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伟，”姜月华身子晃了晃，看向第一个跑进来的年轻人，连忙再次确认，“阿斐坠江了？”
张伟：“有个学生从开合桥上掉下去了。”
张伟：“他应该是为了救那个学生，跟着跳进去的。”
姜月华听到真的是盛斐跳江，双手扶住收银台，脸色苍白，“能救上来了吗？”
张伟和跟着他跑进来的居良对视一眼。
居良：“还不一定，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
姜姜踩着蓬松的毛绒拖鞋，捧着滚烫的生姜红糖茶，吹着气，慢悠悠地走出来。
她正好听到这段对话，手上突然没了力气，玻璃茶杯哐当一声砸碎在地上，四分五裂，红糖水四处漫延，犹如流淌的鲜红血液。
她大惊失色，毛绒拖鞋踩过流淌的糖水，急忙跑出来问道：“什么？你们说什么？”
两个年轻人摸摸鼻子没有说话。
他们可是知道这小姑娘和大老板的儿子是同学，关系可好了，要是说她朋友掉江里死了，小姑娘还不得找他们拼命。
从别人那里得不到答案，姜姜看向姜月华，眼神中满是探寻求助。
“妈妈，他们说的大老板的儿子，是盛斐吗？是盛斐掉江里了吗？”
姜月华一时也无法消化这个消息，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姜姜脸色煞白，再次看向那两个年轻人，语气娇软脆弱，“大伟哥，阿良哥，你们和我说实话，好不好？”
两个年轻人紧紧身上的救生衣，瑟缩一下，“我，我们也不是太清楚。”
“那个我们还要去救人了。嫂子，我们就先去开船了。”
姜月华点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听到姜月华同意借船，两个年轻人如蒙大赦，夺门而出，像有凶兽盯上了他们。
平时那么可爱的小姑娘，凶起来好可怕，像要吃人。
没多久，只听得一声马达轰鸣，船只破开水浪，飞速地往江里驶去。
“妈妈。”姜姜高声吼道：“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我要去找他。对，找他。”她像只无头苍蝇，喃喃自语。
方糖赶忙跑来贴紧她，给她无声的力量。
姜月华厉声呵斥，“喊什么喊，喊魂啊。”同时也压住她自己心底的慌乱。
紧接着语气放软，“你别急，我打电话问问你爸爸。也不一定是他。现在还没到放学时候，现在还是上课时间。他说不定还在省安中。”
“遇到点事情就慌慌张张。说了多少次，这坏毛病也改不掉。”
姜月华拨通姜云涛的手机，一连拨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姜姜等不下去了，想起盛斐也有手机，“对，我可以打电话给他。我要打电话给他，他有手机。”
姜姜拿着店里的座机拨通盛斐的电话，可惜那头一直传来忙音。
心里预感越来越不好，姜月华镇定道：“你爸爸估计在忙着。你先别急，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姜心里发慌，“我要去确认一下。”
不等姜月华同意，火急火燎地跑向盛世船厂。
“啊呀，这……”方糖看看姜姜跑出去的背影，又看看姜月华，焦急道：“月华阿姨，我也去。”
“注意安全，帮我盯着点姜姜。别让她做傻事。”姜月华叮嘱。
“好的好的。”方糖赶忙追着姜姜跑出去，边跑边喊，“姜姜，你等等我。”
姜姜一口气跑到船厂门口的门卫室。
盛斐今天有没有来过船厂门卫最清楚。
慌乱中，她还有保持着一丝清明，首先得找门卫确认清楚盛斐今天有没有来船厂，什么时候来的。
“李叔叔，今天盛斐什么时候来船厂的？”她也不问盛斐有没有来，而是直接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姜家丫头，你怎么来了？”门卫老李和姜姜也是老熟人了，看到她惯常地打个招呼。
姜姜拍打着门卫室的窗台，焦急道：“李叔叔，你快告诉我，盛斐今天什么时候来船厂的？”
门卫老李回想了一下，“我记得大概是下午三点半左右，四点钟不到。”
姜姜：“什么，他真的来船厂了？他们放学了吗？他这时候来船厂做什么啊？”
方糖也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姜姜，你先别急。”
姜姜心中咯噔一下，心中焦急的要死，“李叔叔，我要进去找我爸爸。”
