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戴铎也无法解决,他顺势挥挥手,然后就打发戴铎回去了。
戴铎刚刚走出书房,苏培盛就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看到苏培盛脸上关切地神情,戴铎脸上也露出一缕苦涩地微笑。
“苏公公,现在爷心情好点了。请您安排爷今晚的夜宵,毕竟爷晚上这么长时间都没吃东西,身体撑不住。”
苏培盛听后脸上才恢复了之前的笃定,一边胸有成竹地安排四爷在书房中的夜宵,一边顺手递给戴铎一盏精致的八角琉璃宫灯。
戴铎刚刚出门,就发现眼前突然比之前更加漆黑,他抬头一看,黑漆漆的天空之上既没有看到月亮也没有看到星辰。戴铎一想,现在是十二月初一,自然没有月亮,而因为乌云密布,也遮蔽了星光。
戴铎其实不怎么在乎这些的,只是考虑到若是天继续阴下去,搞不好就要下雪了,若是下雪,自己这个不久之前认下的远方侄儿的身体可就不怎么好了。
虽然戴铎对外宣称戴昭是他远方侄儿,但是戴铎却明白,这个自称戴昭的少年其实和他并没有血亲关系。
戴铎一边走,一边回忆起自己遇到戴昭的场面。
大约是在自己的亲儿子过了七七之后,戴铎心中虽然极度不舍,但他还是含泪将儿子下葬。
当儿子的棺椁变成眼前的黄土堆之后,戴铎明白自己应该节哀顺变,但戴铎心中却还在幻想着,若是老天再给自己一个好儿子该多好,老天再给自己一个好儿子,戴铎愿意用自己的所有来交换。
或许是老天听到戴铎的呼喊,果然就在戴铎回去的时候,他就在郊外发现一个容貌清秀的白衣少年。
少年见了戴铎也只是哭,戴铎见少年清秀可爱也随即对他多了点耐心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少年自称自己叫戴昭,来这里也是上自己父亲的坟,一想起父亲死后自己在江湖流落,心中凄惨,便在此哭了起来。
若在平常,戴铎给点钱就把少年打法走了,但现在戴铎和眼前少年差不多大的独子过世,再加上少年也姓戴,突然间戴铎觉得或许是老天怜悯自己中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便以另一种形式把它收回去的儿子还回来。
戴铎丧子,戴昭丧父,就这样俩人就在一瞬间一见如故,臭味相投。这戴铎也立刻收养戴昭,对外宣称他是自己的失散多年的远房侄子,并且积极为他在四贝勒府安排差事。
其实部分八旗家庭中,儿子在战场上全部战死,以至于父母绝后的遗产面临被国家充公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不少满清八旗家庭就悄悄收养汉族平民的孤儿冒充遗腹子来撑起门楣。以至于到了现代社会,不少据说是纯血的满族后裔经过基因检测时候发现了汉人的基因。
要不是戴昭年纪太大,说是戴铎亲子实在说不过去,搞不好戴昭就成了戴铎亲儿子。
不过在这个时代,侄子也是自家人,自然也有资格继承戴铎的一切,并且负责抚养孝顺戴铎。
戴铎刚刚打开门,就看到披着一件灰鼠披风的少年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迎接他。
戴铎家里没有什么多余的庸人,也只是厨娘老窦和她闺女桃娘。
老窦命很苦,刚刚生下女儿桃娘,丈夫就死了,要不是戴铎收留她,估计早就和女儿一起饿死了。老窦和桃娘感激戴铎,不但尽心尽力伺候戴铎一家人,还学着做了一手的好菜。因为老窦和桃娘都是女人,不能熬夜,因此早早睡了。
戴昭一看戴铎回来,他好看的眼睛顿时一亮,然后走上前问道:
“叔父回来了?”
