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柳明月和林枫的离开，楼之景算是将所有人打发走了，酒店的套房虽然很干净，但十几个人在这待了半天，总归留下了点痕迹和味道。

楼之景打电话叫上来一个保洁阿姨，自己则下楼来到了酒店后面的游泳池旁。

夜色浓稠，周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灰橘色的灯光慢慢拉长了楼之景的身影。他坐到池边，望着平静沉寂的水面，抬脚勾了点池水，微微一扬，带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轻灵。

楼之景任由自己被池水没过身体，放纵自己逐渐沉入水底，他将手伸到面前，隔着指尖的缝隙看着头顶的淡蓝色水纹。掌中多出了一缕细长的发丝，而那缕头发，在楼之景轻轻吹出的气泡之中，凭空变成了一个男性的模样。

楼之景眼睛亮了亮，像是黑白水墨画中无端多了一笔油彩，眸子里沁出明亮动人的笑意，在他的注视下，眼前的男性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身体，将他抱出水池。

楼之景笑意盈盈地攀附了上去，“主神大人。”

每一位被系统绑定的宿主在进入小世界执行任务时，都有获得一项道具的权利。这项道具能够为宿主带来的加成，可以是容貌改变，可以是技能觉醒，也可以是意外规避。

楼之景的身份虽然有一定特殊性，却也毫不例外地获得了携带某项道具进入小世界的权利。

但他选择的道具，不是以上任何一种，而是——主神的一缕头发。

这其实根本算不上道具，主神的头发，也不过是头发而已。这个不曾存在过的选项，放在任何人手里，都只会作为一缕普通的头发存在，不会拥有任何神奇的作用效果。

但是，他是楼之景，是景和星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楼之景伏在主神的膝盖上，乖顺地趴在他怀里，任由他用干毛巾裹住自己的脑袋，轻轻擦拭着湿润的头发和脸颊。

099差点就看错了，因为那人跟主神的相貌、衣着、乃至神态都全然相同。不，不如说它已经看错了，只是凭借自己的判断能力得出了那不是主神的结论。

主神是无法轻易进入小世界进行干涉的。

099明白了过来，那个男性，既不能说是主神，也不能说不是主神。

景和星之所以神秘，并不是因为这个星球的遥远、独立、与世隔绝，而是因为，这个星球上的某些个体，具有改变生命精神和肉/体相对存在的神奇能力。

这是一个听起来格外拗口又难以理解的概念，但是，楼之景没有对他们刻意隐瞒过自己所拥有的能力，甚至不止一次向他们展示过如何使用这份能力。

099大概能够明白，在楼之景的眼睛里，生命的每一寸肉/体里都布满了凝聚着这个生命意识的精神丝线，而他，可以通过获得一缕头发、一滴血，甚至是一节指甲，提取这个生命的精神丝线。

所以，眼前的这个“主神”，是楼之景用附着着主神精神丝线的那缕头发创造出来的。

他相当于是主神的一个分/身。

但是，他并不具有主神完整的意识，相当于一缕残念的化身，只能给出一些本能的反应。

099远远看着，只见楼之景的动作越来越放肆，修长而白皙的手指已经不知道藏进主神衣服的哪个角落里去了。

099只觉得心脏高高悬起，猛地上前，义正辞严地指责道：“楼之景，你这是对主神的亵渎！”

听到它的声音，楼之景从堆叠的衣物里抬起头来，嘴角有些泛红，唇尖沾着些晶亮的水迹，眼神湿漉漉的，透着一丝迷茫和隐约的不满，像是一只偷吃零食被主人抓个现行的小猫。

楼之景眨了眨眼睛，说：“啾啾，你可不要污蔑我。”

主神微微偏过头，淡漠地扫了它一眼，那眼神没有波澜没有起伏，却让099不寒而栗，不过一个愣神的瞬间，它就僵在了原地，半张的嘴巴已经无法发出任何音节。

099这才看到，主神的手正抚在楼之景的后颈处，不疾不徐地摩挲着，力道温柔，却有一种不容挣脱的说不出的强势感，无形中把楼之景按向自己。

在那一扫而过的目光中，099读出了一丝因被打扰了兴致而产生的阴郁。

099猛然惊觉，它突然想起来，楼之景曾经告诉它，只要精神丝线的主人还存活于世，那么，借此而创造的“分/身”将由精神丝线的主人所控制，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主人的意识操纵下进行的，甚至是与主人实时共感的。

