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厌强忍着屈服了,她坚强地说:“这是我凭自己的本事获得的工作,会长你不能因为私权剥夺我赢得学分的权利。”
施别盛巡视了少女身后尽头的更衣室,用气音“呵”地笑了一声,“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小厌听不懂,冷冷道:“会长大人有何高见。”
“你抢的课是我用私权打到你账户上的,”施别盛说:“现在还觉得私权是剥削吗?”
“是吗?”
小厌的脑海闪过某个深夜突然跳出的选课弹窗,心下不仅汗颜,面上不显地道:“呃……这个呢,呃,会长…呃、这也是增加劳动力的一种方式,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嗯…”
看着少女冷酷的面容上露出了发虚的神色,施别盛平静地道:
“骗你的,系统故障了让你抢到了而已。那天发了不少的空白岗位,只有你还没睡觉蹲守在刷新窗口,所以得到了错误的名额。现在看来……你抢到的不止一个学分点。难道你认为我是会滥用私权的人吗?”
害怕被没收得来的学分权限,小厌只能装作没听见,心虚又阴冷地笑着说:
“呵呵,真幽默、会长…真幽默,我只是做工作份内的事而已。”
施别盛问:“你还没回答我,更衣室就你一个人吗?你有见到其他人吗……”
小厌怀疑他在考验自己,认真地摇头:“就我一个,我确保了衣柜里一个人都没藏才准备下班的……”
话音未落。窗外陡然传来喧闹声和什么重物损毁的声音。
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嘈杂跑动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在空旷的更衣室员工走廊无限回响,十分突兀。
小厌下意识蹙眉:“怎么了?”
施别盛没有回答,只是淡漠地盯着走廊,眼底神情阴沉沉的,侧脸冷峻。
“会长……?”小厌疑惑。
他忽然走过来,拉着小厌的手,指向走廊的尽头,“你从通道那边离开场馆,听见了吗?”
小厌面无表情,“会长,我没理解你什么意思。”
“离开,这很严肃。可能是学生出事了。”
施别盛蹙着眉,没有再解释。
听声音是从礼堂的方位传过来的,他放开小厌的手,匆忙地转身,朝着人声嘈杂的根源走去,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小厌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渐渐疑惑。
这里是有什么关键的突发剧情吗?
虽然说在原书里没写到的部分不一定不会发生,比如哪个学生跳楼了哪个学生崴到脚了,这种与主线无关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作为学生会长的施别盛关怀学生是理所应当的。
但是伊盛兰德学院的学生个个自诩精英,来参加典礼的代表也都是每个班的翘楚,这样嘈杂失态的声音和动乱可不像同学崴个脚什么应该表达出来的风度,倒像是逃难了一样。
离开的施别盛表情严肃,泛着冷意。小厌试图从他的表情上找出紧张来,但他遇到这种突发的事件倒是冷静又勇敢,没有迅速在安全的地点联系下属干部,而选择第一时间赶过去,严格的讲,这可不像帝国最大家族继承人的态度。
难道说……
小厌有种迅速不祥的预感。
慕容松寂寞的身影在眼前迅速地闪过。
小厌是个敏锐的观察员。按照慕容松的说辞,她此刻也在礼堂参加典礼……施别盛的开头演讲结束,按照他特别喜欢演讲完就退场的习惯,女主作为管弦乐团的替补,可能正在做场后表演。如果是礼堂方位的突发事件,那也不难解释男主施别盛这样严峻又迅速的反应。
然而伴随着施别盛消失在这段通道的尽头,响起的却是另一重铺天盖地的警笛声。
【警告……警告……主线主要人物面临销毁威胁……可能会发生第二级别的危害……请专业执行员代号923迅速介入剧情……】
意识到礼堂传来的动静可能是枪声带来的,小厌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地差,甚至恐怖。
情况似乎比她猜想的更加严重。刺耳的嗡鸣穿破物理干涉,直接在小厌的意识层面产生了威慑,原本的系统干脆利落地被高权限总局系统代替。
快穿世界第二级别的危害所面临的审查与惩罚,足够让她之前的二十个世界的扮演都全部白做。只有主要故事人物超出剧情可承载限度的死亡才会导致,而第一级别的危害她则前所未闻。
