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孚羽敲下回车键,长吁了一口气。
她伸了个懒腰,才发觉屋内的咖啡味浓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诚然以这个小世界的网络科技水平来说,网上的一切信息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但这伙人贩子集团逍遥法外这么长时间,早就发展得盘根错节,层次分明。
于是乎,拔出萝卜带出泥,扯出一大片人。她光整理分类这些信息就忙乎了好一阵子。
而今,这伙人贩子集团的所有成员信息,都整理在案了。
她轻敲键盘,将这份浸透着血泪与罪恶的文档发到了万帆云的私人邮箱,用的是一个追踪不到ip地址的虚拟邮箱。
在署名这块,秦孚羽毫不犹豫地敲上了自己的代号——“Light Feather”。(轻羽)
做完这些,她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拖着身体栽进床褥间,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
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内,万帆云动作优雅地拿起杯子呷了一口,抬眸看向对面的曾家姐妹。
“怎么?终于有时间来看望我这个孤苦无依的好朋友、好舍友啦?”她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狎昵。
“……”曾星天微妙地停顿了一秒,继而若无其事地重新扯出一个话题,“国安已经把李家沟参与人口拐卖以及接收被拐卖人口的人带回去了。那些解救出来的姑娘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那敢情好。忙活了这么久,总算取得了阶段性胜利。”万帆云笑靥如花,“雨山觉得,这样如何?有没有需要亲自泄愤?”
已经改回曾雨山本名的李春花闻言摇摇头:“我已经很幸运了。交给国家就好,我相信国家。”
回到了真正期盼她爱护她的家人身边,她的精神状态比初见时好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一丝真心的笑容,逐渐显露出这个年纪的女孩开朗的模样。但多年的颠沛流离仍然在她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留下了诸多隐患,需要日后精心照顾,细细调养。
那些已经获救被送到医院的姑娘们,无一不是如此。
李家沟众人,死不足惜。
曾星天安抚性地拍拍她瘦削的脊背:“该判的,一个都少不了。该服多久的刑,就服多久的刑。”
“这样就是最好的。”曾雨山坐得板正。她努力不想让家人失望,努力想活得漂亮,所以那些过去的仇人,她虽然恨,但也不愿让自己丧失理智,化身野兽。
万帆云瞧出了她深埋在心底的那点恨意,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曾雨山的额头:“有什么就说出来,不用压在心里。如果你还犹不解气,我这里有关于李家沟的几条独家消息……”
曾雨山摸着被万帆云点过的额头,那处皮肤微微发烫,让她的胸腔仿佛盈满一汪热水,暖融融的。她乖乖点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万帆云,认真听她讲述关于李家沟,关于李大壮父子的事。
“.......就这样,厉鬼回来复仇,把他们的作案工具都噶了。”万帆云轻飘飘地甩下一个重磅炸弹。
曾星天偏过头忍俊不禁,但维持着自己冷静的学术分子的人设没有笑出声。
曾雨山瞪圆眼眸,嘴唇微微张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万姐,你真是……”她脑补了一下李家沟那群人发现自己男人资本没了的状态,那群人生平最注重传宗接代,这还不得直接疯魔?
