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的事情原本只是一个小插曲，可无论后来他们怎么提起，谢江月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

之前还能偶尔盛气凌人指使指使人，现在都是按部就班地，只有等旁人提醒他了才去做。

身体本就不太好，经此一事，连好了些的精神状态也越发让人担忧。

然后又过了几天，连尚且能维持原样的身体状况也出现了异样。

端上来平常最喜欢的菜肴都不想再看几眼，兴致缺缺地放下筷子，想躺到沙发上去休息。

顾默词帮他收拾好根本没动过的饭：“多少……也吃一些？”

从那天看见相机的异样反应之后，谢江月像是被抽走了什么特殊的情绪一样，对一切都是不平不淡的态度，连对着顾默词偶尔不小心的触碰到的亲呢都无动于衷，非常平静，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起初顾默词还挺高兴的，只觉得谢江月是不是开始接纳他了。

可没过多久，见谢江月眼底里没有精神，连卧床休息时都是一股疲倦的样子。

整个人都越发沉默起来。

几个人看着明显糟糕许多的体检结果，越发揪心起来，却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谢江月继续这么消沉下去。

只好努力地，在瞒着他的前提下，试图让谢江月心情好些。

可惜都是无用功。

直到一个新的消息出现，多多少少扫清了先前的一些疲惫之感。

连莫云都难以压制眉间的激动之色。

自病情确诊后，他们几人一直都在尽可能快地推动影片的提早上映。

如今终于盖章定论，只需要等待时间便可。

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苏朝暮，他会不会……会不会高兴一点？

确实没出他们的希望，谢江月原本一如往常发呆的神色，在听见消息后一愣，眼底渐渐出现了神采，一点点升起来，生机缓慢地充满了整个身躯。

谢江月小心翼翼地说：“我真的，能看到影片上映了吗？”

顾琅林摸了摸他的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先前他们提起过，可谢江月那段时间对于镜头之类的反应实在太过严重，无法和他说明白。

现在确确实实是一个好机会。

只要谢江月别再这么消沉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谢江月严肃地思考好久，又慢慢转头看了他们的表情，像是在判断他们有没有在骗自己一样，最后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谢江月低下头，摸了摸肚子，抬头时便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表情，随手揪住身边人的衣袖，正好是顾默词的。

接着，他就撞见那双重新充满了往日神色的眼睛，衣袖口被往下拉了拉，很轻，压根没有什么重量。

“我饿了，想吃东西。”

顾默词没收回手，点头：“好。”

.

谢江月退圈的风波影响极大，《江山》在宣告上映日期后根本不缺关注度，每一点动静都被密切地关注着。

与之相对的，参与影片的主演却越发低调着，许久也没见过谢江月有再出什么新的报道来，只有先前几个在剧组拍摄期间的采访放出来做宣传。

说是退圈，竟然真的就退得这么干净。

先前见江山热度如此之高，甚至还有人阴谋论，推测苏朝暮只不过是想借说要退圈的机会洗白，然后趁着江山播出再回来。

如今的行动却坐实了苏朝暮退圈的意愿。

曾经不明真相同样诋毁辱骂过谢江月的人，多少也同样升起了愧疚，一时间电影的关注度彻底大涨。

谢江月的精神越发好了起来，甚至连体检结果都比往常要好了不少。

在顾默词的边上过了好一段安静的日子，每天掰着手指数电影还差多久上映，非常积极。

但没让谢江月上网，怕他好不容易好一些的情绪又被折腾，实在担心他再受到言论的刺激。

谢江月对名声一类看的很重。

经过心理医生的引导，他们都先小心翼翼地避开会让谢江月受刺激的因素，尽量以寻常的态度表情和他相处，等到适应一个阶段，才能慢慢接触下一个治疗的过程。

于是顾默词从未和他提起过那一晚的事情，也不敢提起在酒店里撞破顾琅林和谢江月的场景。

就任由着那些事情存在于过去的时间里，避而不谈，当作没发生过一样和平相处。

倘若把事情全部摊开来，或许有可能解决，但顾默词不敢去赌失败的下场。

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似乎一些缺点和谎言也能被接受了一样。

顾默词坐在离谢江月稍稍有些远的沙发上，不算靠近，坐在一旁沉默地将人的身形映入眼底。

他身上的每一寸他都清清楚楚地了解掌握。

连头发丝摸起来是什么触感都曾深入地感知过。

人就在眼前，仅仅只是隔了一个沙发的距离而已。

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如今却显得生疏无比。

因为顾默词原本不能接受，曾经的那些亲密也只是谎言，暗藏着无数他曾最厌恶的算计和贪婪。

……他应该是最讨厌的。

应该。

可对那个人却讨厌不起来。

甚至还想难以遏制地走过去，把异常消瘦的青年整个环起来，拢进怀抱里，什么也不做，只是亲昵地互相依偎。

顾默词知道，自己只是想想而已。

在意志逐渐消沉之刻，却能突然感觉到一点点轻柔地力拉着自己。

严肃着脸靠在沙发上的顾默词蓦然抬头，另一道瘦弱到硌骨头的身形钻进了怀里，手中捏着一床薄被。

真的很瘦。

抱起来的触感又陌生又难受，是心疼的那种难受。

谢江月打了个哈欠，极其困倦的样子，也不和顾默词解释什么，试图在颈弯里找个地方睡觉。

顾默词控制着指尖的颤抖，接过被子，把人和自己都盖起来。

午后的阳光轻柔地洒下来。

看上去美丽又梦幻。

顾默词指尖微动，刚控制住的指尖又想微颤起来。

他真的，真的很想把人留下来。

尔后，等到冬天的雪又一次覆盖了郊外的植被，一层一层的白衣裹住山头。

《江山》正式上映。

作者有话要说：可恶没赶上！周末突发情况，两天都被拉去听讲座了（

明天晚上还有一章，下一章就能收尾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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