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亲我!”小世子恼怒地捂住额头,道:“哥哥说了,只有喜欢的人才可以亲我。”
容郁低下头,灰睫垂下一片细细的阴影,落在眼睑下,似是委屈,又像是在忍笑,“可是殿下方才不是说……”
“许我喜欢您一点点的么?”
容郁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果酒味儿,心里明白这酒劲儿怕是快要过去了,心里有些遗憾,面上却笑道:“殿下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小世子睁大了一双杏眼,眸中的薄雾渐渐淡了下去,傅眠大概不知道,他的皮肤很薄很薄,此时他的眼尾染上绯红轻轻垂着,没有一点儿弧度的睫毛忽闪两下,满眼只写着四个大字:不可置信。
没有人能让小世子泄露出这样类似于“委屈”的情绪,容郁也不舍得,小世子娇气矜贵得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他捧在手心里还不够,要裹一层柔软的棉花才能安心。
这瓷娃娃在床上也挑剔得很,不是嫌太累,就是怪他夹得太紧,嘴里尽是抱怨,每到这时候,傅眠的脸上就会不自觉地显露出一点儿委屈的神色,所有的情绪都在眼里,十分天真,像今天这样,容郁只能一边忍着痛,一边低下头去哄他娇气的不得了的小世子。
容郁从回忆里抽出身,他原本是半蹲着,如今却跪了下去,视线更低,目光中只有小世子一双白嫩没有一丝茧子的手。
他低头吻了吻小世子的手心,低声道:“只亲了一点点,这样不过分吧?”
傅眠猛的抽回了手,他感觉手心像是被什么动物羽毛挠了一下,瞬间发烫发痒,酒也醒了大半,抬眸时杏眼化作一片清亮,可那委屈的神色暂时还没转变过来,看着叫人不禁生起怜惜之心。
容郁站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有被风吹得染了风寒,才问道:“殿下要不要喝点热汤暖暖?”
“你真的喜欢我?”
容郁闻言,斟酌了一下词句,选定了个不那么明显的说法,他眨了眨眼,道:“一点点。”
只喜欢一点点吗?
容郁奇异地读懂了小世子脸上的情绪,他俯下身,将傅眠放在外面的手放回被子里,道:“即使殿下只许我喜欢一点点……”
“我对殿下,也是十成十的真心。”
不信。
傅眠眨了眨眼睛,深色眼眸在他的身上划过,道:“就算你喜欢我,我也还是会打你的。”
天真,残忍,又愚蠢。
他自然而然地说出这样的话,矛盾的性格在傅眠身上完完全全体现出来,却教容郁忍不住地沦陷更深。
喜欢需要一个确切的理由吗?需要去找借口吗?需要无时无刻的温柔以待吗?需要黑暗中的那一点光亮吗?
不需要
只要是傅眠,只要是他的小世子,不管是怎样的他,容郁都喜欢得难以自拔,他送出了心,也着了魔。
幼时被漠视割断的环佩,被低贱身份束上的枷锁,大雨中被铁铐磨去的尊严,在他爱上傅眠的那一刻,都尽数还了回来。
前世他求仙问道时,那名年纪轻轻的天师告诉他:他与傅眠,有割舍不断的三世情缘。
所有人都说小世子再无轮回,他既怕下一世,又期待下一世。
上一世他作为小世子的殉葬侍奴在第十年入了傅眠的墓陵,这一世他希望百年之后自己能与傅眠共下葬同棺椁。
然后第三个百年,他们还能遇见。
已经足够了,容郁不敢奢求太多,三百年情缘,已经是他赚了,第四世,第五世,第十世……他愿意成为傅眠身边任何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哪怕是不会说话的梨花树,路边最不起眼的野草,容郁只想看着他。
【容郁黑化值-7,现在黑化值为52】
容郁轻轻叹息,抱住了傅眠,低声道:“没关系。”
—
宋彦之揭开珠帘,入目是坐得端正一身素净衣裳的清俊公子,他手中拿着一卷竹简,面容熠熠如月华照镜,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容。
听见声响,他轻轻抬头,趁着窗外的阳光打量着宋彦之,开口道:“这位…”他看见宋彦之腰间长刀,顿了顿才道:“这位公子,不知请我作客此处数月,所为何事?”
姜瑞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儿被囚禁的害怕,即使不知身处何处,话里话外也是礼貌得让最严苛的老师都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宋彦之微微挑眉,他自七岁起在战乱最频繁的边境长大,与之相处的人尽是无有礼数的兵卒,他一身文静清秀,又极为沉默寡言,算得上是其中的异类,如今见了姜瑞,才知道那份“礼数”也不过如此。
“你是容国人?”
宋彦之问道。
姜瑞淡淡一笑,“公子不是已经查过了么?”