她唇角微微上扬,李家沟那些人渣的痛苦显然滋养了她的快乐,暗爽之余,心里不免升起担忧:“这些都是万姐你的手笔吧?国安如果查到了……”
“话不能乱说。”万帆云食指抵唇,“嘘”了一声,她朝曾家姐妹眨眨眼睛,“这些分明就是厉鬼复仇。”
曾家姐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无奈与感激,于是她们点点头:“确实,这是厉鬼的复仇。”
“叮”的一声,万帆云的手机响了。她刚要摁灭亮起的屏幕,余光瞟到那条邮件消息的标题,却露出片刻错愕的神情。
“怎么了?”曾星天立即问道,她对于朋友的表情变化还是比较敏感的。
万帆云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缓缓回应:“星天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曾雨山意识到了什么,有些轻微的不安,但她仍然起身,体贴地帮她们带上了门。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曾雨山一出门,曾星天就冲万帆云的手机扬了扬下巴。
万帆云马不停蹄地接收附件,神情却前所未有的冷凝:“与李家沟密切相联的大型人贩子集团,被揪出来了。”
李二虽然被捕,但他只是这伙人贩子集团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喽啰,根本不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也无法通过李二揪出他们的狐狸尾巴。
是以,万帆云与曾星天目前的重点是这伙大型人贩子集团。
李家沟的动静似乎引起了他们的警惕,二人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而国安那边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李家沟众人的审讯,在这件事上抽调的人手有限。
但现在……
“你的人效率这么快?”曾星天有些意外,“这不是好事吗?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不是我的人查出来的。”万帆云索性坐到曾星天身边,将手机屏幕上那个神秘发件人的署名展示出来,“是第三方。”
看着“Light Feather”的署名,曾星天难得陷入了沉默。
万帆云仍在沉静地分析着这件事:“他对我们的动向了如指掌,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一定有监控我们的手段。最坏的结果是……”
她冷静得不像是个刚知道有个神秘黑客盯上自己的人:“我俩身边的智能设备全都被他监控了。”
“联系到你的最高保密级别,如果你被监控上面一定会有所察觉。所以,我更偏向于他全面监控的是我。”
“当然,也别放心得太早。如果他的技术远高于国安的网络安全官,那他也能轻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监控你。”
“轻羽……”曾星天终于开口,她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她伸手轻点着那个署名,像寻宝者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珍宝,“帆云,这是轻羽。”
“嗯?你认识?”万帆云挑高一边眉毛,斜睨了曾星天一眼。
“准确来说,他最近在国安那边名声大噪。”曾星天解释道,“他连续卖了几款小软件的源代码,却让国家网络技术研究向前推进了好几年。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国安一直想把他纳入麾下。”
“具体我也不太懂。但听我主攻底层网络的同学说,如果让轻羽编写我国秘密部门的内部网,就再也不用担心来自米国的网络攻击了。”
“但轻羽的能力非常强,在网络上,他是无敌的。国安一直没有找出他的真实身份。”
万帆云将手机平放在桌面上,用细长的手指轻戳屏幕:“所以,目前的状况是我们谁都不知道这个轻羽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但好消息是,他已经走到明面上来了。”万帆云垂下眼睫,视线落在那封网络邮件上。
邮件里属于轻羽本人的问候只有一行字:“这是你目前最需要的东西,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会与你见面。”
任脑海里思绪万千,万帆云面上依旧不疾不徐,似乎没有任何困难能阻挡她前进的步伐:“一个明面上的敌人,总比躲在暗处的好防备一些。”
“况且……”她甚至有闲心继续喝咖啡,“他目前并没有什么恶意。”
“既然是顶尖黑客无偿赠予的线索。我也不费尽心思查了,你让国安直接去抓人吧。”万帆云动动手指,将那份附件转发给曾星天。
曾星天连忙低头接收,嘴上却不无期待地问:“轻羽会来跟你见面吗?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万帆云有些好笑地反问她,“他肯定不会直接自曝的,死了这条心吧。”
“那你需不需要我找几个人暗中保护?或者给你家的网络加几层防火墙?”
万帆云勾着唇角问她:“你以为凭轻羽的本事,他攻不破你们的防火墙?只要他想,他能在网络中得到任何他想要的信息。”
“所以别白费那个力气了,他要监控就监控,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也威胁不到我。”
“至于后面的,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万帆云有些恨恨地磨了磨牙:“我长这么大还没被黑客监控过,他最好别让我找到。”
她有些危险地笑了,嗓音和缓,像暴风雨降临的前奏:“不然有、他、好、看!”
几个小时后,醒来的秦孚羽在查看女主那边的备份录音时听到了万帆云的这些话。
“噗。”她笑得前仰后合,心里却并没有什么被威胁的感觉,只有满满被可爱到的柔软,她的心脏跳得很快,心底那丝对万帆云的欣赏已经逐渐扩大,成为了一种不容忽略的情绪。
“像炸毛的猫咪……”她轻声呢喃,对未来的相遇愈发期待,且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都心情愉悦。
……
王彪子被两名警察带着走向监狱。
被国安不眠不休地连续审讯了几天,他脚步虚浮,眼皮青黑,精神恍惚,对于外界的反应迟钝到了极点。
他只是一个小小山沟出来的小小混子,几个月前还在为大城市的彩灯闹市而感到惊叹和焦躁,哪里见过国安的阵仗。
当他被国安的特工带到封闭的审讯室内,被白炽灯照着,而后一个又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来回审讯他,那架势,似乎要掘地三尺,将他的祖上三代都挖出来。
王彪子刚被拖进审讯室里,就又吓尿了。被玩具匕首吓尿过一次后,他的输尿管似乎格外的不争气。
但他没有时间平复心情,甚至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李春花会与国安扯上关系。一个接一个越来越严峻的指控劈头盖脸地砸向他,完全不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只能全凭本能作答。到了最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国安连续审讯了他几天,虽然已经确认了他与外国间谍没有任何关系,但却查出了他参与人口买卖,敲诈勒索,甚至故意伤害被拐妇女的累累罪行。刚巧李家沟众人被抓捕归案,索性直接将他移交给办案警方。
当王彪子被警员带着走出那个暗无天日的审讯室,看到清晨的阳光时,他近乎喜极而泣。
此时再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招惹李春花了。
这个女人身边藏了两只猛兽!
