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得了香水,凌霄一整天都是开心的。等到凌霄和四爷在晚上回府之后,她才在那幽幽烛火下发现那瓶淡黄色古法琉璃瓶上还很用心地系着一张淡红色的便签,并且便签上还写着一句诗——细看六出瑶英小,檐蔔分明是雪花。
凌霄望着这句诗,也顾不得感慨诗句的优美动人,只是暗自羡慕洛熙穿越之后这书法可是越写越好了。至于自己穿越后闲来无事也曾练过,但是在书法一道,凌霄进步着实有限。
就在凌霄打算闻闻这香水的味道时,四爷一袭黑衣就这样陡然进了凌霄房门,就正好看到淡黄色烛光下,一袭素色寝衣的凌霄正举着一张带有淡淡胭脂红色的便签凝神细看。
四爷看了一眼凌霄纤细的手腕,又抬起眼睑,自然看到胭脂红便签之上似乎隐隐约约写着一行娟秀的诗句。
四爷以为是这句诗凌霄写得,便伸出手去抢,凌霄不愿意,下意识地要夺。就在阴差阳错间,四爷居然顺手握住了凌霄的手腕。
凌霄回头一看,居然是四爷,心中大为惊慌,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地瘫在那里。
而四爷就在这烛光下也紧紧地握住了凌霄的手。凌霄回过神后,竟然发现自己和四爷会在烛光下将两只手握在了一起,脸一红,竟然艳丽如早起的朝霞。
四爷也没有什么表情,就这样拿着便签,任由凌霄和玉若将他外衣脱下。
就在凌霄和玉若因为伺候他忙的满头大汗时,四爷幽幽问道:“这便签上的诗句是你写得吗?”
凌霄听后不明白四爷的心意,以为四爷在乎的只是自己拉拢洛熙帮他夺嫡的成果,便喜滋滋地显摆道:“不是,是皇上身边的女官洛熙姑娘写得。听说洛熙姑娘很是沉稳矜持,从来不轻易给别人留下墨宝。如今居然给我们写了这样一句诗,岂不是说明她很在意我们四贝勒府?”
四爷看了一眼凌霄喜形于色的模样,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也只是淡淡地淡淡说道:“这簪花小楷写得不错。你以后也学着点。”
凌霄听后脸颊发红,耳根发热,但还是嘴硬着娇声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奴才随便识得几个字也不算睁眼瞎。”
四爷望着凌霄年轻且带点婴儿肥的脸,心中长叹一声,但嘴上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然后头一回,就将凌霄房里的蜡烛吹灭了。
第二天醒来,凌霄心中百味杂陈,既喜悦,又担忧格格李氏似乎醋海生波从而打扰到自己如今的平静生活。
只是凌霄第二天怎么找也找不到洛熙留下的那片粉红色的便签,当然凌霄心中也未多么在意这件事情,也就继续过着四爷府中庭院深深的后宅生活。
胤禛是一个精细人,在他府里不可能有什么不翼而飞的东西。就在凌霄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时候,胤禛正坐在他的书房里,静静地望着那片从凌霄处顺来的淡粉色便签。
凌霄不知道,胤禛却明白,这句诗出自南宋张镃的《水栀》一诗,并且四爷也记得《水栀》一诗全文。
豢石泓泉媚浅沙,孤根蟠窟养清华。
细看六出瑶英小,檐蔔分明是雪花。
细细一琢磨,整篇诗句充斥着孤清纯净的无瑕意境,明明那人用了温暖娇媚的淡胭脂色便签,但四爷紧闭双眸,认真回味着整篇诗句,竟然隐隐约约看到了紫禁城琉璃瓦的的冰雪和那一片冰天雪地中孤独娴雅的绝美身影。
胤禛明白,那女子并非凌霄,更非他府里任一女子,而身姿曼妙间竞和洛熙有几分相似。
在如今的大清朝,身为天潢贵胄的皇子注定是天之骄子,而他们唯一可以仰视的人就只有他们的父皇,大清帝国的皇帝——康熙。当然胤禛也不例外,他每日每夜用心揣摩最多的还是自己这个高深莫测的父皇,自然很少注意自己父亲身后那一个女官的模样。
胤禛记忆中的洛熙面目模糊,就像笼罩在一团光辉之中那般缥缈,自然很难想象她会有这样冰雪一般孤寒的心思。
他从小远离生母德妃,并且成为康熙皇帝第三位皇后表妹佟佳氏的养子,是得到了半个嫡子的尊贵和舅舅隆科多的暗中支持,但是从小远离生母讨好养母的日子却让胤禛心中偶尔感觉特别孤独无依。
