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姜幼隐刚睡醒,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一时没想明白薛隽的话,但也点了点头,“哦。”
见薛隽匆匆下了车,她拉起座椅靠背,目光随走向后备箱拿礼品的薛隽往车外匆匆一瞥,却见一片阴云笼罩头顶,以为快下雨了。
但定睛细看,才发现不是什么阴云,而是一颗巨大的榕树笼罩着这片土地。
姜幼隐整了整衣服后下车,朝榕树树干走了几步。
榕树干约莫三四个成年人合抱粗,树冠像绿得发黑的巨大乌云,将周围三十米都笼罩得严严实实,站在树下仰头望天,连一丝天光都看不见。
靠近榕树干的中央位置,歪歪扭扭立着形态矮小的墓碑,但墓碑上字迹已经看不清,墓碑前堆积着厚厚的黑色灰烬,以及一些燃烧过后剩下的竹棍。
树下空气分外阴凉,山风刮过,姜幼隐光洁紧实的小腿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有日常生活随手拍照收集材料的习惯,以便撰写攻略文时配图。
而大榕树给她一种古老的历史感,会是很好的图文素材,她拿出手机,准备找个角度给百年榕树拍照。
姜幼隐转身之际,看到薛隽埋头在后备箱拿东西,在他身后不知何时阴恻恻的站着两个人,一个年轻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但两人却都不声不响的。
细看姜幼隐才发现,那两人似乎是神情阴沉的打量着她。
见姜幼隐看过去,中年女人突然僵硬的笑着走上前来打招呼:“女娃你是小宇的女朋友吗?”
“啊?”
甫一听见“小宇”这称呼,姜幼隐没第一瞬间反应过来是谁,但记起薛隽的叮嘱,她没直接回答对方,而是反问对方,将话语权拿在手里。
“你们是谁?”
“哦,我是小宇二婶。”中年妇人说着又走近了些。
姜幼隐鼻尖忽然传来一股陈腐味道,像是烂木头在水里浸泡了很多年的腐朽味道,但这味道极淡,淡得像是被山风从远处刮来的,更甚至像是她的错觉。
还不待姜幼隐说话,中年妇人突然伸出手来拉姜幼隐:“你叫我二婶就是。”
“阿姨你误会了,小隐不是胡遇宇女朋友。”薛隽拎着礼盒突然走过来,正好将礼盒递到中年妇人伸出的手上,阻住妇人去拉拽姜幼隐的动向:“阿姨,我们来得匆忙,也不知道你们喜好,买了点牛奶礼盒,希望你们别嫌弃。”
姜幼隐趁机后退开,神色沉痛惋惜的说:“我们是胡遇宇校友,确实来参加葬礼的,希望能送他最后一程。”
妇人没碰到姜幼隐,申请一瞬间竟然有点失望:“这么漂亮的女娃,要是小宇女朋友就好了,大哥和大嫂还说想看看小宇女朋友呢……”
她对这些礼物似乎并不感兴趣,随手递给身旁垂着头的青年,继续神情古怪的看着姜幼隐。
薛隽突然给姜幼隐递了个眼色。
姜幼隐根本没明白这个眼神什么意思,以为薛隽让她说点安慰的话,她便老老实实的绞尽脑汁想,该怎么安慰逝者家属。
薛隽却朗声说道:“很抱歉阿姨,小隐真不是胡遇宇女朋友,她是我女朋友,只是我们曾都是大学校友。”
而他刚腾空的一只手,顺势拉住了姜幼隐有些凉的手腕。
姜幼隐一惊,心想这样的慌就没必要说了吧!
她立即想抽手,却没抽出来,薛隽握的力道很巧妙,紧而不箍,她挣不脱。
姜幼隐扬头看向薛隽,看到他有些胡茬的下巴和滚动了一下的喉结,她很想知道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因为这根本没必要啊,说了大家都是校友就足够了吧!
但显然薛隽现在没打算告诉她原因,他应该感觉到姜幼隐在看着他,他却连脸都没侧一下。
姜幼隐不喜欢这种被装在葫芦里,还被迫的感觉,但碍于某些情面,也不得不暂时默认了,只是暗中警惕了些。
她刚转回脸,就看到一直低垂着头不说话的青年抬起了头,姜幼隐也才看到他大概长什么样。
他身材瘦瘦高高的,穿的衣服很宽大,更显得整个人像纸片似的单薄。
他的下巴很尖,脸颊消瘦,再加上过长的刘海几乎盖住了眼睛,越发显得整张脸秀气阴郁。
他丝毫不避讳姜幼隐的目光,透过帘子似的刘海,用疑惑又诡异的眼神盯着她。
姜幼隐被盯得浑身毛毛的,但对方似乎根本不管不顾,哪怕她眼神回瞪对方,也没能让对方收束眼神。
中年妇人终于不再纠缠关于女朋友的话题,脸色木然的问:“你们收拾好了,就走吧,跟紧了别在山里走岔路了哦。”
姜幼隐却还想拍几张照,便指了指那边的大榕树粗壮树干,对薛隽道:“你能帮我拍几张照吗?”
