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
当叶南弦来到体育场时，林峻尧和他的几个小伙伴已经围在了篮球场旁边。
“人来了。”乔乔的眼角余光注意到身后的人，出言提醒：“那个邪恶魔法师就在我们身后坐着。”
“你们真确定那就是邪恶魔法师？”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偷偷观察叶南弦，“颜值即正义，这么帅的人不可能是反派。”
另外一个女生闻言也看过去。
尚且算是朝阳的阳光已经刺眼，叶南弦不想晒太阳，坐在树荫下的双杠上躲避着烈日的烘烤。
树荫慵懒倾斜在洁白校服上，挡不住的斑驳光点勾勒出轻薄布料下清瘦的轮廓。
尤其是叶南弦发觉有人议论自己而抬起的眼眸玲珑动人，更不可能是邪恶的化身。
收回目光，杨可岚高高举手：“我投韩诗雅一票，我也觉得他不是坏人！”
林峻尧啧了一声：“你们宁愿相信一个刚认识的人都不愿意相信我？”
韩诗雅尴尬笑道：“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谁主张谁举证嘛。”
看到大家都选择相信新来的叶南弦，林峻尧耸耸肩：“不信就算了。”
他把自己表现的很无所谓，甚至连语气都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但从上高中以来就和林峻尧在魔法社团的乔乔却敏锐发觉了林峻尧语气深处的不悦。
“阿尧，要不你去试试那个新同学？”
林峻尧听出了乔乔是在给自己台阶，可他没下：“为什么要去？我的直觉准得很，根本就不需要试。”
“那就算了。”乔乔往叶南弦的方向看了一眼，再回头时，发现林峻尧正盯着自己。
阳光洒进漆黑的瞳孔中，一条燃烧的火线正在蔓延。
“……我在想，要不你还是去问问吧。”乔乔了解林峻尧，“他真是反派就不好了。”
火焰从林峻尧的眼眸中散去。他撇撇嘴，“本来是不想问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
说完，他闲庭信步地朝叶南弦走去。
·
叶南弦视力好，而且会唇语。几个人说话的内容都映入了他的眼帘。
虽然有几个诸如魔法社团或者邪恶集团的字眼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叶南弦大概知道林峻尧朝这边走来的目的就是自己。
关于林峻尧，叶南弦对他的印象并不糟糕，只是有一点点疑虑和好奇。
因此当林峻尧走过来的时候，叶南弦一直看着林峻尧的一举一动，希望能够从中注意到林峻尧是否发觉自己身份的蛛丝马迹。
叶南弦坐在双杠上，双腿随着惯性摇晃。他看着林峻尧走近，坐下，风吹过操场，吹乱少年的发梢。
等了很久，林峻尧都没有开口。他只是坐在双杠旁边的草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或许是在想如何开头。
远远的，叶南弦看见那些小伙伴在朝林峻尧挥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叶南弦跳下双杠，脚下柔软的草地塌陷了一片。原先浮在表面的碎草被震荡在空中，飘飘忽忽化为一团绒屑。
林峻尧打了个喷嚏。
“才，才没有呢。”被草絮扰了个措手不及，林峻尧连话都说不利索。他红着鼻头，眼角还有泪滴：“我只是觉得这里没太阳过来坐一会儿而已。”
“这样吗？”叶南弦没戳穿林峻尧，“你的那些朋友在朝你招手，好像有什么话要和你……”
“不用你提醒我。”林峻尧截断了叶南弦的话，然后以极快的语速说：“你为什么突然转学了？”
“什么？”语速太快，叶南弦没有听清。
“你们一中那么好，干什么要转来侨中？”林峻尧说完，还不忘补充道：“我可不是来特意问你的，只是因为你刚好在旁边我才顺便问你一下。”
他神色正经，仿佛力求证明自己对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关心。
叶南弦：……
这家伙的演技很差，他眼神里写满的好奇已经无法被表面上的漠然所掩盖。
言行不一致的人，叶南弦见过很多。之前在魔术师协会也有一个魔术师，表面上仁义道德满嘴的道理，背地里却利用魔术策划了一场大劫案。
叶南弦的目光在林峻尧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日光西斜，推动着时间的指针缓慢移动。树荫一点点从林峻尧的脸上散去，光与暗巧妙分在了他倔强的眉眼之间。
叶南弦决定试探一下他。
“我是为了你来的。”
话语很浅，却掀起一阵波涛。
“你在说什么东西？”林峻尧故作镇定的脸上也浮现一丝压抑不住的狐疑，“我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吗？”叶南弦歪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有点像。”
“哪个朋友？”
“就是和我玩得很好的朋友。”
林峻尧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想什么，但他没有焦点的目光暴露了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的事实。
看来他那天在商场里没有记住自己的脸。
叶南弦满意地站起来，拍拍身上沾染上的泥土和草屑准备要走，可第一步都还没有迈出去，林峻尧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不可能。”林峻尧果断而干脆，“你在骗我。”
话语顺着春日燥动的风抚摸着叶南弦，灼热的烈阳把他的脸晒得发烫。
转过身来，太阳明晃让他睁不开眼。
叶南弦什么都没有说，就只站在林峻尧面前。林峻尧逆着光，脸上的表情被阴影遮盖。
