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嫡福晋就在后花园请府里的妻妾吃喝,当然凌霄也是其中一员。
因为四爷最近最宠格格李氏,自然李氏在席位是一袭灿烂红衣,乌发如云,眉眼生动,发髻上的累丝金凤钗上垂下的金丝红宝石流苏熠熠生辉,仿佛点点的即将燃烧的烟火。
而格格宋氏的肚子也大了起来,虽然她已经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保不住,但周围的其他人还是怀着真诚的目的祝贺她的孩子平平安安,健康长寿。宋氏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她无力阻止其他人这样说,因此也只好强撑着一副虚伪的笑容和其他人客套。
凌霄见她似乎快要撑不住了,打算帮她挡住周围其他人的敬酒,但宋氏也许是破罐子破摔,对于众人或真或假的敬酒纷纷来者不拒。
凌霄见状,虽然看到了周围团团的小脸,但心里却是真的很难受。
因为种种原因,凌霄和耿灵没有很多来往,但如今在这种场合下看到一袭青衣的耿灵也很豪爽地举杯大口喝酒,想起耿灵没有出嫁时候是多么明秀文静的姑娘,凌霄心中更是难受。
对于钮祜禄家,耿家,宋家这种普通八旗或者包衣家族的姑娘,被指给了阿哥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是无上光荣,但宫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为路人,这些姑娘们的一生就困在了无数个四四方方的华丽庭院之中。
比起大清朝的广大百姓,这些吃不愁穿不愁的女子们的的确确是走了大运,但她们终其一生都被困在一个地方,却也并非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为了排解忧愁,这些人有拜佛的,绣花的,数豆子的以及不少自杀或者自残的,像耿灵这样偶尔喝喝小酒借酒消愁反而倒成了一个不正常环境中的正常人。
凌霄看着眼前这一副妻妾和睦的模样,心中却早已魂游天外。
而身穿宝蓝色旗装的嫡福晋,依旧是一副雍容的模样,她望着下面那些比她年纪小的格格,又想起如今的生活,也只有在心底默默叹息而已。
就在府里的福晋格格们一边赏花一边半真半假地说些闲话时,凌霄却隐隐约约听到远方有奴才在私下议论。
“你知道吗?四爷居然为戴铎那个老奴才开恩了?”
就在凌霄有些迷糊的时候,突然有人替她问了出来。
“开了什么恩?”
过了一回儿,他才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谈论起这件事情。
“你知道吗?四爷居然让戴铎的远房侄子继续伺候四爷。”
凌霄明白,许多人总是见不得别人似乎比自己得了更多的好处,自然就听到了这般话。
“还不是四爷可怜戴铎那老东西最近死了儿子,才特意开恩让他侄子伺候的?”
当然人还是有恻隐心的,就在凌霄心中难过的时候,另一人突然幽幽叹息道:“哎!主子的恩虽然大,但戴铎终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那人似乎很缺乏同情心,就在其他人都为戴铎的不幸而惋惜时候,他居然这样说道:“四爷今儿见了戴铎的侄子,倒是一个漂亮的人儿。想不到戴铎这个老东西居然会有这样漂亮的侄儿。”
一听有人说起戴铎侄儿的容貌似乎格外俊美,许多人的好奇心都来了。
“真的?”
“真的吗?”
“有画上那样好看?”
“那戴铎的侄儿真的很漂亮?”
等到众人纷纷表达完了自己的疑惑之后,那人才信誓旦旦地说道:
“真的,我不骗你们。这戴铎老儿的侄儿长得唇红齿白,弱不禁风,戴上帽子倒真的有点女孩气。四爷见了他很是喜欢,就让他跟着四爷读书了。”
一听胤禛似乎很喜欢戴铎的远房侄儿,许多看不到别人好的小人纷纷露出诡秘的微笑。
有个少年似乎沉不住气,便立即跳出来问道:“他长得那么好看,难不成四爷他......”
本来他还要继续说出什么更加不堪的话来,但是看到周围其他人严肃的目光,他最后还是把自己的那一番污言秽语给硬生生咽了下去。
就在一片短暂而诡异的沉默之后,一个似乎德高望重的老奴才才瞪了一眼眼前这些不成器的小兔崽子,然后对着在场所有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们可要记得,主子的事情千万不要胡说八道,若被主子知道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凌霄也没听到历史上四爷有那啥的传说,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当胤禛在书房第一次见到那个自称戴昭的少年时,那人穿着一身灰色马褂,身穿紫色对襟马甲,头上带着瓜皮帽,帽子中心则是一块微微带有胭脂红色的微椭圆形羊脂白玉。
戴昭看见胤禛后,便很匆忙地跪下,但他的背却挺得很直,宛若寒风中的竹竿一般。当然胤禛故意忽略了少年异常挺拔的后背,只是微微抬起眼睑,打量起了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俊美少年。
胤禛明明看到了少年脖子上微微突出的喉结,但是看到他过于苍白的肌肤和秀气精致的五官,却又忍不住怀疑眼前这人是否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绝世佳人。身为皇子,胤禛生性孤高多疑,对于这个出现在他生命之中的陌生人,他不是不怀疑他出现的目的。当然见惯了那些对自己周围奴颜婢膝之人的胤禛,对于少年骨子里的清傲本心是排斥的。只是望着那人一双沉默而深邃的眼睛,胤禛第一次明白,或许只有他才是帮助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的那个人。
毕竟,胤禛更明白,那些面对自己皇子身份就能毫无尊严跪舔的人,等到见了他皇阿玛康熙皇帝,太子甚至是现在身份比自己更高的大阿哥,三阿哥这些人也能更加迅速地匍匐在地。而自己要想夺得皇位,只能任用那些对皇阿玛,太子,甚至是大阿哥,三阿哥倨傲的人。不管他是出自什么目的,但只要他能帮自己夺得皇位就足够了。
而胤禛从小到大,所能见过真正骄傲的人也只有戴昭一个。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君臣之间不能过于婆妈,就在二人眉目电光石火间,胤禛也只是见到问了他几句话,然后勉励他要努力为自己当差,将来自己绝不会亏待他云云。
那少年听后,漆黑如墨的目光并没有一般人面对比自己地位高的人赞许而常见的激动,反而微微带着些许疏离的空洞。
胤禛清楚,他对自己许诺的荣华富贵并不在意。
临走时候,戴昭微微瞥了胤禛一眼,漆黑的眼瞳中第一次出现一缕刺眼的明亮。那一刻,胤禛明白,在某种意义上,他和他骨子里或许就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