她被握得发烫的手腕上,薛隽的手指轻点了两下,这才松开了她的手腕。
薛隽对中年妇人道:“阿姨,要不你们先走一步,我和小隐很快跟上来,不会走丢的。”
姜幼隐不想再说话,迅速抬步远离几人,她宁愿离那些墓碑近一些,拿着手机已经打开专业摄像模式,调整参数拍了起来。
中年妇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带着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像个工具人的青年往小路上走去。
薛隽见中年妇人和那青年已经离得足够远,他才走向姜幼隐,低声说道:“小隐,抱歉,说你是我女朋友,也是我临时起意,我只是想保护你。”
姜幼隐已经绕到大榕树背后,这里竟然立着一块比那些墓碑都高大的石碑,因为被巨大的榕树干挡着,刚才她站的角度就看不到这块石碑。
她看了下这块大石碑,似乎故事颇多的样子,像是被人大力破坏过,所以通体布满了不小的裂纹,大的裂缝里已经长了青苔杂草,而石碑的斜上半部分就这样没了。
“合…冢…皮?”姜幼隐观察石碑上的字出神,根本没听清薛隽说的话,辨认了石碑上的字,尤才转头看向薛隽道:“嗯?学长你刚才说什么?”
“他们这里有个习俗,没结婚的年轻人如果生前有女朋友,那么葬礼会让这个女孩在灵前和公鸡拜堂。”薛隽走近了,山风将他的声音吹得虚虚实实。
姜幼隐却听得怔了怔,随即便也释然了些,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薛隽见她脸色依然不愉快,心中有些懊恼刚才的行为,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力弥补。
“我担心胡遇宇和你谈恋爱那段时间,已经将你的信息告知了他的家里人,所以只说我们都是校友恐怕不足以让他们打消某些念头,我只能说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那就跟过去没关系了,他们就算有这样的安排和想法,应该也不会再进行这个仪式。”
“……这样啊。”姜幼隐语气淡淡的,虽然这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但她也不想为这事多费口舌,再计较反倒显得她不懂事不知感恩似的,便说道:“劳烦学长你费心了。”
这话分外生疏,薛隽听得眉头直皱,但也没再说什么,问她拍完照片就该走了,虽然他来过胡遇宇家两次,但时间隔得有点久,对山路并不能记得非常熟悉。
姜幼隐收起手机,到车上拿了自己的背包,就跟薛隽去追快看不到背影的中年妇人。
两人速度快,没用多久就追上了中年妇人两人。
“姑娘第一次来咱们十宗村吧?”中年妇人带路爬上了一道比较陡峭的坎,回头又想伸手来拉姜幼隐,一边还说着话。
姜幼隐看着周围杂草丛生,这路根本不像经常有人走,她没及时拉住中年妇人的手,而是不解的问道:“阿姨,就没有其他平顺一点的路吗?这里看着不像常走的路啊。”
妇人道:“有啊,但那些路绕远,从这里直接翻山更省时,天快黑了,我接到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忙哩。”
薛隽扶着一棵树已经爬了上去,走过来伸手对姜幼隐道:“来吧小隐,应该快到了,现在回去走大路就更费时间了,在山里走夜路可不是好体验,你比我更清楚吧?”
姜幼隐莫名觉得心里有些不安,但又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只得压下这股不安,拉住薛隽的手,爬上陡峭的坎。
好在上山的路几乎走完,翻过山脊,顿时已经隐约听见山下民居中敲敲打打,锣鼓悲鸣的曲调。
下山的路,薛隽让姜幼隐跟在他后面,他笑着说:“万一你踩滑了,我在下面还能接住你,要是我在后面踩滑了,那不得连累你一块滚下山去!”
“还好我没穿高跟鞋,你说在山里,我就穿了运动鞋,真是明智。”姜幼隐此时也不敢说她绝对走得稳的话。
前面的中年妇人似乎一直在听她和薛隽的对话,这会儿站住脚回头说:“女娃有福啊,这小薛真体贴。”
姜幼隐一阵尴尬,还好天色暗了很多,林间光线更差,薛隽回头也看不到她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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