真无人管束，周遭的花又开得真好，渐渐便放下了心绪，谈笑着各自散开赏花去了。
“褚姑娘，九公主殿下性子是出了名的直率，又因为是陛下娘娘和太子殿下捧在手里长大的，是以从来不卖任何人的面子，你刚来云京或许不知，若是待会儿见到九公主，可还是得注意着些好。”
顾月自然也来了宫宴。
倒不是为了巴结公主，只是这是她作为褚明婵刚来到云京受邀的第一场宫宴，皇后娘娘和九公主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
而因为她的到来，这场宫宴的焦点也从九公主变成了九公主与褚明婵两人。
毕竟九公主的脾气不好，但褚明婵在褚家宴席上表现出的宽和大方却在这几日已经传遍了云京世家，倘若不能和九公主交好，能再和褚明婵多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刘盈舒就是这么想的，是以特意寻了机会凑到顾月身边，好心好意地出言提醒。
因着沈诚的缘故，顾月对九公主的名头不要太过熟悉。
但她也承刘盈舒这份心意，便微微颔首，“多谢刘姑娘了。”
今日顾月穿了一身缕金绣蝶穿花云缎裙，外罩浅红褙子，头挽凌云飞仙髻，斜插一根宝石银簪，步摇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摇微摆，粼粼泛光，将白皙的肌肤映得盈润，一双美眸盛着笑意，凝向身边人时，带着静若秋水的温柔，和边上盛放的魏紫交相辉映。
刘盈舒被她的笑晃了下神，红着脸低下了头。
“不、不必客气。”
沈凝就是在此时走过来。
“月……褚姑娘，我有话想和你说，可以吗？”她看起来忸忸怩怩的，和惯来跟顾月说话时的语气大不相同，倒像是真的有话要说。
然而顾月只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并不准备搭理她。
她和沈凝没什么话好说。
而刘盈舒先前是听说过沈凝才女的名声的，加上她还有一个沈诚那样惊才绝艳的哥哥，原本是在云京女子之中很有名的存在。
但是上回在褚家亲眼见过沈凝失态的一幕之后，她对于沈家兄妹的幻想便碎了一半。
如今见她又找上褚明婵，刘盈舒心里觉得她有些难缠，面上目光便带了几分怪异。
沈凝当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咬了咬唇，然而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和顾月说上话，努力忽略了刘盈舒的目光，突然将声音微微提高：“褚姑娘，上回的事情的确是我冲动了，但是褚姑娘从来大度，真的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这是她故意捧杀。
周围许多人注意到了沈凝弄出来的动静，悄悄地留出目光看过来。
有些是先前参与了褚家宴会的，但更多的人没有，不明情况之下，若是顾月不应，名声定然是会被影响的。
尤其是宴会的主角九公主迟迟还没出现，众人正无聊着，想要看戏的人更多。
顾月冷眼扫视了一圈边上的情况，忽而笑了一下。
“我还什么话都没说，沈姑娘怎么自己先激动起来了？”她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和沈凝的冲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其实我并不是个多大度的人，但既然沈姑娘一定有话想说，那就请说罢。”
也不知道沈凝是准备了什么好戏在等着她。
她并不会刻意抬高自己，也不会以德报怨。
但有些为难既然躲不过，她也不惧应对。
多活的一世也许没给她带来别的，但至少让她的变得心态顺其自然得多。
“好，”沈凝见她应了，心中顿时一喜，“那麻烦褚姑娘借一步说话。”
刘盈舒忧心地提醒了一句，“褚姑娘，你小心一点。”
顾月没再说什么，跟在沈凝身后慢悠悠地走了两步。
周围都是色彩艳丽的牡丹，顾月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目光被其中一株魏紫吸引，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边上的沈凝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并肩而行，脚下一个趔趄，便将顾月往花丛里头撞去。
顾月别的倒是留心防了，却不防沈凝竟然选择了最直接粗暴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发难，是以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到肩膀，没站稳身子，趔趄着踩进了牡丹丛里，碰散了那株开得最漂亮的魏紫牡丹。
随着轻微的沙啦一声，牡丹的花瓣被衣服勾得四散掉落，原本好好一朵漂亮的大花，立刻变得残缺凋零了起来。
周围因为这突然的变故响起了一阵惊呼之声。
顾月皱着眉看向被自己踩乱的花丛，心里略有些不舒服。
她没明白沈凝这是在算计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这花无辜，原该是整丛之中最绝艳受人欣赏的，如今却……
“天哪，那可是九公主殿下最喜欢的一株魏紫！”
有知道内情的人立即便惶然出声，边上清楚此事的宫人更是慌了手脚，一边着急忙慌地想要补救，一边赶忙派出人手去徐瑶曦宫里报信。
边上有人认出了顾月，“踩花的那个好像是褚姑娘。”
“头一回进宫就把九公主最喜欢的花给踩了……”也有人替顾月捏了把汗，“即便皇后娘娘不计较，可公主如今正心情不好，恐怕是要把褚姑娘记恨上了。”
沈凝听着众人的议论，努力抑住了唇角的得意。
不枉她忍气吞声半晌，好在是成了。
……
“回禀殿下，御花园内您最心爱的那株魏紫……被一位小姐给踩倒了！”
昭阳宫内，宫人垂头站在正梳妆着的徐瑶曦下首，回报的声音小心翼翼。
徐瑶曦听了皇后的话，纠结半天，原本终于起了兴致叫人给自己梳妆，想着去看一看那株魏紫，没承想下一刻便接到了这样的消息。
“啪！”
啪的一声，手里刚拿起的钗子被重重地拍在了桌上，徐瑶曦扭头看向那个来报信的宫人，咬牙切齿地问：“是谁！是谁干的？”
她许多天没有睡好觉了，眼下的乌黑和因哭泣留下的红肿衬得她怒气满满的面容略显狰狞。
那宫人被她阴恻恻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不敢隐瞒，忙道：“是……是褚家大姑娘。”
其实是被沈姑娘撞到了才会如此，但踩了花的的确是褚姑娘。
也许这样报信会得罪褚姑娘，但这一刻的宫人哪里还能想到那么多？少说少错，先从九公主的手里保下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褚大姑娘——褚明婵？”即便是心情不好，这个名字也在徐瑶曦的耳中听过多次了，“就是褚家新找回来的那个，真千金？”
说到最后，她颇有几分磨刀霍霍的意思。
“……是。”宫人将头埋得深深的，大气都不敢出。
徐瑶曦冷笑了一声。
“好啊。”
又是什么真千金。
先前的顾月便是因为顾家找回了什么杀千刀的真千金，才会那般绝情地被弃别庄，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悄悄处置掉了。
如今又来了一个“真千金”，上来就把她最喜欢的、打算去摘下来祭给顾月的魏紫给踩了。
哈，果然啊……真千金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
徐瑶曦让人用最快的速度给她梳妆好后，阴沉着张脸起身，那气势吞天蔽日，满满的杀气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走！”她杀气满满地开口，“让本公主好好去会一会这个真千金。”
作者有话要说：徐瑶曦——
见面前：什么狗屁真千金，我见一个宰一个。
见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