他被带到了拘留所,与李家沟众人拘留在一起。
在那伙大型人贩子集团被抓捕归案之前,他们都暂时收押在此处了。
王彪子终于见到了李家沟的父老乡亲,他们隔着冰冷的铁窗遥遥对视,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深深的茫然和压抑的恐惧。
勉强从彼此语无伦次的描述中拼凑出了遭遇的一切。王彪子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彻底断裂。他并不愿相信世上有厉鬼存在,但记忆中李春花昏暗灯光下的那张脸却突然扭曲变形,继而化为满脸鲜血的厉鬼的模样,而当他瞪大眼睛定睛去瞧时,厉鬼又变成了额头渗血,脸庞青紫,脖颈几近断裂的女人的形象。
那样子——分明就是在他折磨下死去的受害者!
“砰!”王彪子猛然后退几步,撞在了身后的铁床上,小腿肚传来的刺痛根本不能唤回他的神智。
他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脸色霎时无比苍白,全身的骨头都好似被冻住了,让他根本做不出任何动作。
他已经被他想象中的厉鬼,他的恐惧攫取了全部心神。
“啊——”李阳突然崩溃地哭喊出声,声音穿透了相邻的拘留室,传进了每个李家沟人的耳中。
“报应,都是报应!都是我们的报应!”他喃喃道,嗓音嘶哑,说不清是后悔还是什么的情绪,他眼前不断闪现那些被当做商品供他挑选的女人暗含恐惧憎恨的双眸,最终将脸埋进手心,缓缓蹲下,蜷缩成了一小团。
只有这个动作能带给他些许的安全感。
李鸿鹄又开始了撞墙,他偏执地认为这些都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只要他醒来,他又能回到身体健全,压在女人头上作威作福的生活。李大壮跟他在一个拘留室,却无暇去顾及他,只是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双臂之间,这下子,他是真的相信厉鬼回来报仇了。
他怕了,悔了,可连跪地求饶都找不到对象。
几乎所有李家沟人都是这个状态,他们害了太多太多的人,这些年埋骨在李家沟的女人和女婴数不胜数。她们的血肉融化在李家沟周边的土地里,她们的哀泣回荡在李家沟的山风中,她们生时饱受折磨,死时悄无声息。但她们的怨恨,她们的血与泪,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生死,最终借由一个火星,在李家沟的所有人渣心中凝结成前来讨债的冤魂厉鬼!
往后的每一个日夜,李家沟众人都会担惊受怕,生怕半夜醒来门外站着一只敲门鬼。他们遭遇的每一件不幸之事,都会被他们判定为厉鬼的复仇。他们将活成惊惶狼狈,草木皆兵的臭虫。
在所有李家沟人中,也就只有李二还算清醒,或者说,他很清楚他罪孽滔天,如今已身陷囹圄,无处可逃。这些年他手上沾染的人命,只多不少,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害死了多少女人。
况且他已经失去了男人的资本,他无法传宗接代了!他已经废了!与其这样不人不鬼地苟活着,惶惶不可终日地面对厉鬼的报复,不如直接去转世投胎。
死亡对于而今的他来说,不是惩罚,而是解脱。
这样一想,他面上不禁带上了一丝下定决心的决然。
许是李鸿鹄撞墙的声音太大,引来了警察,他们担心李鸿鹄寻死,给他打了镇静剂,又将他整个人绑在了床上让他动弹不得,甚至在他嘴里塞上了棉布,防止他咬舌自尽。
“安静点。”他们敲了敲所有人的门。
李家沟众人全都安静了下来,他们对于警方还是有本能的敬畏,只有在他们的大本营,那个闭塞得令警方束手无策的小山沟里,他们才会嚣张起来。
但他们的老家已经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了。他们赖以生存、靠着地形作威作福多年、骑在法律头上的地方,彻底回不去了。
而今,他们都要吞下自己结下的恶果。
警方并没有多少精力关注李家沟众人。他们从国安处拿到了那份详实的名单,就开始紧锣密鼓地敲定抓捕计划。
无他,这份资料证据太齐全,太详尽了。他们几乎不需要进行任何的前期准备工作,直接照着名单抓人就好了。
所有人都有种预感,这将是一件在全国引起大地震的特大人口拐卖案件。
跨越了多个省市,盘踞在国土上数年的罪恶的毒瘤,终于要被连根拔起,一网打尽了。
这场空前的抓捕行动多线并行,省市联合,持续了足足半个月。
每一天,都有新的犯罪分子被抓捕归案,每一天,都有新的证据被摆上案桌。越是深挖,就越是触目惊心。在短短的数十年里,他们经手的妇女儿童不胜枚举。这些受害者中有些留下了难以逆转的创伤,有些早已曝尸荒野,变成孤魂野鬼,能找回家人,回归正常生活的只是极少极少的一部分。更多的受害者需要长期接受心理治疗,才有望在更久远的未来里走出阴霾。
但一切总归是向好的。能让这些人接受应有的惩罚,也能稍稍告慰一下受害者们的在天之灵了吧?