两人对视了一秒。在这一秒里，叶南弦想了很多林峻尧可能会说的话，以及自己要对应的回答。
可林峻尧却撅起嘴。
“我这么帅的脸才不是大众脸呢，怎么可能会有人和我长得像？”
叶南弦：……
所有脑海里的演算与对策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多余。看着林峻尧骄傲间带点自恋的表情，叶南弦艰难的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虽然确实有点小帅……
但这不是你欠打的理由啊！
叶南弦深吸一口气，把涌上咽喉的无语和愤怒压回自己的心里。
林峻尧没戳穿自己的试探当然最好，不过叶南弦还是想回敬他的自恋。
“不好意思，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发现你和他确实不太像。”叶南弦说：“他比你帅多了。”
叶南弦就彭安一个朋友，如果真要比较……那的确还是林峻尧好看一点。
不过自恋是男人深藏心底的毒药，叶南弦不会让这种毒气继续在身边弥漫。
“真要说的话，你长得还算端正，但是——”叶南弦故作挑剔，浅浅扫视了一眼林峻尧，“不算好看”四字还未出口，就已经被他吸引。
林峻尧的五官不算精致，在同龄男生却显得出众。尤其是那双小狗眼，眼型并没有什么优势，可眼底透露出的倔强却充斥着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气场。
犹豫了一会儿，叶南弦把要说的话尽数咽下。
林峻尧却依旧紧抓不放：“但是什么？”
对于这个新同桌，林峻尧一直觉得叶南弦有些奇怪。他好像总是想要说什么，又总是没有说出口。
难道是因为周末在商场的事情？
指尖划过鼻翼，林峻尧在这一瞬间开始后悔自己的追问。他能够清晰记得那天的情景，还有叶南弦回头时看自己的惊愕。
虽然不明白那天的电梯到底是怎么停下来的，但林峻尧觉得那说不定和自己有关系。
叶南弦是那天唯一的目击者，突然转学过来还在自己的书包里翻找，一定是对自己有什么企图。
想到这，林峻尧骨节分明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他打算说点什么话扯开刚刚的话题，还好口哨声也恰好在此时响起。
“集合准备下课了！”体育老师在操场的另一头吹着哨子。
·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叶南弦暂时打住了他想要试探林峻尧的念头，林峻尧也不想和叶南弦再多说什么，以免叶南弦突然问起那天在商场里的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操场边缘，中间隔着林峻尧的那群朋友。
“怎么样？问出什么了吗？”乔乔跟在林峻尧后面。
方才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大家都有目共睹。
“没问。”林峻尧的回答斩钉截铁，“真正的反派会告诉你他是反派吗？”
他们后面，叶南弦在和彭安发消息。
-彭彭：怎么不接电话？试探出来了吗？
-南：试探不出来，这家伙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彭彭：？
-彭彭：什么意思？
-彭彭：物理意义上的还是精神意义上的？
-南：这不是重点
-南：重点是我不想试探他了，试探不适合我。
-南：要不我直接问他好了。
-彭彭：？
叶南弦把手机塞到口袋里，不再关注彭安后续说了什么。
毕竟叶南弦实在是不适应这种弯弯绕绕的方法。他一向喜欢直来直往，比起试探，找个借口直接问出来会简单很多。
林峻尧此时正侧脸看着乔乔，而叶南弦正看着林峻尧的侧脸。
要找什么借口呢？
叶南弦用力的思考，脑子却常常停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眉目，耳边一声高呼又把思绪完全打散。
“让开！让开！”不远处的篮球场，有穿着篮球服的学生朝叶南弦这边喊。
叶南弦本能朝后退了一步。再抬头，发现一个篮球正在半空中以向左旋转的弧度飞行。
不过不是朝叶南弦飞过来的，这退后一步的动作属实是有些多余。
他回过头，继续看着林峻尧的侧脸思考，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个篮球是朝着林峻尧飞过去的。
真是没办法。
此时的林峻尧还在和乔乔聊天，丝毫没有注意到飞过来的篮球。等到他被身边人提醒的时候，球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伸手要挡，球却不如他所预料的那样砸到他的脸上。
睁开眼，眼前是一只修长纤细的手，指节攀附在篮球上，把篮球整个接了下来。
林峻尧顺着那只手臂往右看，叶南弦温柔的眉眼依旧从容不迫，只是在他的额头上隐隐约约多了些薄汗。
闷热的青城又开始起风了。携带着落叶从林峻尧面前划过，刘海随风上飘，也带来了叶南弦身上那股奇异的芳香。
“小心点，走路要注意旁边环境，别只顾着和别人说话。”
叶南弦的语气漠然，眼神里也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感觉。一如他一点也不急迫的表情和从容顺畅的动作，就好像提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一样。
感觉每个动作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而看林峻尧，神色慌张动作狼狈，根本就是叶南弦的对照。
林峻尧：……
不就是拦个篮球，需要这么做作吗？
做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