小厌看着漫长的通道。身影被闪烁的重重光影吞没,周围环绕的警报声音和学校场馆广播的疏散指示重叠起来,像不断旋转的漩涡。
少女此刻极差的表情,足以令任何认识她的人都感到恐惧,仅仅是站在那里,她就散发着着无声的异样。
小厌的分配系统没有办法帮助她,接管她的是更高权限的监管系统,如果她没能够挽救剧情,她的随行系统将立马报废,后续的审查也将立即进行。
然而没什么积分的路人甲能够做什么?没有任何人打算帮助她,因为主角可能正在做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甚至足以让剧情崩溃。这个世界也没有担任配角的执行员,坍塌的到来早已不言而喻。
安静地,小厌动了,她顺着漫长的走廊行走。抚摸着通道的墙壁。
……
“慕、容同学,慕容松和、和我们走散了!我没找到她,演奏到第二个曲目的时候,她说她的乐谱忘在陈列馆了,我们还没有开始,枪声就响了。”
气喘吁吁的管弦乐团团长抵住施别盛的手臂,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会长……”
“你先走,我去找她,”施别盛安慰他,点了点头。
团长面露愧色:“如果不是让她临时过来,就不会……”
施别盛打断他:“不用说了,离开。”
所有人都倚靠信任的会长转过走廊,挤过匆忙离开的人群,回到礼堂。
路上几乎每走几步,离开的学生就会叫住他,叫他赶紧撤离。然而施别盛只是平和地让他们先行,有两位学生会的干部想要跟他同行,也被他拒绝了。
这里早已经只剩下一片狼藉,整齐排列的椅凳被逃生的学生撞得毫无规律地置在空地上,礼花也如碎屑一样铺满地毯。
少公爵修颀的身影在空荡荡的礼堂内格外显眼,好像一幅突兀的油画。
原本管弦乐团所在的演奏地,只剩下空荡荡的乐器,歪七扭八地躺在地面或者依靠在凳子上。
唯有玫瑰金色的萨克斯立着放置在座凳旁侧,它临时的主人在危险的时刻也不忘临危不乱地将它安置好,在一众乐器中格外显眼。
确定礼堂内已经空无一人,施别盛扫视了一眼二楼,转身继续往陈列馆走去。
那里是用来陈列各种运动器材,以及游泳协会与帆船运动协会的办公室,几乎是逃生或者藏匿不可能选择的地点,因为实在太过于狭隘,所连接的只有一个半封闭的后花园。
通往陈列馆的走廊内,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
刚准备抬头,一只手就悄无声息地伸出,将他拉入旁侧房间的黑暗之中。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胳膊,然而肘关节却被柔软平和地格挡住。
鼻尖传来一股平静的洗衣香精的香味,他茫然地回头。
有着淡墨色眼睛少女正靠着墙,抱着他的胳膊,微抬着头看着他。
“小厌……?”
施别盛茫然的表情很快转为不可置信:“你怎么在这,你……怎么没走?”
“嘘。”
小厌冰凉的手轻轻地捂住他的嘴唇,另一只手将门关上。
她说:“说来话长,我是来保护你的,会长,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什么?”
施别盛这回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了,不仅是她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里,小厌眼睛里那种认真的感觉不像是演的,他甚至怀疑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于是他又“哈?”了一声。
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少女,确定她没有受伤后,面对这个出现在这的意料之外人物,施别盛头疼欲裂,细微的气流喷在小厌的手掌心。
“不是、你保护我什么?”
小厌解答:“保护你的安全。”
“不是问这个。”
施别盛把她的手拿下来,“你怎么找到我的,你没有看到你手机上收到的公共安全警告吗?不行。这样下去你会受伤的。你尚未意识到你自己在怎样危险的处境之中,现在,立刻,马上,你找到一个安全隐蔽的房间然后把自己锁起来然后等待救援……这里就可以,我离开后,你也不要再回礼堂那边了。以及,你到底回来是做什么?你跟这件事有关系吗?”
少公爵敏锐的嗅觉让他察觉到了细微的不对劲,下意识地多疑起来。
“没有关系。你要相信我只是个路人甲,真诚无阴谋。但是会长,你也尚未明白对我来说你的生命有多重要。”小厌言简意赅地拉起他的手,就要拉开门往外继续走。
“什么?”
