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次醉酒时昏昏沉沉意识不清的云里雾里,这次他要清醒地多。毕竟发情期只是会让人被激素调动起的欲望驱使支配,并不能给人装断片的借口,颜雉有预感,明天早上他一定会尴尬地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但不管怎么设想,那都是明天的事了。
现在只有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栀子花香与秀丽的鸢尾花香杂糅的奇妙味道。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劈成两半,一半正不管不顾地往云鸠身上扭曲蹭动,一半则吸附在天花板上好奇地注视着一切。
而两半颜雉都感受地到,身上的云鸠温柔且极富耐心的用鼻尖轻抚安慰着自己,从额角到眉梢,再到沁着泪的眼,最后不着痕迹地略过唇角,来到颈后。
颜雉有些惴惴不安地期待,这次他终于能清醒地记录下被标记是什么样的体会,会痛吗?
闭上眼,颜雉感到某种不属于他的东西,仿佛顺着咽喉流入体内,融入血液,好像一切都是他自愿的一样,明明根本就无法抵抗嘛。
渐渐地,身体的躁动平息,意识也慢慢归拢,颜雉感到身上一轻,睁开眼看到云鸠从床头柜摸出抑制剂,然后熟练又自然地给自己来了一个静脉注射。
他还想看看这个人是否真的平静到毫无狼狈,便被困意阖上了眼。
***
颜雉从困倦中醒来,眼睛还不太睁得开,他偏头蹭了蹭,下意识伸出左手向身旁探去。
冰冰凉凉的,没有人。
他被这温度弄得有些不开心,于是收回手扯住被子,猛地把头蒙上。
身上已经穿着干净清爽的新睡衣,棉质的布料让他在空调房里也不会感觉冷,颜雉尝试着起身下床,却发现全身上下都酸软的不行,尤其是颈后的腺体,隐隐约约残留着被啃咬过的痛意。
不过一切都还在可以接受的限度内,颜雉坐在床上回味着昨晚的云鸠,觉得他是努力克制了自己的。很难想象一个处于发情状态的alpha能如此理智的在临时标记完一个omega后还给自己注射好抑制剂,期间没有一丝动摇。
颜雉不知道是该赞美云鸠好到违反本能的变态意志力,还是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是负数的魅力值。
房间里真的很香,但并不刺鼻,甚至可以说是好闻的,可颜雉不喜欢。
这代表着失控,还是自己一个人的失控。
明明一开始只是两个人好好的没话找话,自己正一边说着类似今天天气好好这样没营养的话题,一边暗中祈祷云鸠不要嫌自己太无聊赶紧接个能聊的话来,一边摆弄着婚姻登记所送的新婚大礼包里的瓶瓶罐罐。
颜雉福至心灵,若有所悟地蹦下床去,半跪着在窗台边的小架子上翻找起礼包残骸,果不其然……
诱导剂三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小字让他的手微微颤抖,心里的崩溃排山倒海。
完了完了,云鸠一定觉得自己是馋他身子,故意搞了这出“意外”,所以才要宁死不屈地守住清白。
颜雉一边快被自己蠢死了,一边想着该如何向云鸠解释自己只是脑子不好手笨加好奇心旺盛。
拉开米色蕾丝窗帘,颜雉双手一撑坐上窗台边缘,垂眸无力地叹了口气,解释不清的干脆就不解释了,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说不准云鸠根本懒得在意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思呢。
院子里的草木花叶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惬意地舒展着,颜雉也学着它们眯起眼伸了个懒腰,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
一切起于一场意外的再遇,发生在几日前,暂且按下不提。
昨天上午他和云鸠在泗桥镇最大的医院做了信息素匹配度测试,等待的时间不长,刚在旁边的饮料自助贩卖机买了瓶水,就听到了工作人员刻意降低音量的惊呼,然后他就收获了一张结果难得的检验单以及周围人掩饰不住的羡慕讶异。
匹配度高达99.99%,这个数字在诸如亲子鉴定之类的报告单里常有,但在信息素匹配度检验里不说绝无仅有,也是极其罕见。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如果不以结婚收场,那一定是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的,更不要说是热心八卦的保洁大爷。
“隔壁就是婚姻登记所,你们身份证户口本带了吧,带了就赶紧去,没带就赶紧回家拿。”说这话时,大爷脸上深刻的皱纹都染上了属于月老的圣洁光辉。
颜雉被这光辉弄得抬不起头,红着薄面皮强拽着面不改色坐在椅子上的云鸠走出着片是非之地。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颜雉闷闷地想。