一个月后,这场空前的大案迎来了法院的审判。开庭那日,全国瞩目。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男女老少,只要是还良心未泯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件案子的最终结果,都在期盼着这些人渣下地狱。
被解救出来的姑娘们围坐在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她们本该前往现场,作为证人指控,但她们中有些人的身体状态不允许,万帆云特地打了个招呼,给她们直播了这一场庭审。
小崔脸色苍白地靠在沙发上,她一路颠簸,到医院早产生下来一个死胎,现在正在术后恢复期。她虚弱得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但那双眸子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她认真听着法官对李家沟众人,对人贩子集团的所有犯罪分子的审判,心里的巨石骤然落地,脸上挂着愉悦满足的微笑。
所有的姑娘都在笑,她们眼中闪烁着泪光,唇角却是上扬的。她们快乐得像一群重新长出羽翼的小鸟,又像暴雨后顽强抽穗的新苗,她们洗去尘埃,明艳的笑容比外面的阳光更加耀眼。
她们必将那些不堪过往甩在身后,挣断所有束缚她们的铁链,再度拥抱璀璨的晨星。
因为上面高度重视,各项证据齐全,各项流程走得非常快,当法官一锤定音,宣布审判结果时。大家都有一种不真实感。
人贩子集团的核心成员数罪并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收全部财产……
其他零零散散的外围小角色分别得了五到十年不等的刑期……
李家沟一行人中,李二情节最为恶劣,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
接着是李大壮,李鸿鹄,村长,李阳……
因为接了上面能判的全判,能往重判的全往重判的指示,所以量刑都尽量往高里判。
这件案子影响之深远,程度之恶劣,远超所有人想象。当受害者家属在网上一件件曝出他们的家人遭遇的一切时,没有人会为这伙人渣说话。
他们的罪行令人发指!他们根本不配为人!
那天全网的社交平台都陷入了久违的服务器瘫痪。人们的愤怒几乎冲破云霄,他们竭尽所能地谩骂,攻击这些人渣,买卖同罪的呼声越来越高。
这些人渣几乎引起了公愤。
……
网络上的风暴万帆云暂时没有发觉,不然她兴许还要推波助澜一番。她此时正坐在法院附近的甜品屋内,对面是一脸严肃的成锐。
“成长官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万帆云晃了晃玻璃杯,透过玻璃杯内透明的白开水观察着成锐,唇角微翘,像个快乐单纯的富家小姐。
成锐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看向万帆云的视线暗含审视:“李家沟的那些人状态都不对劲,但精神鉴定报告显示他们精神正常。”
“哦——”万帆云拖长尾音,黝黑的眼珠微微一转,“他们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兴许是报应吧。长官,你说呢?”
“如果真的是报应,那也还好,可他们说……”成锐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像要穿透万帆云的魂魄,“有厉鬼索命。”
万帆云终于放下了玻璃杯,抬眸漫不经心地回视成锐:“谁知道呢。他们说有……”
她笑得轻快:“说不定真的有呢。”
“可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成锐直直盯着她,“是你干的吧?”他嗓音低沉。
“我不懂长官在说什么。”万帆云依旧散漫,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惊慌。
倒是0628在她脑内尖叫:“他他他怎么知道???”