施别盛赶紧拉住她想要开门的手,然后迅速地反锁上了。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他像静止住了,张了张唇。不知道怎么处理分量这样重的一句话。
“……”
他欲言又止。
合上唇面,他很快恢复清醒,转身抵着小厌的肩膀,低垂的眼睛带着安抚与说服。
他低声地说:“不行。你太胡来了。待在这里,隐蔽起来,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关闭所有灯源或者声音,准备好防身的武器,很快安保与警察就会赶来救援,你只需要撑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了,不要害怕。”
小厌:“我不怕,会长,我知道你还要去找慕容松。”
小厌简短地说着,直接地对上他的眼睛,净澈的墨灰色瞳孔倒映着少公爵的身影,“你不能这么做。”
隔绝开主角。并确保他们的安全。如果两个人凑在一堆,一定会迎来更大的麻烦。小厌的感官这么告诉她。
施别盛的思绪短瞬地沉默了两秒,他的眼神转变为冰冷,语气却温和地说:“找到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就是为了这才参加这次典礼的,小厌……我希望你理解我。”
小厌叹息。不是你听不懂话啊、会长,而是你知不知道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安全。如果放任你走的话,我也完蛋了,且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完蛋了而已,是灵魂层面的、意识层面的折磨。唉、养尊处优的少公爵不理解打黑工的路人甲也是常理。
小厌只好道:“我知道她在哪里,会长,如果你想的话,我愿意带你去找她。”
“不要闹了。”施别盛并不相信她的话,无奈地说:“你为什么……我不明白你的动机…”
小厌打断他的话:“我在更衣室看到她了。她是来更衣室换礼服的。”
施别盛抿了抿唇。小厌的直觉陡然察觉到他或许是知道这件事——慕容松在典礼开始前去过更衣室的。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慕容松跟他说过吗?还是周围的人跟他说过?
小厌从兜里掏出手机:
“会长,慕容松给我发过信息,感谢我愿意违规让她使用更衣室以便参加结课典礼。我知道她在哪里。”
少女这一行为不仅提升了她话语的可信度,也解释了为什么自己一开始不告诉他的缘由——害怕违规行为使自己的学分泡汤。
施别盛头疼得也有点崩溃。谷依然的跟班怎么有这样一位卧虎藏龙的路人甲?不仅是开头打电话的时候她刚好就值日着听见了,现在…连这件事她都能够神出鬼没地涉入进来吗?
小厌似乎听到了他的心声,解锁锁屏,把信息界面往下滑,给他展示页面,“我没骗你,会长。”
手机上信息接受的界面赫然陈列着两条语气冷淡的短讯,不仅有着慕容松简短的感谢信,还有一条嘘寒问暖的方位简讯:
【谢谢你,我的衣服和东西都收拾好了,不会留下痕迹。我也不会对外说的。】
【你在哪?如果你安全,请给我回信息。】
施别盛看着发短信的号码,确认这确实是慕容松的号码。
靠着身后的办公椅,他蹙着眉,有些出离,她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样好?因为慕容松阻止了谷依然的霸凌行为?
他又想:慕容松为什么问小厌她的位置,是确认她的安全?还是标记……要往她的方向去?
小厌如果知道他的心声只好呵呵一笑。想什么呢少爷,当然是我编的,总局系统帮我编个短信页面这点事情还是可以的。
小厌准备开门,再次起身道:“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她。”
半蹲着的施别盛还在思考,被她的动作打断思绪,他下意识拉住她的手,道:“别出去。你可以告诉我位置,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你这样太危险了。”
“等等。”
小厌陡然转过身,蹲下身来捂住他的唇,眼神专注,悄声道:“你听到脚步声了吗?”
施别盛想说我不仅没听见、我还觉得跟你根本说不明白啊小厌大人,你这是在吓小孩吗?
