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这边的轻松荡然无存。
像是被无形的网攫住了思绪,谢江月此刻早就忘掉了什么风度、礼节,只是一眼不眨地看着面前轻松坐着的顾琅林。
顾琅林偏头看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从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嘴角啜着笑意,风度翩翩地朝谢江月问好。
看着顾琅林没露出什么偏见之类的,顾默词不由得送了一口气。
他就是担心之前顾琅林答应得好好的,说只是来看看,但见了面又反转,想给他的朝暮难堪。
虽然他大哥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吧……但顾默词就是想把谢江月保护得好好的,两边都是对他重要的人,他不想见到两边受伤。
还好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谢江月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毫不掩饰眼底的情绪,极尽嘲讽之意:“原来您就是……默词的哥哥。”
一字一顿,咬字落在“您”上格外清晰。
谢江月只觉得眼前的人虚伪得可笑。
他曾经以为顾琅林是顾默词金主,同样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可现在,却要告诉他……原来顾琅林和顾默词是兄弟?
另一道想法快速地划过脑海,惊得他来不及去想别的事情,手一抖,就将高脚杯里的饮料悉数倒出,全洒在了身边想要拦下的顾默词身上。
顾默词拎住倒得差不多的高脚杯晃了晃,最后几滴残留的饮料也顺着杯壁滴到了衣服上,几滴饮料而已,根本不影响早就湿了一大片的衣服。
谢江月吓得抬头看他,眼底的水雾要掉不掉。
“没事,衣服而已。”顾默词忙安慰他,“我找服务员清理,顺便催他们快些上菜。”
“你们慢慢聊。”
一直到咔嗒的关门声响起,顾琅林才敢去看谢江月。
顾琅林试图去碰一碰谢江月的手,只来得及触摸到冰凉的指尖,指尖的主人就飞快地缩了回去,像只受惊的兔子。
顾琅林垂眸:“为什么发呆?”
之前轻松,是因为谢江月觉得自己不会比不上顾默词。他知道顾默词对他很好,可就是不想看见他眼底赤忱的模样。
顾默词该讨厌他的,不应该这么喜欢他,还对他如此诚心诚意……他是个小人,那份爱意只会烫伤他。
他不想要这样。
但是心底里那份侥幸,却悄悄地抓着他,不让谢江月彻底放手。
他觉得顾默词太好了,本就狭窄的心性又攀上了嫉妒,想要让顾默词也跌下神坛来。
误会顾默词和顾琅林之间的关系时,谢江月先是惊讶,又带了点说不清的得意——你看,被捧上神坛的神明也不过如此。
所以,谢江月觉得自己也可以。
他虽然没有看上去的风骨,但既然顾默词可以,那他说不定也可以。
看吧,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风光霁月的君子,只是一个恶毒的、期盼着顾默词掉下来的小人而已。
那份诡异的窃喜,让谢江月仿佛活了回来,重新开始。
但现实却打破了这个认知,反而更加证实了本人内心的阴暗。
他们只是兄弟。
是亲密不容分割的血缘。
可谢江月却会认为他们之间是肮脏的交易关系。
他是最恶毒的小人。
意识到了这一点,谢江月脸色蓦然白了许多。
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顾默词真挚,给了青涩恋爱里所有能给的美好,眼底漂亮的情绪连他都想忍不住像飞蛾一样扑上去,碰一碰跳跃的火苗。
但只是想,谢江月不敢再去更近一步。
谢江月深吸一口气,尽管包厢里的温度合适,暖气充足,但他就是无端地打了个冷颤,浑身发抖。
早就习惯照顾他的顾琅林略显着急,以为谢江月不好好休息加上情绪激动,又发上了烧,忙去察看他的体温。
谢江月拍开他的手,完全不想继续和顾琅林说话,想要快步离开他的身旁。
却被强硬地拉住了手腕,皓腕如玉,手感很好,顾琅林还记得上次碰它的时候,哑声:“你不想和我谈谈?”
谢江月情绪一激动就想红眼眶,把手腕抬了起来,下意识用嚣张来掩盖内心的惧意:“这就是你想谈谈的态度?”
顾琅林知道谢江月的症结所在,可现在又不是解释无论是怎样恶毒的谢江月他都会喜欢的时候。
他刚想从头开始解释:“我从没说过我插足默词的事情,是出于金主交易。”
谢江月的脸色又白了一分,破罐子破摔的气焰瞬间扑灭了。
确实是他恶意地误会了两人的关系。
顾琅林制止了他,怕情绪激动的青年闯出什么意外的事故来。
“默词他快回来了,朝暮,我们冷静一点。”
他一定会开诚布公地和默词好好商量一次,但至少不该是此刻,也不是现在。
顾琅林用膝盖按住谢江月踢过来的脚,将试图拍过来的手靠在一起,不让谢江月乱动,好声好气地想要解释一番。
可他却错误估算了顾默词回来的时间——也没想到谢江月反抗的情绪会如此激烈。
恰好让兴冲冲开门过来的顾默词敢上了这一幕。
两人像是互相依偎着靠在桌前,亲密无间,像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情侣。
可不该一个是他的哥哥,一个是他喜欢的人。
“……你们……”
顾默词收回所有的神色,声线腔调都被拉平,试图用平静无波的表面掩盖所有的情绪,唯有丢进小石头却被深不见底水潭全数吞没的时候,才能发现平静下暗藏着的激烈动荡。
像是最寻常的询问,不带任何感情。
“你们。”
“——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