“万帆云,你高中的时候曾经买过大量关于军事理论的书籍,还通过特殊渠道入□□支弹药,甚至……尝试过制造炸药。”成锐轻敲桌面,“你想干什么?”
万帆云终于撩起半边眼皮看了眼成锐,她双手交握置于膝上,身体微微前倾,眯起眼眸低笑:“真清楚啊。”
“但长官,我可是良民。”她故意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很重,“我只想过平静安宁的生活。”
“至于世界上有没有鬼……”她撩起半边头发甩在身后,动作优美得像一幅画卷,“至少李家沟的人相信有鬼,不是吗?”
成锐将万帆云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万帆云丝毫不惧,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任他看,最终,成锐站起身来:“希望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说完他大步离去。
0628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成锐可是国安的精英,审视万帆云的时候压迫感几乎要凝成实质,但万帆云却在这种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中从头到尾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姿态。
宿主究竟经历了什么?太可怕了!
“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看心情回答。”似乎察觉到了0628满脑子的疑问,万帆云终于“大发慈悲”了一回。
0628吭哧吭哧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宿主,你其实很清楚这个世界根本没鬼吧?”
“嗯哼。”万帆云喊来服务员点了一份布丁,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把玩着甜品店里的装饰水晶球,“世界上有没有鬼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让李家沟人相信有鬼。”
“当他们相信时,他们对未知的恐惧会将他们推向更深的深渊。这就是我为他们撰写的剧本。”她勾着唇角笑得兴味,0628自发地给她背后加了恶魔翅膀头上加了恶魔犄角。
这根本就是个大魔王!
“但是成锐好像怀疑上你了。”0628委婉道。
“他即使怀疑,也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万帆云对此毫不担心,她甚至有心情品尝刚送来的布丁,“再者,系统,你真当上面对我的不合常理之处没有察觉吗?”
“什么?!”0628受到惊吓,几乎要跳起来。
“国家机器是最为全能且高效的存在。我身上的种种不合常理之处,世界对我无条件不分对错的支持,你真当上面看不见吗?”万帆云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甜品,脑内却在恐吓0628,“如果他们知道了我脑子里有你的存在,你说他们会不会把我抓去研究你?”
“啊,不对,应该是和我联手研究你。毕竟我是守法公民,我相信国家。”万帆云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笑容简直恶劣到了极点。
“.......”0628想象了一下自己被抓住的遭遇,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但它没办法逃跑,只能扑通跪在意识空间内,哭得稀里哗啦,“主人,你绝顶聪明,你最厉害,我我我我给你打call!你不要把我送去研究!”
“安啦安啦,我暂时没有那个想法。”万帆云不甚走心地安慰了一句,让0628如蒙大赦,它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它被万帆云这么一吓,彻底忘记了成锐说万帆云高中研究炸弹的事情,当然即使它记得它也不敢问。万帆云是真的狠人,她真的做得出来把脑袋捐出去供人研究系统的事情!
幸好此时曾星天走了过来,解救了被大魔王盯上的0628。
“你没被刁难吧?”曾星天蹙眉询问,她早在庭审结束成锐单独约见万帆云时就坐不住了,好不容易等成锐离开,满心担忧地进来却看到这人悠悠闲闲的吃布丁。
“没事啊。这布丁很好吃,星天姐要不要尝尝?”万帆云摆摆手,满不在乎地回答。
曾星天坐在万帆云对面的椅子上:“他有没有问什么不该问的?”
“怎么会呢,李家沟那边已经结束了。”万帆云眨眨眼,“再说,只是他个人的怀疑罢了,不足挂齿。”
曾星天松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
“对了。”万帆云将最后一勺布丁送入口中,抽出纸巾沾了沾唇,眸底流转着璀璨的星光,她冲曾星天抛出了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拐卖的,没有像你一样优秀的姐姐,没有遇到我这样的舍友的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要怎么办?”