“姜主任现在恐怕抽不开身。”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姜姜努力稳住心神，打探消息。即便真的是盛斐坠江，她知道她着急也没用，她水性不算太好，跳水救人肯定行不通。
“有个学生掉江里了，盛家那小子也跟着跳进去了，现在两人都没找到。”
“报警了吗？”姜姜身子晃了晃，还好有方糖扶住。
“报了，警察还没到。所有安保人员都去找人了。”门卫老李嘴里念叨着：“希望吉人天相，佛祖保佑。”
“李叔叔，我担心我爸爸，我进去找他一下，和他见个面就好。见个面，我立马出来。”
门卫老李嘟囔，“特殊时期，照理说不能放人进来。”
“求求你了，李叔叔。”
都是熟人，门卫老李也没有为难她们，拿出登记册，“你们俩做个登记。这里有两顶安全帽，你们戴着进去吧，注意安全。”
“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安全第一。”门卫老李再三叮嘱，叹气，“那孩子就仗着自己水性好，不当回事。江水可不像内河那么平静，下面都是暗流。”
姜姜拿着笔的手都在抖，握不住笔，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手指软的签不下自己的名字。
方糖拿过她手里的笔，“姜姜，我来写。”
“方方。”姜姜咬唇艰难地喊了她一声，声带颤抖。
两人做好登记，戴上安全帽，跑进船厂。
按照记忆，一路熟悉地穿过满是钢材的外场。
方糖这时候才注意到姜姜还穿着毛绒拖鞋，好几次差点踩到钢刃上，幸好方糖及时拉住她，两人这才有惊无险地跑到开合桥边。
开合桥已经放下，恢复通行。
它的一侧正停着一艘轮船，它静静地停在那里，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小心翼翼地保持着水面的平静。
船舷有放下的吊绳，应该是下水救人放下的。
姜姜双腿一软，扑到岸边，看着几十米深的水面上有人影忙碌，沉沉浮浮，橙黄点点，都是搜救人员。
江水不像海水涨潮落潮那么明显，看似平静的水面实则暗流涌动。
“盛斐。”她朝着水面呼嚎。
“盛斐。”方糖也跟着大喊。
没有回声，声音很快消散。
姜姜和方糖又接着喊了很多声。
今天这个时间段正是涨潮的时候，但水面依然离岸几十米深，即便有人在岸上喊，水里的人都听不到。
“不行，得尽快找到他们。再过一段时间就落潮了，落潮会把他们卷进长江里，到时候更加难救。”姜姜沿着岸边一边跑一边喊。
方糖不太懂这个，听得一愣一愣，但她一直留意着姜姜的安全。
“小心。”千钧一发，方糖眼疾手快地拉住姜姜，她脚下一滑，差点扑进一推杂乱的钢筋里。
惊魂甫定，方糖盯着她的眼睛，气愤道：“姜姜，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出事。”
姜姜此时脑子很乱，表情木讷，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对外界的反应都比较迟钝。
“出什么事儿？”
“脑子会被钢筋扎穿啊。”
“哦。”姜姜哦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你会死，你知道吗？”方糖暴躁大吼，“脑浆迸裂，七窍流血。死的会很丑。”
姜姜愣了片刻立马要跑。
“姜姜。”
方糖一把拉住她，紧紧地抱着，哭着道：“姜姜，你清醒点，清醒点，好吗？”
“盛斐水性那么好，肯定会没事的。”
“他每年夏天都会从江里救起几个人，他肯定会没事的，这次也一样。”
“咱们回去把鞋子换了，好吗？”她近乎哀求。
姜姜没有说话，她心中除了想找到盛斐之外，其他什么时候都不想管，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我不回去，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继续找他。”姜姜六神无主，大吼大叫，死命扒拉方糖圈住她的双臂。
“他肯定还等着我们去救他。”
“他能救很多人，但不一定能救自己。”
“现在江里的水那么冷。”
姜姜疯狂地挣开方糖的桎梏，沿着江边堤岸呼喊着盛斐的名字。
方糖眼中满是不忍，气得跺脚，又立马跟上。
江边滩涂，很多人在找人。
水性好的人，已经下水救人。
又一个人钻出水面，挥舞着没找到人的手势。