宋彦之解下长刀,道:“我可不信你只是个普通书生。”
“信与不信,皆由公子。”
他想了想,又问道
“你背后的主子,是七皇子?”
!!!
蹭——!
长刀的利刃瞬间横在姜瑞颈边,宋彦横刀死死抵住他,锐利的刀风扬起他耳边的碎发。
姜瑞只笑了笑,丝毫没有恐惧之色,手中拿着那卷竹简,“看来确实是了。”
宋彦之面色不变,刀刃在姜瑞的脖颈上已经划出了一道血痕,他的声音冷淡下去,“你想说什么?”
姜瑞合上手中竹简,手指轻轻按在脖颈间刀刃之上,稍稍移开一点,道:“公子莫要激动,我没有恶意。”
宋彦之难得的噎了一下,明明姜瑞才是被他捉过来囚禁的人,怎么反倒是他不紧不慢劝说起自己来?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宋彦之慢慢收起长刀,嗓音冷冷的:“我这把刀,可比你说话快。”
姜瑞点点头,深以为然。
“既如此,公子捉我前来,到底所为何事呢?”
宋彦之:“……你不用知道。”
因为他也不清楚
姜瑞的所有信息,都指向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居住于徐国的容国人而已,殿下的意图,他猜不到,也不会去探究。
容郁十七岁初展锋芒,一柄长刀截杀行刺皇帝失败想要逃跑的刺客,而后领兵北上大败蛮族,与他结识,提拔他为督军。二十岁自请前往敌国为质,其中城府,深不可测。
宋彦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再次看了一眼座上一脸淡然的姜瑞,用手中长刀抵开门,道:“你可以走了。”
若这人身份作假,他再捉回来便是。
姜瑞犹豫片刻,抬起一只手,“你可能不知道……”
“我…不认路。”
宋彦之“……”了一下,无语道:“你就从来没有外出过吗?”
这里离他居住的地方不过十里地,这么有标志性的酒馆,说他没来过,他信不了一点儿。
白玉般的容颜上罕见地显露出一丝窘迫,他看了看窗外,道:“我是书生,不是游客。”
宋彦之:“……”
“难不成你想让我送你?”
姜瑞微微一笑,“劳烦。”
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
宋彦之认命般地配上长刀,“走吧。”
—
容郁回了宫,傅眠嘚瑟了一个月,终于像徐嘉一样被禁在府中念起了书,他满脑子的“之乎者也”,看见书上的字只觉得头脑发涨,想念起容郁给他念话本子的时候,声音好听,感情充沛,简直是最好的助眠工具。
真是
此一时彼一时
百花宴促成了五六桩婚事,徐瑛和吴家小姐的婚期也定了下来,按照太子妃的规格准备,典礼定在了十二月初九,对此傅眠拍手叫好,喜闻乐见,傅璎点着他的脑袋嗔道:“又不是你成亲,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傅眠扯着她的袖子撒娇,“只要太子不成为我的姐夫,他娶谁我都高兴。”
傅璎只无奈道:“你哥哥快要回来了。”
“你这本《策论》再背不会,小心他天天让你卯时便起来练功。”
“什么时候?”傅眠跳起来,道:“玉兰关这么快就打下来了?”
“你哥哥说这场打得很顺利,伤亡很少,”傅璎摸了摸他的头发,继续道:“队伍下个月就能到上京。”
“到时候,你可要去迎接你哥哥。”
上一次任务中,傅远打玉兰关可是整整打了八个月,十分艰难,最后还是被容郁带兵收回去了。
这次怎么打得这么快?
傅眠心想这大概是和容郁有关,容国这时候正内乱不断,暂时不管边境也是有可能的。
说起来容郁,他们最近只见了两次,一次是傅眠从宫中上学回去的时候遇见他,把课业给他让容郁给他写,另一次也是在宫中,容郁将写好的课业还给他。
傅眠看着本子上工工整整的楷体字,对比自己写的那一笔“龙飞凤舞”的草书,暗暗咋了咋舌,道:“你写这么好看,夫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写的了!”
容郁右手成拳,抵着薄唇笑了笑,道:“对不起。”
【容郁黑化值-1,现在黑化值为51】
傅眠听见系统的通报声,面不改色,将本子摔到他怀中,“重写。”
【捉住每一个机会作妖是每个反派必备的技能】
【容郁黑化值-1,现在黑化值为50】
容郁整理好怀中的本子,向来灰暗的眸子生出一丝光亮。
“那…我们明天还在这里见?”
傅眠瞪了他一眼,“你要是再写成这样,我们就不用见了!”
【你说这话像是主角写得多不好一样】
容郁挨近他,低头吻了吻他的发丝,声音缠绵,“遵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