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带着一串死人,程西只得先回西山。
跟在腾瑞身边好奇地这摸摸那看看的九九六立刻站直身板,浑身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腾瑞打个寒颤,丝毫不怀疑程西一句话,九九六就能不顾念他俩这几天的交情把他剁成饺子馅。
程西摆摆手,九九六立刻站到门口,连只苍蝇都别想靠近。
虽然西山上压根没有苍蝇。
等严师和大祭司一来,程西将老何和大黑脑袋查到的消息做了个汇总。
严师脸色很不好:“这么看来,不同意实验的一方对西山的了解比我们预想中要更多。”
对方得到资料的时间要更早,对西山以及死人们的调查也会更加深入。
若是再阴谋论一点,卖家手上那份资料搞不好也是不同意的那一方偷偷放出来的。
那他们说不定从白大褂初进乱葬岗时就盯上西山了。
打击白大褂、消灭死人这一不确定因素的最好办法就是悄无声息灭掉独自在外的死人。
当然,他们也可以在死人堆里收买自己可利用的人脉。
腾瑞:“你们说之前绑走老肖的那伙人会不会就是另一方的势力?”
没有人能给出肯定的答复。
但是前后串一串,这种可能性极大。
也只有同属于官方的势力,才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精神病院地下建起规模那么大的秘密实验室。
程西按压额角,很久没疼过的脑仁一抽一抽。
死人们聚在西山上容易被一网打尽,分散在外面又有被人逐个击破的隐患。
这境遇,居然跟曾经的死人军团巧妙契合了。
大祭司手捻胡须:“既然他们要把西山放到明面上,咱们就顺势把这消息在死人堆里散播出去,是回山还是留在外面全凭自己做主,下场如何也由他们自己承担。”
腾瑞狠搓几下脑门,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又钻回实验室。
~
事关重大,严师亲自下山去办这事。
程西没有再出去,她的注意力被那终于出土的逃犯吸引过去。
许是白大褂想撇清关系,逃犯的复活周期比程西预想中要长得多。
逃犯身上没有尸骨缺失,是跟陛下同款的原装诈尸。
他自己也没想到死都死了还能活过来,更没想到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程西。
“你!”
他指着程西的鼻子,秀气的五官极尽扭曲。
程西攥住他手指头反向一掰。
整个乱葬岗回荡起凄厉的惨叫声。
九九六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急吼吼从实验室跑过来,二话没说先把逃犯按在坟头上一顿胖揍。
逃犯的硬核战斗力平平,能够频繁得手害人全靠他那张无公害的好人脸。
这会儿被九九六按在地上爆捶,想叫救命都叫不出声。
程西没有制止,任由九九六把这刚活过来的死人差点又给打死过去。
九九六扯扯逃犯的小细胳膊:“他这手扯下来能自己拼回去不?”
程西:“不知道,你可以试试。”
逃犯满眼热泪:“你们说得这叫人话么!”
九九六歪头:“我们是死人,严格算起来不是人。”
他手上微微用力,逃犯的肩胛骨就脱臼了。
逃犯貌似还有一部分痛觉神经,叫得比杀猪都惨。
九九六没想真把他拆了,给他点颜色也就放手了。
逃犯生前罪行累累,放在乱葬岗里却是平平无奇。
在监狱时,其他囚犯都离他远远的。
在墓园里,其他死人谁看他不顺眼就要过来揍他两拳。
逃犯哪吃过这种亏,谁敢来惹他,他就抹谁脖子。
一号坟首当其冲,人头落地。
逃犯狞笑:“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
他边说边习惯性去舔舐刀尖。
以前他抹活人的时候,刀尖上沾染的血迹是最甜的。
他万没想到眼前那具没了脑袋的身躯突然动了,一只手在他持刀的手臂上一托,刀尖立时划破逃犯自己的舌头,刀尖霎时染上血色。
一号坟的脑袋原地转两圈,两只死鱼眼直勾勾仰视逃犯:“不愧是新鲜的死人,有血。”
所有长住死人聚拢过来,一个个眼神像瞧见误闯进狼群的肥羊。
那一天,逃犯是哭着冲出墓园的。
一群死人追着他跑,一直把他撵下了山。
程西亲自去把人给逮了回来:“这种祸害就在死人堆里待着吧,别放出去害人了。”
死人们为表示对新邻居的欢迎,展开了新一轮对逃犯的群殴。
严师下山三天依旧没有回来,倒是陛下带着老肖和那太监回来了。
他在山下的处境要远远好于其他死人,但生在皇家的他比谁都更懂让一个人消失有多简单。
即使这个人是个如他凡尘身份那般的超级富豪。
以前他深居简出,倒也不担心被两方势力盯上。
可他身边有个老肖。
老肖作为首个被偷袭的死人,谁跟他在一起无异于自曝身份。
陛下脑子再不灵光,这点浅显的因果还是捋得顺的。他把家产交给帮忙赚钱的其他有钱人处置,他则带上没来得及销赃的先皇宝藏回到西山。
“跟你们在一块,不论生死,心都是踏实的。”
陛下心情好,先给死人们发一波福利。
死人们跪倒一片。
