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骗你的。是电视声。”随即背景声消失，夏屿轻声问，“好一点了没有？”
“嗯”
“姜航，”夏屿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姜航全身紧绷，等待他接下来的一句，“如果明天还是不舒服，就不用来接我，在家睡一天，无论你做啥，都是有意义的。”
姜航不知道前一晚是怎么睡着的，恶心痛苦的抑郁情绪何时消失，只记得那道男声舒缓平静，让她安然，逐渐迷糊……
这一觉她睡得极好。
夜间无梦，睡到第二天六点才醒来，相比往常晚起了会儿。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拿过手机，检查昨晚的微信对话停留在什么地方。
一看夏屿的回复还是她头脑记得的那段，看来昨晚她应该没有再说出过份的言语。
她拍了拍额头，让自己更加清醒，跑到厨房喝了一杯凉白开唤醒身体机能，接着就开始洗漱更衣。
等跑完步回来已经快八点了。
她想了想，又去上次给夏屿带过早餐的小店，买了两份馄饨油条，开车向夏屿家驶去。
夏屿没料到姜航今天会过来，还来得这么早，带着早点。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昨晚几点睡的？”姜航问。
“不是太早。你呢？”他瞧了一眼姜航，神情清浅，“担心我吗？”
“我就顺便问问，你别想太多。”她有些尴尬，刚说出口就意识到又说错了，赶忙试图弥补，“给你带了馄饨。”
夏屿淡淡的笑挂在脸上，接过姜航递过来的碗，尝了一口，其实根本不饿。
“还没刷牙呢。”姜航小声提醒。
他笑着慢吞吞去洗漱。
客厅一边是办公区域，白色亮洁的电脑桌上几台显示器休眠状态。
姜航不知怎么的，只一眼就有种直觉，夏屿昨晚肯定工作到很晚。
刚才他开门时睡眼惺忪，根本没睡好。姜航后悔自己不应该这么早来打扰他。
姜航走到洗漱室，镜子中夏屿满嘴白色泡沫，他在站着刷牙。
“再去睡一会儿？你看起来很困，根本没睡够。”
夏屿盯着镜子中略带愁容的姜航，喝了口水吐掉。
漱完口，他说，“没事，平时差不多也睡这么多时间。”
他走到客厅开始吃姜航带来的小馄饨，姜航也坐下来，和他一起吃早餐。
这家早餐店的馄饨皮薄馅也少，是老底子潞州地区的典型吃法，姜航自小就喜欢吃这种馄饨，现在已经很难见到这种做法了，不是馅足就是皮厚。
夏屿吃了几口，笑道，“这种馄饨我几十年没吃到了。想不到现在还有，你不会特地找的吧？”
姜航惊讶，夏屿的口味居然和她相同，笑着说，“不是潞州老一代本地人都不喜欢这种做法，怎么你也会喜欢？”
夏屿又喝了一口汤，很舒坦，这汤是随馄饨一起煮出来的，而不是另一锅专门熬的汤，带着馄饨煮出来的精华，口味有细微的差别，却很重要。
他边吃边解释，“我小时在潞州生活过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为啥在潞州生活?”
夏屿又喝了一口汤，很满足，“我妈潞州人，小时我跟着她在这里住过几年。”
难怪他一个海州人专门跑到潞州创业开公司，原来是有这样的故事。
夏屿夹起一根油条，沾了点酱油，送到口中，是印象中儿时的滋味。
他已经很久没吃这种食物了，自从离开潞州后，他就开始学习夏家规则，包括饮食，什么能吃什么不健康，夏家家规很严格，对于这些有很细致的规定。
再后来就去了国外，根本没有机会再碰到这种食物了，他开始养成了西式饮食习惯。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健康良好的饮食习惯，基本不碰这些高油高碳水的食物，要不是姜航特意买的，他根本不会去吃。
夏屿吃完最后一节油条，像一位资深食客，满足地抹了抹嘴角。又伸了个懒腰，问姜航今天几点起来的，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想到昨晚夏屿陪她入睡后又继续工作，说不定凌晨几点才睡，而她一大早又扰他清梦，姜航更觉自己对不住他。
她自觉收拾起碗筷，端到厨房中洗刷。
夏屿也跟着她到厨房，依靠在厨房的门边，笑着望着她，眼神里是浓浓的宠溺。
他的目光从身后射来，穿过她的身体，抚摸心脏。水流冲刷着姜航手上的碗筷，她虽然动作不停，但心思都放到了身后那人上。
他盯着自己在想什么？她的背影会不会很丑？今早唐突过来是不是太冒失？他是怎么看待她的？……