本来胤禛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并且习惯了在孤独中走向自强,但洛熙的一句诗却让他冥冥中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明明彼此没有任何交际,但胤禛却隐约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她才是最懂自己的人。
内心隐秘的喜悦让胤禛控制不住自己,自然原本因为假寐而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自然发现了此时透过窗纱漏入书房的阳光是多么灿烂夺目。
阳光落在书桌上,将胤禛的手和书桌上的文房四宝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而他手心的淡粉色便签也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光泽,就像火苗刚刚燃起那样。那一刻,洛熙留在便签上的字迹也在胤禛被阳光恍惚的目光中小了许多,就像雪花在阳光下迅速消弭一样。
胤禛也明白,那灼烈的阳光自然会将雪花焚灭地不留一点痕迹,但在雪花即将彻底消失的一瞬间,它本身偏偏会反射出最为璀璨耀眼的七彩光华。
想到这里,胤禛握住便签的时候便也生出淡淡柔情。
突然,他由衷生出一丝妄念,假如自己可以成为紫禁城的主人,是否就能握住那一片无意落在紫禁城上的晶莹雪花。
对于凌霄对于他野心的直白煽动,胤禛也只是微微动心了一小会,但洛熙的这片和权势地位毫无联系的便签却让他第一次有了奋斗到最高层的不甘欲望。
就在胤禛遐思之际,门外苏培盛的和一人谈话的声音絮絮传来。胤禛见状连忙把这便签小心翼翼地夹在一页书之中,然后朗声说道:“要他进来吧。”
胤禛话音刚落,房屋内就出现自己的包衣奴才戴铎。
胤禛看了一眼戴铎麻利请安的姿态,心中诧异他居然这样快就从丧子之痛中走出。
戴铎不明白胤禛的想法,只是听到胤禛低声要他起来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然后用渴求的目光看了一眼胤禛。
胤禛接着说道:“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戴铎含笑说道:“奴才舍不得主子,就回来伺候主子了。”
听了戴铎的话,胤禛虽然知道这绝不是戴铎的真心话,但听到戴铎这样说,他还是由衷地笑了。
过了一回儿,胤禛才问道:“你来有什么事情?”
礼贤下士,必有所求。其实胤禛本来不应该对他这样客气,但现在胤禛心中也有了夺嫡的几分渴望,自然第一次对戴铎这个伺候他多年的老奴才这样客气起来。
戴铎不知道今天胤禛为什么会对他这个包衣奴才如此客气,但他心中还是有着大渴望,自然不可能放弃这个难得一见和主子提要求的机会。
就在各种复杂心情中,戴铎鼓起自己今生最大的勇气才说出这样一句话:“奴才今日斗胆求主子爷一个恩典。”
胤禛其实一开始也只是客气客气,他也想不到戴铎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奴才会胆大包天主动给自己求什么恩典。只是话已至此,胤禛也只得硬着头皮听戴铎会给他提什么要求。
最后戴铎跪下身子小声颤抖着说道:“奴才恳求四爷给奴才一个远方侄子在身边找一份差事做,也好让可以让奴才的远房侄子可以继续跟着奴才伺候四爷,伺候四爷府的所有主子们。”
其实对于胤禛而言,戴铎的请求着实有些僭越,但胤禛看着戴铎老实且苍老的面容,也明白这样老,这样忠实可靠的奴才未必可以帮自己在日后更加可怕的权力争夺中做些什么,况且自己的身边需要年轻的新人为他披坚执锐。正好戴铎远方侄子来了,也好让他们叔侄二人为自己的夺嫡大业继续效力。
就这样,胤禛虽然心中已经开始盘算起来自己将来如何利用这个看似误入四贝勒府的可怜年轻人,但嘴上却还是继续敲打戴铎。
“其实我们四贝勒府不养没用的闲人,之所以收留你侄儿,还是看在你一直伺候爷小心谨慎的面子上。等你回去后,要鼓励你家侄子用心做事,若他跟在爷身边出了什么纰漏,小心爷一块收拾你们叔侄。”
听到四爷最后还是收留了自己这个刚刚认下来的远房侄儿,戴铎心中自然是千恩万谢。而看到戴铎这幅模样,胤禛心中也微微得意。
胤禛也想不到,当他点头答应戴铎的一瞬间,整个紫禁城所有人的命运为之逆转,所有的一切也如宿命一般不可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