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两个徒弟说出我的推断。猴子和小白龙连连点头赞同，称赞我是真知灼见，说得对极了。

红孩儿跟在沙僧旁边。他听到我跟猴子、小白龙说的话，十分不屑地嘲笑出声：“你个大和尚无甚的胆量！本大王给你定个主意，你将本大王头上箍儿去了，本大王一口三昧真火，盏杯工夫即叫这妖妖恹恹的大黑河变作一道泥鳅沟。”

上上个月，我忍无可忍，念了一个时辰的紧箍咒，让猴子把红孩儿全身上下的毛都剃光了，连根牛汗毛都没给他留下。自那以后，牛圣婴再没敢口出恶言，骂人“秃驴”。

红孩儿这小子，不愧是“黑-道”头子牛魔王的儿子，缺德脑子配缺德心肠，竟然想得出这样的馊主意，将这么宽广的一条大河，蒸发成干涸的河床！他那三昧真火，就是猴子碰到都要烧光猴毛，这河里养的小鱼小螃蟹，不全成烧烤河鲜了？

万一把个频临灭种的珍惜保护动物给真弄灭绝了，阿弥陀佛，便是真的金蝉子，十世修来的功德都得被他扣光！

我拿出一本佛经，拍到红孩儿脸上，让他呆一边去抄写一百遍。他不抄，我就背诵紧箍咒给他当摇篮曲。

红孩儿气哼哼一把抓走经书。他跑到行李箱，翻出纸笔，然后趴在行李箱上认认真真抄写。上个月让他抄写一遍《法华经》，字迹丑陋，书面邋遢，让人不忍直视。红孩儿被我、猴子、小白龙、沙僧，四人混打，现在他的字迹端正多了。

这才对么。不然我带他去见家长。铁扇公主看我带着他儿子走一路，她儿子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多没面子？

搞定红孩儿，我向猴子和小白龙看去。

小白龙站在岸边，瞭望了一遍河面。他帅气地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师父，这一趟我去吧。”

我关心道：“让你大师兄陪你一起去？”说实话，我是不大放心小白龙单个去做除妖任务的。《西游记》里出没的妖怪，有强有弱。这河里住着的是个弱鸡还好说，万一是个占河为王的强者，小白龙不成打狗的肉包子了么？

据我所知，吃小白龙这样纯种的龙族，是水族晋升为龙的一条有效路径。在喜欢走捷径的水族眼里，白龙肉比我这唐僧肉可诱惑多了。

小白龙大大咧咧，一挥手：“师父放心。我们龙族最善水性，楞是多厉害的妖怪，在水里就是我龙族一口食。”

猴子听他口出狂言，伸手从身后草丛里抽了根草杆子，剔起了牙。

沙僧望向猴子，忽然走上前，向我们拱手道：“这一路行来，承蒙唐长老与你几个徒弟帮撑。今日便由我同三太子一起下水，为他掠阵。”

我皱皱眉，不想和沙僧掺合在一起。我向猴子看去，这猴子只专心剔他那两颗牙齿，好像没有听到沙僧的说话声一样。

沙僧脸皮也是厚。我们不理他，他就直接走到河边，“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小白龙一看沙僧说好的给他掠阵，竟然先下去了，登时急了。小白龙连忙跟着跃入黑河。

猴子忽然丢掉草杆，转身跑进草丛，伸手扒拉茂盛的野草。我好奇跑到他身边，看到他扒拉出一个石碑，上面刻着字：衡阳峪黑水河。

“原来是到这了。”猴子从旁边又拔了一根草杆子衔在嘴里，“这样挺好，小白龙是小鼍龙的表兄弟，大家是一家人呢。”

我不怎么乐观。原著里，黑水河里的妖怪正是猴子话中的小鼍龙，刚刚成年。这条小鼍龙说起来也很可怜，他爹就是那条被魏征斩了的泾河龙王。

当年，我还在长安的时候，泾河龙王和算命的赌斗，死不认输，违背玉帝旨意多下了点雨。玉帝听报后立即找了一代诤臣魏征，让他监斩泾河龙王。

泾河龙王得到消息，提前托梦给我老丈人，让他看在大家都是“龙种”的份上，一定要拖住魏征。结果我老丈人一如既往地没能搞定他的镜子爱卿，让魏征打了个瞌睡，在梦里斩杀了泾河龙王。

泾河龙王下了地府后，狠狠地告了我老丈人一状，让地府的官差抓了我老丈人十八层地狱一周游。我老丈人差点被吓死，回阳后立马按照地府的要求，召开水陆大会，为地狱怨鬼超度。

