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什么人?”杨徹质问。
两方人一句话不说,举起手中兵器就冲过来。
张延一把将杨徹推靠墙上护在身后,对着前后攻来的人出手。
张延的功夫虽好,巷子太窄,根本展不开拳脚,顾得了前面顾不了后面。
来人非凶神恶煞之徒,几次试探近不了杨徹的身,他们也不拼死相搏,而是死死堵着巷子两头,不给他们脱身机会。
杨徹看出对方并非想要取他性命,而是想这么拖延耗着。
目的很明确,不想他参加第二场考试。
缺考一场,即便其他场答卷写得再完美也无济于事。
杨徹清楚不能这么耗下去,推开张延,两人一前一后对着冲过来的凶徒。
杨徹虽然没有正式学过武,这些年跟着张延晨练也会些拳脚功夫。显然对方也都是练家子的,手中还有凶器,他占不到任何便宜。
张延担心他受伤,一边对付面前凶徒一边护着他。
“将人逼出巷子。”
再这么拖下去,他真要来不及了。
凶徒为了堵住他们,出手狠辣起来,手中的棍棒刀子朝二人身上招呼。
张延出手也不再留情,招式狠戾。
巷子里的混战,惊动周围邻居,他们见到巷子里的情形吓得惊叫一声,赶紧躲开。
前面的凶徒被打倒后,张延一把将杨徹推向前面,转身对付身后穷追的凶徒。
杨徹也顾不得张延,跑出巷子见到廖簇昏倒在巷口旁,马车已经没了踪影。
他冲街道上经过的两位少年人喊道:“有歹徒行凶杀人,快去叫附近巡城兵。”
两位少年看到杨徹模样狼狈,满手的血,又听到巷子里的喊打喊杀声,愣了一瞬,转身撒开腿就跑,边跑边喊:“杀人了!”
杨徹将廖簇弄醒后,张延也退出巷子,那些凶徒追出来,大概是打红眼了,举着凶器再次就朝杨徹扑过来。
两方刚交上手,远处巡城兵怒喝着赶过来。凶徒见此收手准备跑,张延忙拦下后面的两人。
巡城兵分两路,一路去追凶徒,另一路过来救助,将被张延拦下的两人擒住。
张延过来见到杨徹左前臂一片血迹,袖子上一道血口,吓得脸色大变。
“你的胳膊?”
一道长长血口子,还在朝外冒着血,张延立即扯下自己手腕上的束带给他绑上。
杨徹疼得倒吸几口冷气。
“要立即去医馆。”简单绑好,张延回头冲向被擒住的两名凶徒,朝他们的腹部狠命踢去,两人惨叫一声当即蜷缩在地上抽搐,发不出声来。
他还要再动手,被巡城兵拦下。
“耽搁我家二公子春闱,我要你们的命!”
巡城兵听这话,知道是赶考的举子,忙过来询问情况。
得知杨徹身份,巡城兵也打起精神。
“杨公子先去赶考,这里我等处理。”
张延回到杨徹身边,送他去医馆。这时廖簇已经从街上拦下一驾马车。
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杜诲,见到杨徹手臂上的血,再看旁边的巡城兵和地上的凶徒,也能猜得出发生何事,立即搀扶杨徹上车。
“杨公子伤得重吗?”杜诲看着染红半截的袖子,不由心惊。
杨徹轻轻动了下手掌,疼得他忙停下动作,“皮肉伤。”
“何人所为?”
“不知。”
那些凶徒最初并不想要他性命,甚至都没有准备重伤他,目的只是拖延,阻止他去贡院。后面打红了眼才下狠手。
自己不参加春闱,会对谁有利,竟然冒这么大风险来阻止他。
杜诲关心问:“杨公子这样是否还能参加第二场会试?”
伤虽然不轻,却伤在左臂,倒是不妨碍写字。
“没问题。”
张延道:“马车不知被那群该死的畜生赶到哪里去,考篮和其他要带进考场内的东西都在上面。”
“入场签和身份文书可还在?”杜诲急忙问。
“这些都贴身带着,未丢。”杨徹摸了下自己腰间,东西都还在。
“那就好。”
到了医馆后,杨徹对杜诲道谢下车,杜诲也跟着下车,吩咐随从去附近文房铺子依照春闱规定准备一套文具。
廖簇也跟着过去,再去准备一些吃食和夜间所用之物。
“杜公子莫为我耽搁了进场,还是快过去吧!”