然而她屏息凝神的样子实在太有说服力,他甚至看到她望向门外的瞳孔正细微地紧缩,显然是精神完全放在了周围的动静之中,仔细地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用好像没办法分开的力度。
迅速地,她把他从地上不由分说地拽起来,力度强硬,施别盛甚至没能够挣脱她柔和的桎梏,站稳时带着趔趄。
小厌看了一眼门上的透明玻璃,立马回过头来,把牵着的手放在身前,看着他专注地说:“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所以你就接受我吧,会长。现在,我们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不要让我再重复了。”
施别盛第一次被异性这样坚定地握手,感觉荒谬得有点气笑了,他想问你怎么分辨安全还是危险?你不知道枪手正在向你移动吗?如果我们出门一下子就被埋伏的枪手爆头了怎么办?至少这是个有阻隔的密闭空间,能够提供基础的安全保障。然而很快他就没有再问了,因为他听到了小厌所说的声音。
——走廊正有人一扇一扇地开门,确认房间内的设施与隐蔽的人物。
施别盛正不寒而栗。从走廊出去面对枪手的危险性过高,那边的小厌已经放弃了开门冒险,走向另一侧的窗户边,单手就把窗户完全推开。
这里是一楼,窗户外有一条小道通往后院的花圃。执行力超强的少女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动作之迅速,让施别盛赶紧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小厌稳稳地落地,张开手臂,伸出手要接应他:“快点出来,趁他没发现我们,我们绕后面的路去玉枢花园,然后去A栋。”
施别盛感觉太阳穴有一条青筋在跳动,少女的动作就像是加了倍速,不给人丝毫思考的时间,然而这样紧迫的时刻,这又是那么合理。
施别盛没有第一时间动身回应,而是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通往走廊的门。
窗户外是展开怀抱的、显得很小只的小厌,他的脑海闪烁过屏幕上的短信,下意识举起手腕,想要查看时间,最终,他咬着舌尖气得笑出声,还是大跨步地上前,单手掌心抵着窗沿,利落地翻出了窗外。
小厌正准备爬回去拽他,见他的动作连忙侧身躲避。
差点被他优雅利落的翻窗动作踹倒,她拍了拍裙摆,生气地说:“会长,你太鲁莽了。”
施别盛还是第一次被人用“鲁莽”这个词来形容,但比起这个,他还是更不愿意被小厌连拖带拽地从窗户上下来。
似乎是一重自我安慰,表情凝重的他没有说话,故意挺冷漠。但是小厌不在意这些,她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动作利落地朝着小路走去,好像他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个随行的挂件。
看着她牵上来握得很紧的手,施别盛压低着声音,显得有些无奈,“喂……”
“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会长。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小厌责备的声音轻轻地从前方传来,因为太轻了,他紧绷的神经更要分出余神去捕捉。
咬着牙笑着,施别盛回应:“因为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守护女神拉着我不放啊。”
“那这回我踩踏草坪和破坏小路可不能责怪我了,”小厌说道。
施别盛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这片小路也是园林协会精心设计的一部分,它们热衷于用造景填满所有学院空白的地方,二人的行为早不知道踩坏了多少枯山水与的珍贵的植物。
能够苦中说轻松话题的小厌就像谜团一样。她在前方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影,严肃专注的时候,认真的脸有着不说话就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凝肃得让时间都暂停了呼吸。当她岔开话题说别的话,又鲜活地让人不知道怎么接。就在这种时候,她都能神游一样地用冷酷的面庞说讥诮的垃圾话,这到底是何等的魅力……
拨开前方浓密的树枝,在一个茂密的灌木丛中停下脚步,小厌突然回过头来,问他:“你为什么还戴着这个。”
施别盛回神:“什么?”
小厌伸出手指,戳戳他胸口的纪念币勋章。
施别盛:“……当然是因为是你送给我的。”
“就这么简单吗?”
小厌心声大叹、其实如果不是你带着这个我根本没办法找到你,本来只是想知道你之后去了哪里的,没想到你还戴着它,剩下的几个积分总算有机会用来读取了。
这个纪念币勋章在你的胸前简直是蓬荜生辉、好像几千万的高定珠宝,不愧是伊盛兰德学院的学生会长,帝国的少公爵大人。你这话说得小厌我的心都要化了。
施别盛轻声:“若不然…我帮你值日岂非什么都没得到?”
小厌:“我帮你保守秘密了。”
施别盛:“…不是义务吗?”