逃犯站在角落里不知所措,被陛下的忠实拥趸判定为反贼,迎接他的又是新一□□击。
后续每一天都有死人返回西山,却迟迟不见严师的踪影。
程西给严师打过两次电话,都是无信号状态。
程西面上镇定,心里已然有了判断:严师恐怕是出事了。
她立刻联系要晚一阵子再回西山的老何,看能不能查到严师最后出没的区域。
没等老何查出端倪,孙丫头的消息先一步到了:严师被官方势力控制住了。
不用问,肯定是反对实验的那一方。
严师是在人间最活跃的死人之一,如果另一方当真早就在暗中调查西山,严师的身份肯定早就透明了。
只不过他们以前摸不准对手要利用死人做什么,所以没有对严师下手。
如今严师挨个死人通知做选择,对方察觉到西山将有异动,这才下先手为强将严师给扣住了。
程西一股火起,紧跟着又冷静下来。
西山死人数量庞大,只杀一个严师毫无作用,对方更可能尝试从严师嘴里套出更多内幕消息。
严师不是不开窍的老古董,通过周旋保全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
程西问孙丫头能不能联系上抓走严师的人。
孙丫头沉默半晌:“你要去救严师?”
程西始终淡然:“我手底下的人无端被人扣住,我当然要去捞回来。”
孙丫头加重语气:“很危险。”
程西没有犹豫:“地址。”
孙丫头没有目睹严师被抓,否则她说不定能当场把人抢回来。
她是通过自己这几年不断换工作积攒的人脉听到了一点不是很确定的消息。
就在她主动联系山下几个消息灵通的死人,试图联系上绑走严师那群人时,那边居然主动向她发出了邀请。
对方希望孙丫头能给管理员带句话,请管理员下山见个面。
孙丫头的拳头捏得咯咯响。
她一向很注重保护自己是个死人的秘密,对方还是第一时间找上了她。
看来每个游走在山下的死人都已经被他们标记过了。
事关严师乃至整个西山,孙丫头不敢耽搁,第一时间传信给程西。
程西大大方方下山,就好像她要去帮某个死人善后一样。
许是怕程西思虑过多不来赴约,对方将见面地点选在警局对面的小饭馆。
程西先去警局里溜达一圈,手捧新的一沓通缉犯资料晃悠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杯冒热气的刷锅水咖啡。
与程西碰面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穿着普通长相普通,乍看上去像个被工作和生活磨到麻木的社畜。
饭馆不大,人很多。
程西不用细看也知道今天这些看似寻常的食客其实都是中年人的同伙。
她像个普通拼桌食客那样坐到中年人对面,将那杯咖啡推了过去。
对方竟也不怕她在里面加料,端起来就喝。
程西的心一沉,这是个有魄力有胆识的人。
这样的人是最难攻克的谈判对象。
然而下一秒,对方那张没有多余表情的脸就扭曲起来,看上去很想把喝进去的咖啡吐出来。
程西提了中年人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不是刷锅水。”
对方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程西将茶水一饮而尽,双方既展露出谈判的诚意,又进行了一轮对彼此的试探。
中年人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跟放下茶杯的程西四目相对。
对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严先生是古来有名的大师,这几日在我府上做客,顺便传授些早已失传的精湛手艺。”
程西心中了然,这伙势力跟白大褂只想用死人当枪使不同,他们还会顺手挖掘死人身上的历史价值。
这要是陛下落到他们手里,他老爹的真坟妥妥要被挖出来了。
见程西没有言语,中年人拨通视频电话,让程西与正在教人刻木头的严师互相看一眼。
镜头里的严师仍是下山时的模样,不像受了委屈和刑罚。
严师一见程西,下意识来了个立正:“管理员好!”
程西微微颔首。
严师还想说什么,被那几个跟他学手艺的人以讨教为名打断了。
中年人切断视频:“严先生安好得很。”
程西:“你们想谈什么?”
中年人:“听严先生说西山上还有很多像他一样了不起的历史名人,我们想请他们合作,帮我们复原缺失的历史,传承一下断档的各项技艺。”
程西意味不明地“哦”了声。
中年人:“如果程小姐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自行与各位名人联络。”
程西不慌不忙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壶放到桌上的同时,木桌四条手臂粗的桌腿同时断裂,桌面砸在地上,茶壶摔成碎片。
而那杯倒满的茶杯不知何时被程西拿在了手里,一滴水都没有溢出来。
程西微微歪头把玩水杯,莫名透出一股匪气。
“西山上的事,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