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底瞬间窜红，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可她最终还是压制住了那股不适时的火气：“拿床毯子来给他搭上，先别动他，我去看看令主。”

闻言，祝红随即也站起来后脚跟了上去，到了房门口快步一挡：“今天这事不怪他，是我对沈巍口不择言了，所以才……才……”

“族长不必跟我细说原委，我不关心也没时间关心这些。”阿洛想也不想地说，她确实对过程不感兴趣，只是对结果不无愤怒。

“那你？”祝红心虚地问。

“我来给令主解酒，沈巍需要他！”她说完这一句近乎不由分说地侧身错开祝红。

“他在隔壁房间。”

祝红识趣地让开道又指明了正确方向，眼看着对方拐进了次卧，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回头去守着沈巍——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沈巍，其次是怎么面对赵云澜，虽然到此刻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但却害怕了，因为“前车之鉴”告诉她，赵云澜一定一定会和她算这笔账！

七八分钟后阿洛从房间退了出来回到沈巍身边，神态依旧冷若冰霜，她低头捧起沈巍的一只手默默揉捏着，过了片刻才说：“令主很快就会醒，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应该自己能定夺，你们可以像我这样在不牵扯到他的前提下先替他局部按摩放松，虽然作用不大，但好过什么都做不了……可以和他说话，虽然他未必听得见……别让他受凉，虽然他未必有感受……”

她说着说着哽咽了——相对于这场耗时的煎熬，这才刚刚开了个头，没人能替代、没人能分担，只要没被痛死就会一直折磨到他丧失最后一丝知觉，她简直……简直要疯了，因为她无能为力，真的没有可做的能减轻他此刻的痛苦！

“阿洛，你告诉我，他会没事的对吧，他会挺过去的对吧？”祝红抓住阿洛的胳膊问，对方突然转变的情绪令她不安极了。

“如果十分钟后令主还没有醒，去把他叫醒。”阿洛说着抚下祝红的手，又把沈巍的手转给林静，定了定神起身，看似打算离开了。

“你要走？你不管他了？”祝红大惊失色，恐惧致使她第一反应是沈巍没救了。

“我不会不管他，只是他现在需要的是令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希望在我回来之前不会再收到你们的紧急电话！”阿洛说着转身下楼，快走了两步又顿住了，她背对着祝红说：“族长，如果他挺过去了，我请求你们再多惯着他一点，要知道他比任何人都有理由绝望，仅仅是活着对他已经是高得不能再高的要求了，所以即使他做错了什么、怎样偏离了你们的想法、甚至曲解了你们的善意，也请体谅迁就，至少用最理性温和的方式对待他，否则……还不如‘成全’他更为仁慈！”

这话显然是针对之前那句“口不择言”说的，祝红愣愣地目送阿洛离去得略显仓促的身影，憋屈得就快喘不上来气了。

阿洛出了门，在院子里静静地站了好一阵，作为一个医者，不堪忍睹病人的疾苦乃至落荒而逃，说出来有违常理，可偏偏这个病人是占据了她全部感情的人，她再怎么努力提醒自己忠于使命、只做该做和能做的事也架不住情难自禁，目睹沈巍孤独地躺在楼阶上受难，她实在太想去拥抱他了，必须克制到连等同于祝红和林静这样的身份能给予的关怀都不可肆意表达的程度，对她来说太难太难了，另一方面，虽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时此刻她无比痛恨那个许诺了无数次会好好照顾沈巍的男人，如果不是出于他对沈巍的重要性，她真有把人带走的冲动，当下与赵云澜打照面，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恶言”相向……

“你还有时间魂不守舍，是要等我来安慰你吗？”到了这时候，林静也已忍不住对祝红发起飙来：“去把暖气上调，顺便搞两个热水袋来，还有毛巾，得给他擦汗……倒是动起来啊！”

祝红因为神经绷得太紧，蹲得手脚全都麻了，一下没站起来，她双眼通红，不知什么时候哭起来了就没收住。

女孩子的眼泪多少总能博得些同情，何况是相熟相知的人，林静定睛看了看她，叹了口气：“你害我没关系，可你害他又要受这样的苦于心何忍，就算是为了帮老大，为什么非得选这个时候不可呢……唉，算了，你走吧，我不敢想象老大一会看到这个场景会不会杀人，总之我先扛着，你还是等沈教授有能力说两句话了再露面吧！”

“我，不走！”祝红抽噎得更猛了，她倒不怕赵云澜把她怎么样，怕只怕沈巍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和赵云澜之间无论哪种交情都保不住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你！”

林静苦笑着摇了摇头——连不连累的还真不是重点，事已至此，他也没可能推得一干二净，少说也是立场不坚、主次颠倒、没站好自己的岗！

过了一小会儿，祝红七荤八素地跑去打足了暖气、泡来了热水袋……沈巍痉缩在两级台阶上断断续续地□□着，他的身体像被捆扎了似的僵硬，紫红色的血丝如藤蔓一样攀过脖颈，渐渐爬上他灰青的两颊，就像阿洛说的，现在做什么都只是比什么都不做让旁人好过一些罢了。

“他真的……真的能挺过去吗？”林静捏着沈巍的手不自觉地跟着抖起来，可以说除了赵云澜，谁都没有贴身陪护过这样的沈巍，旁观和近距离接触所感觉到的惧怕和震撼完全是不同的。

“你别说话！”祝红条件反射状制止了他的乌鸦嘴：“我去叫老赵……”

赵云澜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扎他小人，他好像被控制住了，又好像一动就浑身酸麻刺痛，这种感觉持续了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消失了，他贪睡地翻了个身，把脑袋整个儿埋进被褥子里，试图继续这场意犹未尽的睡眠，紧跟着他就被人摇醒了。

“谁啊？看我不逮着你……”他一骨碌翻坐起来揉搓着睡眼，因为断片儿还在云里雾里。

“老赵，你醒透了吗？”祝红带着哭腔问。

“祝红？”赵云澜终于看清了对方：“你干嘛呢，以为我死了在这儿哭鼻子抹泪吗？”

“别胡说”，祝红等不及地攥他起来：“你去看看沈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