走出医院大厅,阳光不算太烈,颜雉也就懒得撑伞,两个人就保持着不远不近不陌生也不亲密的肩距,心照不宣地走向同一个目的地。
其实就算信息素匹配度成绩不理想也不会影响他们今天就去结婚的决定,况且一个alpha一个omega就算再怎么八字不合也有个及格分保底。
这样也就足够了,对于他们这场有些仓促荒唐的契约婚姻来说。
***
之后他们就回到颜雉在泗桥镇住的五星级酒店,云鸠少的可怜的行李也提前搬到了这里。
在前台办好退房手续,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去泗桥机场。
忙活了一早上,终于坐上回宿京市的飞机,颜雉瘫在符合人体工学的座椅上,感叹着自己的效率之高,短短几天就把人生大事搞定,看他催婚跟催命一样的爹会怎么大跌眼镜。
正暗自得意着,侧头却看见云鸠凝视着窗外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的泗桥镇。
明明从这个角度颜雉看不见他的神色,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不可抑制的感到悲伤,不浓重却足以动人。
云层之上,颜雉突然意识到对自己来说的回家,对云鸠却是一场未知的前路未卜的旅途。
他是在和泗桥镇告别吧,告别家乡,告别过去,也告别自己。
黑暗之中,颜雉想起泗桥镇似乎也藏着许多回忆,只是自己淡忘了……
***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把他从过往的思绪中拉回现实,昨天劳累一天中午也只吃了不太合胃口的飞机餐,晚餐也也因为自己的失误操作搅得滴水未进。
加上运动量也比往常宅在家里要大得多,活该他饿。
离开卧室出去觅食前,颜雉习惯性地打开窗,让空气流通。
无人看管的房间内,栀子和鸢尾的香味也静静地无拘无束地随风散去……
***
一打开房门,颜雉就闻到了浓郁的食物香味,是云鸠在厨房做早餐。
循着香味望去,只见一个清隽的背影在锅碗瓢盆中忙忙碌碌,构成一幅格格不入又分外和谐的场景。
云鸠的动作行云流水很是熟练的样子,看得出厨房并不一个让他局促不安束手无策的地方。
颜雉有些意外,他不知道云鸠会做饭,也没想到他会好心地主动做饭给自己吃,毕竟这一点不包含在他们定下的契约里的任何一条规定中。
听到脚步声,云鸠侧头朝身后笑了笑,手上动作没停,好像是没有看他,眼里却又有他。
云鸠总给他这样奇怪的矛盾感,明明相处时细致温柔体贴入微,偶尔却有万事不上心的淡然。
“醒了?粥已经乘出来凉着了,你看看现在能不能喝,豆腐乳在冰箱的小格里,鸡蛋剥好了面条正煮着,酱料调好了过会儿淋上热油就行。”
颜雉觉得新奇,平常他一般是不吃早餐的,就算饿狠了也就用巧克力糕点之类的糊弄下,熬过上午和中饭一并吃了。
不是因为工作忙来不及吃,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工作,所以总是睡过早餐的时间,况且他也不会做饭,连最简单的煮面条也会弄得一塌糊涂,可以说是一个不合格的废物omega。
这是云鸠第一次做早餐给他吃,昨天他们才领证,那么今天就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天。
那是不是说明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有人给他做早餐了,虽然好不好吃还不知道,但这份心意足以让他无论如何心甘情愿说好吃了。
颜雉想着,感到一阵欣喜,并且发自内心地觉得结这个婚是赚大发了,他决定要对云鸠好一点,自己占了便宜,不能让别人吃亏太多,这是颜爸爸从小就教导他的为人处世之道。
于是他走进厨房想要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云鸠见状忙摆了摆手,说道:“油很热,小心溅到,等累了就先坐着,可以先尝尝粥。粥还烫客厅有我刚烤好的小饼干,饿了可以先垫垫。”
颜雉看出来云鸠是怕他去厨房捣乱,轻轻撇了撇嘴却没什么好反驳的,从善如流的拉开靠近厨房的那把椅子坐下,看着餐桌上零落摆着的小碟以及被围在中间“众星拱月”的一碗鸡茸粥,拿小勺抿了一口,有点烫但味道很好,即不太咸又很鲜美。
这让他对云鸠的厨艺多了很多信心,于是又把主意打到了垫肚子的小饼干上,客厅的茶几上摆着铺了吸油纸的竹编小篮子,像是野餐会用到的那种,篮子里装满边缘焦黄散发着黄油奶香的曲奇。
并没有特地用模具压出花里花哨的图案,只是普普通通不太规整的圆形,但大小适中,让颜雉可以一口一个,味道也不比外面面包坊卖的差。
他捧着一篮小饼干惬意地品尝,目光却仍停留在云鸠身上,四周的空气都沉寂下来,只有热油飞溅的噼啪声。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