被她拨开的蔷薇花瓣落在她肩膀上,小厌轻轻地笑:“哪里,我只是想要活跃气氛,让你别那么紧张而已,会长。”
闻此,施别盛略微地有些忪怔,看着她唇角极淡的笑容,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接才好。
他们穿过一个个草丛与造景,穿过繁复的玫瑰花丛,接着路过另一个品种的花圃,身影穿梭在不同的花影之间。
日光的映射下,低下头,施别盛只看到她握着自己手往前走的画面,好像蒙了一层虚焦的滤镜。
她的手不大,但很修长,指节光滑,在前方行走的背影急促却不慌乱,露出的一截脸蛋的表情冷淡而认真,脸庞的弧度流畅。
指尖温度温和地传来,两人一前一后,任两侧的花景从身边流过,缭乱地甩到后面去。
她认真地带着他往前面走,偶尔看向远方。他看着地上,有些出神,直到她忽然拉住他的手腕朝下拽,他才顺势地弯下腰来。
小厌晃晃他的手臂,示意他跟他一起蹲下来,躲在旁边从半人高的丛后。这里是系统提示的盲区,也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能够给人冷静思考的时间。
刚刚在B栋的那间房间的时候,耳边的警报声都快把小厌震聋了,但是小厌就是如此敬业的人物,在耳边一直拉着警报的情况下还能够正常平静地和男主交流。
少公爵跟着缓缓蹲下身,被一个人全身贯注地保护的感觉真的很微妙。他不合时宜地空想。
就好像被肯定了,被需要了,被确定了……这些情绪是怎么能够稳定地汇集在一起的呢,每一个都很难得到,又那么重要。这样就好像,在她眼里,我很重要一样。被这样一个路人甲?……有点让人茫然。
“会长,你可不能死了。”
声音从前方传来,少女专注地观察者周围,拍拍他的手,说道:“我明天的活动小结还需要你签字,如果会长死掉或者受伤的话,我的奖学金推荐可能就失效了。等这一切结束,你得给我封个干部当当。”
“……”
施别盛听到氛围破碎的声音,最后还是费力地挤出个优雅的笑容:“好,好啊…你要当什么干部?”
小厌:“躺着有奖学金就拿的挂名干部。”
施别盛收起笑,冷冷:“哈,很懂啊你,小厌干部。”
他们弯着腰移动,来到了花园的近中央,已经能看到最中间的白玉般美丽的法厄同之死的雕塑喷泉与周围的人工池塘了。
再走,就能到达连接A栋的极其微小的景观小路。
小厌却忽然停下来,压低了声音:“我有种很不好的直觉……隐秘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瞄准我们。我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会长失语,不敢妄动,心想你还有这个功能?小厌微笑点头,心想你别小看我,我不仅客串过开头送给主角人头的绝世高手、还做过给女主增加b格的武林第一垫脚石,霸道男主的前保镖小弟,经验丰富,实操老道,如果剧本允许的话让我当世界第一兵王都没问题,虽然很久不当杀手,但是对这种隐约杀心气息还是有敏锐度的,基操啦少爷。
二人在心中已然过招几个回合,她紧握他的手,轻轻地说:“会长我,别害怕,只是感觉而已,我会保护你的。”
施别盛对她说的话永远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才好,然而小厌脸上柔情的表情转瞬即逝。
“现在,跑起来。”小厌忽然说。
“什么?”施别盛错愕。
“去中央喷泉,相信我!”小厌松开他的手。
施别盛没有犹豫快速地跑起来。余光看见前方的少女奔跑朝向的地方,却是截然不同的偏侧小道。
他瞳孔紧缩,“喂……”
远处的枪声淹没了他要说的话,他弯腰,躲过一颗流弹,子弹擦过他的背部几公分的位置,深深贯入身后的鹅卵石小道。
“疯子…!”
看着子弹造成的威力,推测出步/枪的口径,不知道骂谁,施别盛低哑地骂道。
他低下头,侧身拐弯,没有丝毫犹豫地绕了个路,朝着小厌涉过的小道方向奔跑而去。
这个花园就像个迷宫一样,有着弯弯绕绕却能够联通的道路。
他这个时候真感谢自己天天审批园林协会那群神经的预算申请,能够勉强记住玉枢花园的构造,不用再顾及贵族的风范,跑得如此费力。
施别盛又有点后悔。真该把她五花大绑地锁在那里,或者直接打晕。放心不下她的安全一路跟着走到底算什么?我是被胁迫了吗?被道德?被贵族的修养?学生会长的责任?天呐……他感觉自己头疼地泛起了走马灯。
法厄同驾驶着四翼御辇的雕像在的喷泉展现出全貌。
花园最中央的位置,这里是没什么掩体的危险地方。
他查看四周,背靠着喷泉池的边缘作为掩体,正搜寻着少女的身影,无人的转角小厌却忽然出现,措不及防猛地将他扑倒!