“她们要如何报仇,要如何自救?她们或许在作古多年后才能等到一个迟来的希望,或许终其一生都在泥沼中挣扎沉沦不得解脱……”
随着她缓缓的讲述,曾星天的神情愈发凝重。
“帆云,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她说,“我很想救救她们。”
“将虎皮扯大。”万帆云沉吟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她冲曾星天微笑,“我想——”
“办一个基金会?!”曾家客厅里,曾雨山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站了起来。
“是的。”万帆云微微颔首,“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我出资,星天姐去跟上面牵线合作,而雨山……”
她看向曾雨山,将一张卡放在茶几上推了过去:“我希望这个基金会的总负责人,是你。”
“这?我、我能行吗?”曾雨山简直受宠若惊,她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问。
她没上过几年学,担心辜负了万帆云的信任。
万帆云笑着看她:“你可以学啊。只要你想,我和星天姐会为你寻找最好的老师。那些李家沟被救出来的姑娘们,想来的也可以来学。”
“现在的你或许没有星天姐的天才头脑,也没有我投胎好这么有钱,但你依然可以做一些事情,去挽救和你的曾经同样境遇的女孩们。”万帆云认真道,“我俩将虎皮借给你,你扯着我俩的虎皮,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知道吗?上面准备精准扶贫了,以后像李家沟这样的地方,会越来越少的。”万帆云伸手拍了拍曾雨山的肩膀,“你不用一直活在你心里的‘李家沟’了,你甚至可以去帮助别的女孩子逃离她们的‘李家沟’。所以,收下吧。”
“让这份幸运,延续给更多更多的人。”她近乎呢喃地低语,“让这个世界,也稍稍睁开眼看看其他人。”
“雨山,去做吧。”曾星天揉了揉妹妹的头。
曾雨山的眼神逐渐变成坚定,她下定决心了。
“万姐,我想学。我想管理好基金会,我想让别的被拐的女孩,被拐的小朋友,都看到希望。”她郑重承诺,将那张卡交给曾星天,“在我学会之前,我想先由我姐姐保管这张卡。我很快就会去拿回来的。”
曾星天没有多说什么,收起了那张卡。
“老师明天就会到你家。”万帆云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我等着你。”
“那你呢?一切尘埃落定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曾星天有些不解,其实以万帆云的水平,她完全可以亲自打理基金会,而且一定能将其打理得漂漂亮亮的。
“我啊。”万帆云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我当然是继续享受我平静安宁的生活啦。”
她语调轻快,眼眸晶亮:“很多菜等着我去学呢!”
曾星天:......
曾雨山:......嘎?
0628:......
您还没忘记做饭????苍天在上,快让女主收了神通吧!
许是0628诚心的祈祷真的惊动了上天,万帆云的手机突兀响起,她向曾家姐妹打了个招呼,便起身去阳台接了这个电话。
“喂,万总林姐,你们不是在度蜜月吗?”万帆云毫不在意地接起电话,开口问道。
“我们一早就听说你去了什么新西方学厨艺,还捣毁一个犯罪团伙……”万帆云的母亲林女士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林女士今年五十六了,保养不错,声音带着成熟女性的知性与优雅。
“是警方捣毁的,跟我没关系。”万帆云强调道。
“我还不知道你?里面一定有你掺和的一脚!”林女主嗔怪了一句,又去提溜万帆云的父亲万先生,“老万!老万!快来跟闺女说话!”
万先生被赶鸭子上架,干笑两声:“云云,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万总,我又没亲自上,我忙着学习呢。”万帆云一边观赏曾家阳台上养的绿植一边老老实实回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万先生嘟囔了两声,又被嫌弃他的林女士抢了电话。
“喂,云云。你爸他就那样,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咱娘俩聊。”林女士似乎抹了抹眼泪,声音带了些哽咽,“你想做什么都去做吧,想学厨艺,想搞人渣,就去做吧。爸妈永远支持你。所以不用顾忌我们。”
“万总,林姐……”万帆云无语,“其实我一开始也没顾忌你们。”
“小没良心的。”林女士笑骂了一句,“你爸别的不说,挣的钱够多,我们家还不至于连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都做不到。”
“所以,云云。”林女士温柔的声音自听筒那边传到万帆云耳畔,“放手去做吧。”
“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万帆云轻笑,暖意渐渐涌上心头:“我知道。”她乖乖回答。
从他们告诉自己不需要向任何人妥协的时候,就知道。
0628听完了全程,只觉得痛心,非常痛心。宿主还没得到爸妈的支持时,就这么闹腾了,现在得了爸妈的支持,这不得直接上天?
苍天在上,谁来管管宿主,救救我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系统!0628默默在心口画了个十字,为自己默哀。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为什么阴宅里面总有钢琴之类的乐器吗?
因为刚擒(钢琴)住了几个妖!
这个笑话的笑点在于,“刚擒”与“钢琴”同音,钢琴里面住了几个妖,所以阴宅里面才总是有钢琴。
怎么,不好笑嘛?(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