“来得及。”
杨徹劝了两次,杜诲没有离开,他不再劝,感激之余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便让大夫处理伤口尽量快一点。
杨徹手臂伤口三寸长,伤口不浅,幸在未有伤到筋骨。伤口缝合上药包扎后,杨徹也没觉得那么疼了,只是手掌不敢用力,会牵扯伤口。
大夫给了他一包药,让他每日一换。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去买东西的廖簇和杜诲的随从都回来。准备得仓促,东西自比不上他之前精心准备之物,好在都符合贡院的规矩。
马车奔到贡院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第三批考生几乎都进场了。
结保的几位同乡很够义气,这会儿还在门口守着,但满肚子抱怨。
其中一位暴脾气,见到杨徹冲上来就责怪:“差吏都喊完第两遍了,再晚一步院门就落锁了。你干什么去了?下次再这样我们就不等你了。”
其他几位虽然上来劝暴脾气同乡,对杨徹迟到这么久,也心生不满。
杨徹连连作揖赔罪。
阮禺和安江府教授见到人,从旁边走过来,二人的脸色亦带着怒色,教授上前便训斥杨徹:“春闱还能迟到,这么重要日子不知提前出门?你瞧瞧什么时辰了?”
阮禺眼尖,瞧见杨徹手臂上衣衫有血。
“出了什么事?”急忙去抓杨徹手臂。
张延伸手拦下道:“两位大人息怒,二公子过来途中遇到凶徒行刺,伤口有些严重,大人莫碰着了。”
阮禺忙收回手,刚刚的怒气一消而散,满眼担忧心疼。
教授和旁边的同乡闻言,才注意到杨徹衣袍上血迹,怒气也都消了。
杨徹再次向众人道谢并致歉。
这时第三批的考生全都进去,门前的差吏再次喊未到的考生。
阮禺催促:“快过去,别再耽搁了,伤口要小心。”
“是。”
核对身份后,顺利进去,到了龙门搜查时遇上麻烦,差吏见到他手臂上缠绕的布带,怀疑此中有夹带,让他解开检查。
杨徹心中不乐意,但差役也是按规章办事。他正准备解,阴安王又一脸坏笑过来,杨徹下意识套上里衣。
“本王看得出你是真受伤,也相信你不会夹带。”阴安王捶了下他胸膛,让他不必解开检查,询问,“怎么春闱期间还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多谢殿下。”他含糊回道,“一时大意了。”
“下次小心点。这么重的伤,多少是要影响答卷的。”
杨徹穿戴好,拿起东西,再次施了一礼进去。
杜诲上来帮他拿东西。
会试第二场的号舍是重新排,当他到字号时,考生们有的已经躺下休息,这一次他没有在字号内看到熟悉的身影。
简单收拾完号舍,他感到身上发冷,应该是在龙门的时候脱衣、穿衣不便耽搁时间太久,吹冷风着了凉,他立即煮上一壶姜茶驱寒。
左手臂的伤,让他的动作不灵便,忙了好一阵才弄好。
躺下时,手臂的伤开始隐隐作痛。
他心中不由猜测会是何人不想他参加春闱要对他下手。
贡院外,张延来到巡城兵司署,除了被他抓的两人,还有三人也被巡城兵擒住。几人都是城南的地痞流氓,不务正业。几人招供有人给了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去伤杨徹,让他不能参加第二场春闱,事后还会给他们一笔银子。
给他们银子的人他们并不认识,他们见钱眼开就干了。
张延打点巡城兵,让他们务必严加审问追查。
巡城兵知道杨徹的身份后,便猜到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其中一位巡城兵推测:“会不会是因为赌闱姓,有不少人重金押了孙巍。如今能够和孙巍争夺会元的也就杨公子、徐公子。徐公子出身高门,又是陈王妃胞弟,他们不敢动,便对杨公子动手。”
另一位巡卫兵补充:“以前为了赌闱姓,便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张延不敢确定。
思来想去,他决定将这件事禀告公主。
李姈在张延过去之前已经得知消息,吩咐人去查此事。
见张延过来,直接询问杨徹伤势,听到缝了十多针,拿不得东西,脸色沉下去。
张延忙俯身请罪。
李姈顿了顿,问:“他去大槐巷做什么?”