一堆问题挤到心头，搅合得她左手一抖，一个没抓住，碗掉到地上，随着发出清脆的一声，被打碎了。
怎么就如此冒失？！失望感侵袭而来，姜航恼怒地蹲下来捡碎碗片。
夏屿让她别动他来打扫，这更让她恨死自己，觉得自己废物。
她眉眼低垂，悻悻然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不发一言。
夏屿处理完毕过来牵她的手，安慰她没什么。
姜航忽然眼酸鼻酸，和夏屿在一起怎么显得她跟个傻子似得，除了没脑就是什么都做不好。几十年没哭过的她，居然满腔委屈，胸中伤心酸楚翻涌，马上要哭鼻子。
简直荒谬！
她是姜航，是从小就反抗欺负的姜航。和汪芷绘、黄悦、陈海铭、亲妈斗争了那么多年，何时她如此想哭过？！
而现在，第一次，她感到自己是个只会想哭，啥都不会的废物！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在夏屿的余光中，姜航悄悄抹了抹眼睛，吸了吸鼻子。他不动声息，去冷藏柜拿了瓶依云给姜航。
姜航气呼呼地，还在生自己的气，低着头不接。
和小孩子一模一样，夏屿像是看着自己孩子。
他微微笑着，旋开瓶盖，喝了几口后，很自然地递给姜航，问她要不要喝一口。
他都已经喝过的水，还拿给她问要不要喝？不讲卫生还是故意的？
姜航摇了摇头，说这水太冷自己胃受不了。
夏屿嘻嘻笑起来，又仰头喝了几口，问，“今天干什么？现在九点不到，还很早。我们去外面逛逛？早上你给我带的太多，我吃撑了下去走走消消食？”
姜航早上已经锻炼过，浑身精神的很。
这种散步消食说起来是种锻炼，但是对于姜航来说却是浪费时间。而且和夏屿在一起散步……嗯，怎么想都不会是正常散步的意思。
“现在快九点了，上班高峰……你确定要下去散步？”
“在小区内走走，不去外面。”
夏屿微笑站在一侧等着她。
姜航站了起来，和他一起下楼散步。
夏屿住的小区周边是一个沿河绿道，长达十几公里。绿道还整合了好几个公园，将它们连在一起。
小区内绿化也十分好，整个环境非常适合散步锻炼。每天早晚很多市民都在公园和绿道上跑步锻炼身体。
夏屿走的很慢，他是真的散步，不像姜航，说是散步其实是竞走，速度和普通人慢跑差不多。
姜航走在前面等待夏屿走上来，夏屿慢悠悠开口，“你不能到我身边和我并排走吗？”
姜航变扭地走了回去。
夏屿顺势就牵起了她的手，姜航默然，她已经不再反感这种亲密行为，似乎已经在慢慢接受夏屿的这份感情。
夏屿看起来很开心，牵着她的手，慢吞吞从小区溜达到绿道上。走过一个小桥再穿过一个桥洞就到了河边公园。
九点左右在那锻炼的人依旧很多，大多都是老人宝妈和孩子，再就是一些不用上班的本地中年人。
五月的潞州上午不是太热，温度适宜。天气晴朗，春风吹拂，河边绿树成荫，到处都是草坪和灌木丛，景色很美，夏屿和姜航的心情不由开怀起来。
走了百来米，来到了一个大草坪。
草坪旁边是个大沙坑，几个宝妈带着孩子正蹲在沙坑里挖沙游玩。不时有几个遛狗的，在绿道上优哉游哉地牵着绳遛狗。狗子们很可爱，这里闻闻，哪里嗅嗅，这边舔舔，那边吃吃。
姜航不觉展开笑颜，忽然一个孩子冲出沙坑跑向他们，冲着夏屿大喊，大哥哥！大哥哥！
什么情况？怎么有孩子跑向夏屿？
姜航站定，呆呆看着眼前发生的。
只见夏屿笑着展开双臂，蹲下身体，等待孩子的到来。小孩子猛地扑入夏屿怀中，夏屿一把抱住，站起来抱着他原地转圈，逗得小孩发出咯咯笑声。
原来小孩和夏屿认识，住在夏屿楼下。
有次小孩走失，落在楼下哭，刚好被夏屿遇上，带着他找物业一家家问过去，才发现原来是楼下邻居家的孩子。这个小孩特别喜欢夏屿，每次遇到夏屿总是喊他大哥哥缠着夏屿玩。
原来他喜欢小孩。姜航在一旁心想。
小孩的母亲走过来，见夏屿身边站着一个女孩，蹲下和自己孩子解释，“大哥哥在谈小姐姐呢，这是要紧事，我们不要耽误他办大事。”一边将小孩从夏屿身上掰开，带着他火速走了。
姜航又开始发窘。方才孩子母亲看向她的眼神简直了，八卦又好奇，异样又暧昧，完完全全的吃瓜群众啊！
夏屿眼神柔和，看着孩子母亲和小孩消失在视野，才回过神对着姜航笑。
“你笑什么？”姜航不理解。
夏屿牵起姜航的手，一个“你说呢”的眼神表示回应。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回答，姜航心想。又和夏屿一起溜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