可惜啦，因为我没能剃度出家，导致主持水陆大会的人变成了别人，和书里剧情劈了个叉。观音不得不舍近求远，特特地跑去昭陵找我，安排我上路。

扯远了。

泾河龙王是西海龙王的妹夫。他死后，泾河龙后没能杠过婆家，只得带着九个儿子去了西海。

泾河龙王和龙后都算不得纯血的龙族。小鼍龙是泾河龙王最小的儿子，也是杂交特征最厉害的一个，几乎是个鳖样。西海龙王给他们兄弟安排工作，到了小鼍龙这里怎么都寻不到一个体面的工作岗位，干脆把他丢来黑水河磨砺磨砺。

然后这混子小鳖三，就把人家黑水河河神的府邸给强占了。

这小鼍龙的确是小白龙的表兄弟不假，但他同时也是小白龙的仇家，西海龙王的亲外甥。孰亲孰不亲，谁说得准呢？

“我看小鼍龙就是个混子，指不定做出什么。”我忧虑地扭头回望黑水河河面，“要不，你下去探探情况，给小白龙兜个底？”万一小鼍龙借着亲戚关系，玩一把“杀熟”，小白龙可就真坑了。小白龙原来就因为亲爹敖顺的背刺，对亲情十分失望。现在再被小鼍龙坑一把，小白龙那心理阴影面积得多大啊？我根本不敢算！

趴在行李箱上的红孩儿发出“呵呵”的怪笑，插话进来：“多会烦事？本大王早说了，我一口火就能叫汪洋变焦土。你们偏要费这事。瞧不瞧你那娇贵徒弟能上岸吧。”

这小屁孩，说话忒不中听。我和猴子正想上去给他一点“爱的教育”，河中央突然蹿出一道人影，掀起一大片水花。我连忙定睛看去，发现是沙僧出来了。

沙僧掠过河面，急急地跑上岸。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一直等着的我们说道：“唐长老，我对不住你们。你家小徒弟被那河里的妖怪捉走了。”

“怎么捉住的？”我和猴子再管不了嘴贫的红孩儿，急忙上前，追问沙僧，“是个什么妖怪？”

沙僧喘了口气，恨恨讲述道：“是只鳖精样的龙！”

“我和小白龙一起下到水里，在河底见到一座河神府。因不知住的是善神还是恶秽，我俩也算斯文上他府上。”

“那府里住的根本不是这边的河神，而是西海龙王的外甥。他和你小徒弟有些亲缘，互相称兄道弟。我当是一个好事。不想那鳖精突然变脸，打晕你徒弟。我连忙冲杀上去，反而被他打了出来。”

我和猴子对沙僧“放屁添风”的战力，不甚意外。书里，他就没能打过刚成年的小鼍龙。

我看向猴子，叹气道：“你看吧，真的被杀熟了。”我就担心一件事，小鳖三捉住小白龙，是想炼化了小白龙，给他的血脉提纯。

我和猴子熟知剧情。我们清楚从小鼍龙那鳖犊子手里救出小白龙不难，难的是消除小白龙在亲人小鼍龙这边受到的“精神伤害”。

唉，小白龙这原生家庭，真的是太糟糕了！

猴子想了想，说道：“这事不能我上了。我去西海摇人，他一家子不可能一个有良心的都没有吧？”

猴子给我画了个圈，以防万一。然后他一个筋斗云飞去了西海方向。

红孩儿看到我坐在猴子画的圈里，忽然起了兴趣。他放下纸笔，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绕着圈圈转了个圈圈。

红孩儿挠挠重新长出的胎毛一样的头毛，问我道：“这圈儿有些名堂，做什么用的？”

我瞥他一眼：“也不做什么用，就是防备你们这些吃人-肉的妖魔鬼怪。”

红孩儿“呔”一声骂：“我和母亲一同把斋，你个诬赖和尚不要随口喷人！”

我嗤笑：“敢说当初你把自己捆在树上，不是想掳我，吃我的肉？”

红孩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唐僧肉怎算得上是人-肉？”

我黑脸，这小牛犊子又在拐弯抹角骂我！

我不理会红孩儿。少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我要揍这小东西，肯定要出圈子。一旦出了圈子，会不会遭遇什么就难说了。万一那小鼍龙看见猴子不在，恶从胆边生，上岸劫我，我是正当防卫呢，还是正当防卫？

总归要暴露我的实力，不妥不妥。

我恶狠狠瞪了红孩儿一眼，警告他不要太狂，等他孙爷爷回来了，有他好果子吃！

牛圣婴是得意便猖狂，哈哈大笑不说，还往猴子画的圈圈上猛喷一口大火，想把圈圈毁了。但是没用，猴子画的这个圈，有点子“因果律”在。只要我这个“唐僧”蹲在里面，这圈就是牛鬼蛇神不能入，刀山火海不能侵。有“鬼界法则被子里的人不能碰”那么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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