“去见方鉴。”
“方崇之子方鉴?”
“是。”
“考前去见他做什么?”语气中既有责怪,也有疑问。
张延不敢将方鉴就是孙巍背后的高人告知。
“属下不知。”
李姈有些失望,叹了声气,沉思片刻,没再追问,命张延挑两个护卫过去暗中保护。
“不得再发生今日之事。”她半嘱托半警告。
张延领命,从公主府出来已经半夜。
杨徹辗转想了许久,眼看着夜渐渐深了,他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先要将这一场考下来。
也许是有了第一场对舞弊之人的惩戒,第二场考试贡院内平静许多,即便中间抽查,也没有发现有舞弊行为。
在杨徹看来,号舍内能够查出的舞弊都是低端的舞弊,真正惊人的舞弊都在暗处。
他因为手臂有伤,答卷的确有影响,不仅在书写上,也在思考上。手臂的疼痛,总会不经意打断他的思路。
当他交卷,天已经黑了,第一遍鼓声已经响过。
次日放排,考生们挤成一片,他手臂不知被谁挤了一下,伤口撕扯地钻心疼痛,气得他差点骂人。
到马车上,掀开袖子,包裹伤口的布带浸染血迹。
“可有查出什么人?”他问。
“还没有。”张延将情况大致和他说一遍,询问,“你认为会是何人?”
昨夜杨徹又想了一夜。若是为了会元,他能威胁到的也就孙巍和徐懋,甚至柏煜都不在行列。
孙巍有方鉴代考,他不会这么做。徐懋他不熟悉,但一个高门贵子,又是陈王妃胞弟,不会手段如此卑鄙。
若是仇家,他得罪的除了计昶也就贾斛,计昶想报仇不会用这种手段,贾斛此人嘴上不积德,本性还没坏到背后下此黑手地步。
赌徒赌钱以前也干过这种事,一般的赌徒没胆量对堂堂知府公子动手。能花几百两银子买凶,赌注必然庞大。
华阳城大大小小赌坊无数,查起来太难。
“去巡城司。”
“你还伤着呢,此事就别过问了,至少待第三场结束了再过问。”
“没事。”吩咐廖簇去巡城司。
张延劝说不下,气得骂他一句:“疼死你算了!”
杨徹笑笑:“死不了。”
他在巡城司的大牢里见到那五名凶徒,个个身上刑伤不轻。
几人都被刑讯怕了,见到杨徹便扑到牢门前跪着磕头求情。
“小人们真的不知对方什么人,他就只给了银子让我们拦杨公子。小人们财迷心窍,小人们该死,杨公子大人大量,饶小人一条贱命。”几个人砰砰砰磕头如捣蒜。
一名巡城兵对杨徹道:“杨公子来得正好,你是丹青妙手,帮我们绘一幅买主画像。”巡城兵惭愧,“咱们司署里的人,根据这几个凶徒描述的买主模样,画出来都不像。”吩咐人去准备笔墨纸砚。
“这两日辛苦诸位了,在下感激不尽。”杨徹拱了拱手。
“哪里,我等应该的。”
出去的巡城兵端来笔墨纸砚,另外两名巡城兵搬来小凳和小桌。
一名巡城兵对几名凶徒命令:“都好好回忆清楚,若是抓不到买主,你们别想从这里出去!”
几名凶徒见到有希望,哪里敢不紧紧抓着。
几名凶徒你一言我一句,将买主的容貌描绘出来。
四十五六年纪,细长脸,皮黑,三角眼,单眼皮,眉毛稀疏散乱,两边向下耷拉……
根据五名凶徒详细所述,杨徹将买主画像画出,巡城司拿给五名凶徒确认。
五人同时点头:“是是是,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