戴铎怜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温和说道:“你身子弱小心着凉。”
戴昭温温柔柔地说道:“不妨事。”
然后戴昭就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了戴铎,就这样叔侄二人一边走,戴昭一边说道:“叔父刚吃几口,那苏公公就来了,害的叔父都没吃饱,侄儿在叔父走后就把家里的菜热了一遍。叔父要不要吃点再睡。”
戴铎看着戴昭年轻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年纪大了,吃不动了,你要是觉得饿,你自己多吃点就行了。毕竟你还未成年,多吃点长身体。”
戴昭听后没说什么也只是扶着戴铎进了屋。戴铎见了老窦做好的肘子、牛杂汤和酸白菜,也只是摇了摇头。
戴昭看戴铎实在没有胃口,就转身说道:“那我把菜收好,等到每天早上慢慢吃。”
看到戴昭听话懂事的样子,戴铎心中很是欣慰。某种意义上戴铎甚至感觉戴昭比他亲儿子还听话顺从。
在戴昭面前,戴铎第一次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戴昭敏锐地听到了戴铎嘴里这一声幽幽的叹息,心中便明白戴铎心里一定有事,并且这事情还和四贝勒胤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想到这一点,他便故作关切地问道:
“叔父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戴铎本不想说,但最近他人生的变故却也让他感觉人生皆苦,恨不得立即去死。
“我身子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心里堵。”
戴昭也没在意,只是略带敷衍地多问了一句。
“叔父心中还有什么烦忧,不会是四爷怪您差事没有办好?”
戴铎也明白戴昭的不在意,只是他自己无法不在意,因此就忍不住说道:
“你还年轻,不懂得。现在是四爷自己在朝中的位置都不稳当了。”
一听涉及康熙皇帝的四阿哥胤禛,戴昭突然大声说道;
“什么?”
戴铎见戴昭如此失态,其实也没怎么怀疑,毕竟一个普通人居然听到事关康熙皇帝四阿哥胤禛的消息,不免有一种秋叶凋零在飓风之中的诧异。
一想到自己未来面临的厄运,戴铎也顾不得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给他解释相关事宜。
“覆巢之下,已有完卵?现在四爷正依附太子,而据四爷透露太子最近越发不得皇上喜爱,你也明白,一个不得皇帝喜欢的太子,其下场可想而知。若太子彻底失势甚至被废黜,那我们四爷该怎么办?太子是皇上元后赫舍里氏唯一的孩子,也被皇上亲自抚养过,就是被废也只是圈禁一辈子做一个富贵闲人罢了。只是太子爷身边的人可要承受皇上的雷霆之怒了。”
戴铎觉得戴昭只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他对戴昭说这些也只是要需要一个倾诉者罢了,根本没有想过会从戴昭那里得到什么真知灼见。
只是戴昭认真思考了很久之后,才在戴铎的叹息声中突然说道:
“叔父,依附太子注定是死路一条,而背叛太子也终究是扬汤止沸。对于四爷而言,可能唯一的出路就是走上那条篡权夺位的帝王之路。”
听戴昭如此说,戴铎原本因为谨小慎微而老实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诧异,而戴昭短暂停顿了一回儿继续说道:
“毕竟......在这片土地上,只有强势皇帝才能最大可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其他人只能是别人的棋子罢了。若四爷当了皇帝,我们的未来自然可想而知......”
戴铎听戴昭这样虚无缥缈地吹牛,非但没有得到什么安慰,反而更是心烦意乱。
只是戴铎觉得戴昭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随便打发他一句话,他也就消停了。
因此他挥挥手说道:“你胡说什么呢?四爷非嫡非长,怎么可能逆袭夺嫡当皇帝?”
戴昭没有听戴铎的话,只是自顾自地冷笑道:
“我的这些话或许只是少年人不切实际的呓语,但您和四爷有啥更加万无一失的方法,您和四爷要有还用问我这个只知道胡思乱想的少年人?”
戴昭白玉一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带着一些古代传说中天才少年的傲气,神态笃定而骄傲。
“单纯的依附太子和脱离太子看似安逸稳健,实则毫无出路,而独立走上夺嫡之路,看似步步惊心危机重重,或许会有那么一丝涅槃重生的可能。”
话音刚落,戴铎心中感慨万千。而此时戴昭心中却想着,四阿哥胤禛夺嫡就算不成功,最后死得人只有胤禛一家人和自己这个便宜叔叔戴铎,至于自己,若是提前做足了跑路的准备,应该是有逃过一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