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阮霂摇头晃脑的背着书。

霍宣朝里扭着小脑袋，留给大家一个圆圆的后脑勺。

“小五弟弟。”

阮霂喊他，霍宣也不理。

然后，小脑袋就被掰了回来，接着就是“哼”的一声。

霍宣眯着小眼睛看了一眼漂亮娘，然后乖乖躺在那里不动弹了，实力屈服在亲娘的威压之下。

“你这个小不点儿，还会看碟下菜，阮霂兄长是我专门请来为你读书的，你要是再任性不合作，我可就惩罚你了。”文氏点着霍宣的鼻头，威胁他道。

霍宣眼睛里迅速积起泪花，仿佛下一刻就要盈出眼眶，他都出痱子了，难受的厉害，怎么漂亮娘还总是惦记让他读书？

小五爷觉得自己可委屈了，出痱子等于不舒服，不舒服等于生病，他都生病了，难道还不能歇两天吗？

“你啊，怎么就这么不爱读书啊。”文氏无奈了都。

霍宣心里吐舌头，厌学得从出生就开始表现，让身边人在潜移默化中接受这件事。这总比一直对他寄予厚望，然后突然被砸醒脑袋强吧。

“小五弟弟还小，这两天身上不舒服，有几分不耐烦是应当的，姑母，我们要好好和他说。”阮霂跪坐在文氏旁边，小心翼翼替霍宣说话。

文氏和吴嬷嬷对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霂哥儿果然是兄长，这就知道爱护弟弟了，那这次就听你的，随他去吧。”文氏说着，重新坐了回去。

阮霂脸上闪过惊喜，转头去和霍宣报喜，“小五弟弟，太好了。”

“啊啊”是啊，是啊。

霍宣抬抬爪子，附和着阮霂。

文氏这几日其实很忙，眼看就要到徐州，到时候他们会在城里修整两天。虽然事情大都已经交代给听竹去做了，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文氏定夺，就比如徐州城里送来的那些个请帖，去谁家不去谁家，都得经过仔细琢磨。

“这位徐夫人，我没记错的话是我大嫂亲妹妹的小姑？”文氏掀开最上面一张请帖。

“夫人记得没错，正是她。听说她和嫂嫂感情好，五年前她嫁到徐州来，大夫人专门去送嫁，还送了一台嫁妆呢。”吴嬷嬷记得十分清楚。

文家在平州城地位超群，这一台嫁妆对新嫁娘来说十分体面。

“哦，那就去徐家一趟吧，就当是替嫂嫂撑个门面。”文氏可有可无的说道，她选择去谁家都无所谓，反正都能见到。

“那我回头去和听竹说一声，让她安排把其他帖子都拒掉。”

“恩。”

晚上，他们一行人宿在驿站，吴嬷嬷出去再回来，给霍宣和阮霂带回来两个青翠色草编蚂蚱，活灵活现的，仿若活物。

霍宣乍一看到，被吓了一跳，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很少接触这些。

倒是阮霂，看着对这些挺感兴趣，霍宣便把自己那一只也塞了过去。

“给我？”

“啊”拿去玩吧。

阮霂十分感动，小五弟弟竟然把他刚得到的玩具送给我哎，“谢谢小五弟弟。”

“啊”以后记得别再躲起来哭就好了，那些放弃你的亲人有什么好眷恋的。

小孩就是这样，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其实一切都在大人的掌控之中，不然那些就连哭潮湿的衣裳和被褥是怎么处理的？还不是底下人要拿去晾晒。

文氏吴嬷嬷他们都不忍心戳穿小孩的自尊心，只在背后吩咐人多照看着些就罢了。

霍宣虽然没有把阮霂当成兄长，他这个心理年龄，也很难把一个六岁孩子当成哥哥，但是相处多了，总会有几分偏向。

很快，霍宣就发现了阮霂的一些变化。

在霍宣不想听他读书，文氏恨铁不成钢的时候，阮霂会无条件站在霍宣的立场上，替他辩解，“姑母，小五弟弟今日已经听了一页书，现在想休息了，等他歇过之后我再继续往下读。”

文氏还是听吴嬷嬷解释才知道为何，她虽然看不惯宣臭宝拿着鸡毛当令箭，但一般不会反对阮霂的提议。

进入徐州的前一晚，他们一行人遇到了大雨天气，气温骤降好几度。

吴嬷嬷听竹虽然早有准备，立刻给霍宣裹上了稍厚点的衣裳，但小婴儿还是感觉不舒服了。

文氏不敢耽搁，立刻把大夫喊了过来。

大夫都说婴儿不宜用药，现在只是有点不适，不发热，不哭闹，恐怕只是天气变化太快觉得不舒服，才没有精神，等到徐州休息一两天再看。

文氏答应下来，接下来一整天都抱着霍宣不撒手。

徐州城里官员早就接到消息，一大早就在城门口等着迎接队伍进城，打头的就是霍三霍四。

文氏没有心情应付他们，简单说了几句话，就直接吩咐马车进城。

因为要修整两天，徐州城官员直接准备了府邸让他们安顿，马车停在府邸门口，文氏抱着霍宣下马车，霍三霍四赶紧上前行礼。

文氏点点头，“不用多礼，我们先进去。”

“母亲，五弟他没事儿吧？”霍三看着窝在文氏怀里，素白着小脸的霍宣，和往常活泼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连忙问候了一句。

文氏摇头，“得休息一日再看。”

霍三想跟上去看看情况，脚步还未抬起又收了回来，“四弟，你去看看母亲和五弟，看他们有什么需要，你好在旁边帮衬着点。”

霍四平常表现的少根筋，此时反应却很迅速，主要他已经看见孟夫人站在马车旁边正往这看，她没有抬步的意思，一看就知道等着三哥去迎呢。

“哦，那我这就去。”话还没说完，霍四已经没影了，他和母亲只是不亲近，相处还是能相处的，孟夫人却不一样，她不喜自己，或者说她不喜欢影响三哥读书的每一个人。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霍四还会逞英雄挡在霍三面前，好像这样就能保护霍三，后来才知道这只会让孟夫人更加严厉的惩罚三哥，他就逐渐的能不出现在孟夫人眼前就不出现了。

霍三走到孟夫人跟前，“娘，赶路辛苦，我带你去休息的院子。”

孟氏没有回答，但还是跟在霍三身后进府。

穿过垂花门，进入正院旁边的“莲花楼”，孟氏坐在太师椅上，“跪下！”

霍三什么都没说，直接跪在地上。

“我两次派人请你回去，为何不回？”孟氏质问，“跟着霍四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你完全没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你上面有两位兄长，想要赶超他们在你父王心里的地位谈何容易？自古打天下勇武，守天下重文，你得有真才实学才能登上……”孟氏说着说着，语气逐渐歇斯底里。

“娘，”霍三在孟氏把话说出来之前，打断她，“事情未定，这些话就不要再说了，孩儿已经知错，接下来会完全照着您的安排读书的。”

“知错就要受罚，你且在这里跪着吧。”孟氏说完，起身去了卧房。

“是，”霍三低应一声，挺直脊背。

“夫人，”嬷嬷想劝两句，这两天夜里寒凉，三少爷直接跪在地上，恐怕会寒气入体，只是她的担忧还没有说出来，就被孟氏一个眼神憋回去了。

她只能怜惜的看了几眼霍三。

霍宣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他只是感觉很不舒服，窝在漂亮娘怀里动都不想动，等到卧房，他立刻感觉到疲惫，合上眼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感觉好了些。

文氏却还是不放心，直接把出发日期往后推了一日。

至于赴宴，当然没有那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