江水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水面的一小点，下面都是几十米几百米的深水，水里的空间，比陆地大得多。
周围的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听说最高层都被惊动了。”
“船厂这次要倒大霉。”
“肯定要闹，赔偿肯定少不了。”
人群中传来一阵唏嘘，有人只关心赔偿多少，家属闹不闹事，并对此津津乐道。
“那两个孩子救上来了吗？”
“还没。”
“听说有个是老板家的儿子。”
紧接着又是一阵唏嘘，“盛正国这趟也是倒霉。”
“谁让他坏事干尽。报应到他家儿子身上了呱。”
“声音小点，别被旁人听到。”
“听到又怎样。”那人嘴硬，但终是没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周遭议论纷沓而来，姜姜僵着身子听着。
“长江每年都要淹死几个人，这两个孩子恐怕也凶多吉少。”
“基本上救不回来。”有个人直接给他们判了死刑。
姜姜再也忍不住冲着那些说风凉话的人大吼，“你们胡说，你们胡说，盛斐一定能救上来，一定能。”
“一定能，一定能。”她撕心裂肺地大吼。
天黑后，下起了雨。
起初是小雨点，后来变成大暴雨，加剧了救援难度。
眼看希望一点一点渺茫，姜姜再也绷不住了。
毛绒拖鞋浸满雨水，很重很重，也很滑。好几次差点她差点滑倒，被江边滩涂的玻璃碎片戳伤了脚。
十五岁的她，除了等待救援，好像什么也做不了。那么渺小，那么无能为力。
姜姜泄气地蹲在地上，热泪滚滚留下，无助地捶打凹凸不平的地面。
“姜姜。”方糖默默地在陪着她。
后来，方糖也被她妈妈贾桂珍拉走。
临走前，方糖把球鞋换给了她，换上湿漉漉的毛绒拖鞋。
刚一沾脚，毛绒拖鞋泡足了水，真的很冷。
方糖突然意识到四月初的江水真的很冷很冷，带着寒冰的温度，现在才刚进入春天而已。
姜姜说的对，盛斐也可能会冷。冰冷刺骨的春江水会要了他的命。
方糖离开了，江边只剩下她一个人。又冷又饿，她踉跄着向前走去，脚下一滑，差点从坡上滚下去，幸好有个人拉住了她。
“姜姜。”
大雨中，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姜姜惊喜抬头。
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雨水，看到的却是赵凯，而不是她想看到的那个人，眼中瞬间涌上失望，任由雨水冲刷在睫毛上。
“赵凯，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姜姜情绪瞬间低落，“你也是来劝我回去，劝我放弃的吗？”
赵凯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是来给你送雨衣的。”
“这是雨衣，这是雨靴。”
他从雨衣下面拿出一双干爽的红色女士雨靴放到地上，又张开雨衣帮她套到身上。
姜姜弯腰换上雨靴，换下来的球鞋泡在浑浊的污水里，都看不出原先是白色的。
她弯腰要拿起来的时候，赵凯阻止了她，道：“这球鞋脏成这样，扔了吧。”
“这是方方的鞋子。”姜姜坚定道：“我要带上它们。”
赵凯默默叹了口气，收回阻止的手。
“谢谢你。”她低垂着脑袋向赵凯道谢。
她把两只鞋子的鞋带打结，挂在手臂上。
“盛斐。”
“盛斐。”
她拿着手电筒，呼喊着盛斐的名字，继续沿着江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寻找。
赵凯挑挑眉，没说什么，跟在她身后，一起寻找盛斐。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一下，好不好，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小剧场：
易洺：活腻了？
齐峰：那时候真觉得活腻了。
盛斐：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易洺：烂好心。
齐峰：老板，你别被骗了，他天然黑。
易洺：你说什么？
盛斐：我才七岁，我是乖宝宝。
齐峰：他……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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