枪声相继响起,两声……
眼前闪烁的最后画面是小厌的飞扑和从头顶飞过的子弹,被掐着脖子,施别盛向后倒去,二人齐齐地坠入喷泉池之中。
打穿雕塑法厄同的缰绳,破空的子弹穿过少公爵适才站着的位置,呼啸着深深地给雕像添上一颗丑陋的弹坑与裂纹!碎片掉落在水池之中,泛起圈圈涟漪。如果是人的话,估计至少也得青一块紫一块了。
施别盛被水淹没,慢慢地下沉,觉得自己有点平白无故地增添心理阴影了。
原著里,施别盛也有自己的心理阴影,他小时候家里的仆人曾经尝试把他溺死在浴缸里,认为他还小所以不记事,但这么多年,他依然清晰地记着那个时刻。
每次回想都会想起那个濒死的体验,尤其是后来发现他还是在母亲莫琳娜王妃的授意之下。这个不能说出口也要当做从未发生的事,随着母亲的去世,给他带来的深层次的压抑从少年时间一直延续到成年。
从此施别盛有无数人尝试拯救过他,如果有一本治愈系网文,他一定是各个时期的主角。并且是百分百招惹救赎专家的那位。
幼儿园的时候,一个叫娇娇的女孩尝试暖化他的孤僻,当时他是幼儿园里最孤独的人,从不和任何人说话,后来娇娇接近后发现他只是觉得其他人都不值得他开口说话,唯一开口跟她说过的话就是别给我带糖了,娇娇没能融化他冰山一样的心。
后来他小学搬到公馆旁的公寓中,在小姨家暂住。邻居家有个天真无邪的女孩叫暖暖,她和他在一个小学上学,每天都推着自行车尝试和他说话,甚至能在每个他没能带伞的雨夜精准地出现在公馆门口,满脸露水地给他送伞,都被他的管家拦下,报之以巨款,之后了无音讯。
到了初中。他的同桌叫芸芸,温柔黑长直,轻声细语,每次都问他请教回答问题,甚至有个悲惨的身世,家里病弱的奶奶每次都给她做便当,她每次都会分给施别盛,但每次都没能分享成功,因为施别盛回家吃饭。
如果说以前的都不是他的菜、或者说门楣不够。到了高中,他的学生会副会长,继承了女大公头衔的知知,全校的男生一半是她的狗,另一半不配当她的狗。开学起就对他直球攻势。施别盛的前好兄弟为了她和他绝交,最后这段盛夏的恋情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因为施别盛准备转学了。
那么多人尝试救赎他,施别盛真的一点都感知不到吗?相反、他在第二次被靠近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但他仍然选择平静地等待它们到来,然后干脆利落地拒绝。
因为有太多的人尝试爱他,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类似的特殊对待,但让他去接受它们则显得过于困难,还是保持正常社交距离比较好。这种被爱恐惧症的男主当一个人不再爱他的时候,他就会感到无比的新鲜,小厌认为这也是慕容松冷淡的态度能够这么吸引他的缘故,古早狗血文的总裁都是这样的嘛。
但此时此刻,施别盛却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过这么清晰清醒的时候。
小厌将他压在水底。他一瞬恍惚地闪烁住那些琐碎的回忆……漂浮在水面模糊的身影,那双温柔却能够紧紧钳制住他的双手,那样痛苦的表情…
…可是
从来没有像这样清晰过。
低垂的眼睛,几乎能够看到纤长睫毛上气泡的距离。少公爵看到她发尖上的细小泡泡,在水下的面容,那双酝酿着阴鸷怒意的雾灰眼睛,正生气地看着他,一根手指抵在唇面上,让他保持安静,看到她翕动的唇形,正缓慢摇头示意他再待一会儿。
天呐。几秒钟能有这些细节吗?她是女超人吗?当他还在这种奇特的出神的时候,她拎着他的领口掼了力,猛地浮出水面,这个身材纤细的少女竟然有这样的力量,握着他的肩膀费力地摇了摇他。
“咳咳、我……我没事。”
施别盛费力地睁眼,咬牙说:“不、不要再摇……了。”
“会长。你还活着,太好了。”小厌用尽最后的力气打量了一下他的脑袋和那张完美的脸。
施别盛忍不住汗颜:“你怎么总是臆想我会死?你受伤没有?你中弹了吗?”
说着,他就弯腰连忙查看她身上是否有伤口,小厌心想说看下场合先你别对我动手动脚啊!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就眼睛一闭、抚着额头晕过去了。
小厌是真的吓晕过去了。那颗子弹如果不是系统在报警,她就算是神仙也躲不过去。
这就是总局系统所说的第二级别的事故吗?那样口径的子弹打在他身上真的脑浆都会炸裂出来的,这可是言情频道。男主怎么会脱出剧情面临如此严重的生命危险?到底是谁有这个能耐?何方神圣?热衷杀主配角争夺戏份的快穿黑化局的卧底?
面对着施别盛发白的脸色,小厌发昏地装死,表示让我晕一会儿吧。少爷你快跑吧,子弹不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