也就是说，楼之景的“亵渎”，都是由远在万河星的主神的意识所默许的，他的触碰、亲吻，主神也是能完全感知到的。

099：……

它又想到，在楼之景还没有透露自己的能力时，他就曾经向主神讨要过他的头发，说要塞在毛绒玩具里，这样睡觉才不会失眠。

谁也不理解楼之景这是什么理论，但主神还是亲自剪了一小缕头发，送给了楼之景。

099记得，楼之景有段时间是天天抱着那个大型毛绒玩具睡觉的。

所以那时候，那时候，楼之景有没有像现在这样做过手脚，创造主神的分/身陪着他睡觉？主神有没有感知到？

反正无论有没有，主神从来没有提出过不满的意见，也没有过表达过要收回那缕头发的意思就是了。

099不知道，此时此刻，主神正在楼之景曾经居住过的单人卧室里，坐在那张柔软而宽敞的大床边，身侧便是楼之景遗落在这里的毛绒玩具。

自从楼之景搬进了主神的居所，他再也不需要这只毛绒玩具□□了。

主神微微阖着眼，呼吸有些紊乱，卧室里只他一人，他却仿佛触碰到了那人柔软而光滑的肌肤，被那温暖的口腔主动含着，久违的欲/望喷薄而出，不可自抑，让他额间鼓起了性感的青筋，浮起一层细密的忍耐的汗水。

他的手掌停滞在半空中，缓缓移动着，好似在那人柔顺的发间穿过。

主神缓缓睁开眼睛，声音不再冷淡，反而蕴着一层浓浓的情/欲，似低喘，似叹息：“小景……”

等楼之景飨足地坐起身，游泳池周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的身影，身上已经换了套不合尺寸的干燥衣服，宽大整洁的衣服掩去了没入颈下的痕/迹，却遮掩不住他嘴角上留下的红痕。

楼之景伸出舌头，淡笑着舔去了一点残留的液体，才默默收好了已经恢复原状的那一缕头发。

099远远注意到他这边的动静，才重新过来，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

楼之景脸皮很厚，又没有什么羞耻心，即使被它这么看着，依旧淡定从容，面色如常，含着一抹浅笑，拾起一旁的衣服准备回酒店。

099：“大庭广众之下，你就不怕被人看到？要是被拍到什么，你这一晚上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楼之景瞥了它一眼，“不是有你在吗？”

099一愣，这种被全然信任的感觉，压去了被当做工具人的愤怒，让它浑身上下都涌起了一股暖流。

楼之景继续道：“虽然你没有武力值，也不够聪明，但你这双可以记录捕捉一切细节的眼睛，估计全世界找不出第二双了。”

099：“……”

“就你那点武力值，也好意思说我。”

楼之景“啧”了一声：“你怎么听话只听一半呢，明明转折后面的才是重点。”

“你就该跟我学学，只把夸奖的、赞美的听进去，什么脏话坏话全当废话不听，也就没那么多火气了。”

099：“我没你这么厚的脸皮。”

楼之景笑笑，不以为然，丝毫不跟它置气，反而想到什么，眼里涌起了一股兴奋，他兴致勃勃地跟099说：“下次你不要逃跑嘛，就待在当场，调出你的摄像功能，全方位、无死角地帮我录下来好了，多么珍贵的影像资料啊，适合好好品味。”

099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要录什么？”

楼之景奇怪地看了它一眼：“你说呢。”

099看着楼之景那双桃花眼里露出的目光，头皮一阵发麻，瞬间跳开了几步，脸色青青红红：“楼之景！”

楼之景神色无辜：“干嘛这么大的反应。”

099咬了咬牙：“你自己想死就死，不要拉上我！”

楼之景微微一怔，笑容淡去了一点：“不要随便说这种字眼嘛，很不吉利的。”

099已经被他惹炸毛了，气急道：“你让我录你跟主神的……的……”

它结巴了一下，“主神肯定会扒了我一层皮！那不就是拉我去死吗！”

楼之景见它真的急眼了，这才正经起来，软了声音说：“好吧好吧，是我错了，啾啾，别生气嘛。”

他朝099挤了挤眼睛：“放心，你跟了主神这么久，他怎么忍心扒你的皮呢。”

099抖了抖身体，眼里露出一抹胆寒，抖着声音说：“那是对你！”

“嗯？”楼之景有些疑惑。

099张了张口，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艰涩地说：“其实我并不是唯一一个被主神创造的智能数据库，我有十几个兄弟姐妹，都因为疏漏或者失误，被主神销毁了。”

“……”楼之景第一次听说，毕竟他只有不到两百岁，那是他不能企及的过去。

他看着微微发抖的099，眼里被一层阴影笼罩起来，099的故事再次让他了然。

他所想触碰和拥有的，是一位为万人信仰、几乎无所不能的神明，以及他的爱。

可真是天方夜谭。

眼睫微不可察的颤了颤，楼之景眉宇间溢上温柔与平和，他轻轻道：“啾啾。”

099看着他。

楼之景继续道：“不要担心，我可以替你求情呀。如果实在不行，我就陪你一起被销毁好了。”

099抿住了唇。

楼之景见它不理会，又哄了它几句，说：“啾啾，变成本体吧，我好久没有摸过了。”

099拒绝道：“不行，你身上还有主神的气息……现在摸，我会被主神处罚。”

楼之景顺势说：“那我先洗个澡好了。”

聊着，他已经回到酒店房间，走进了浴室。

099看着那扇闭合的毛玻璃门，无声叹了口气。

楼之景竟然还想着和它一起被销毁，该说他讲义气呢，还是傻呢。

这人究竟知不知道，只要他在，只要他说一句话，主神就不会拿它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