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呼啸的严寒仿佛一闪而过，春雪的消融让位于特斯王国南峡谷两边的两个军团的气氛慢慢紧张起来。
一边，是以背叛者莉娃为首的军团，他们守在峡谷靠近月国的一侧，望着冰雪覆盖的峡谷渐渐在水滴声中露出原本的面貌和被自然屏蔽起来的通道。
另一边，是特斯王国的军团，这只军团在御驾亲征的国王陛下雷尔夫·尼克的掌控中，人数和对面月国的军团不相上下。
作为特斯王国的战神和前胜利女神，也许雷尔夫·尼克和莉娃两人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在战场上相遇，以敌人的身份。
可是命运比现实更加奇妙，立场又比爱情更加现实。
几十万人的对峙中，踩在冰雪消融的临界点上，身穿铠甲的雷尔夫·尼克握着锋利的宝剑，在峡谷的边缘与同样骑在马上一身戎装的莉娃遥遥相望。
他们看见了彼此，却再也无法和过往一样并肩作战，而是举刀相向。
“这道峡谷是天然的屏障，莉娃他们不敢在这里冒进。”在战场上作为雷尔夫·尼克的副手，亚撒侯爵低声汇报目前的情况。
“在去年冬天来临之前莉娃肯定也发现这件事了，否则她不会把战线拉到这边来。”
同样一道峡谷，可以是特斯王国这边的屏障，也可以是莉娃带领的军团的一道天然的防护罩。
就是因为熟悉特斯王国的地形，也对雷尔夫·尼克是军事作风了然于胸，所以莉娃才特别把两国的战线迅速拉到这个峡谷里来，为的就是遏制雷尔夫带领的强大骑兵。
——在峡谷的悠长和狭窄中，陆地上的骑兵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
可是莉娃的决策虽然遏制了雷尔夫·尼克军团的力量，也让他们双方的对峙成为了一种僵局，而且看起来短时间之内根本无法突破这种僵局，哪怕这场对峙的局面经过了一个冬天的蛰伏。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军团在峡谷的北侧，特斯王国的都城那边可以给予我们丰厚的补给，而莉娃他们的人在峡谷南侧，月国的补给对他们来说也是可以长久消耗。”
所以还是那句话，这场战斗在被延续到峡谷这个地带的时候，就成为了难以逾越的僵局——对双方来说都是一样的。
亚撒侯爵现在也就只有一个疑问：“其实，按照莉娃对特斯王国地形的了解，她不应该会犯这样的错误，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比起在峡谷，如果莉娃把战线拉到偏东方的森林或者原野，或许在对战雷尔夫骑兵的时候会损失不少的人，但是也有很大可能进行反击。
可是现在这样不进不退，卡在峡谷的两侧，就很微妙了。
“难道莉娃那边分兵了？会不会有人从其他地方绕过峡谷进攻？”亚撒侯爵想到了这件事，不过言语间并不意外。
同样的战略显然雷尔夫·尼克作为经验丰富的战神都想到过，并且提前已经布置好了防御手段和后手，其他的地方不需要他们操心。
而现在，莉娃所带的主力军才是最让人头疼的事情。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就还是回到了刚开始的那个，经过雷尔夫的阻挡和天然屏障南峡谷的存在，莉娃带领的军团和特斯王国的敌军陷入了僵持，双方都守在峡谷两侧进退两难。
要么，就是特斯王国放弃抵抗，撤去军团的守卫，要么，就是莉娃他们的军团撤退，或者干脆就占领这一片的土地。
——从西尔维亚·康斯坦丝的野心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莉娃熟悉特斯王国的地形，她为什么要把战线拉到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地步？
别的人或许对此有些疑问，不过大概率会归于巧合，毕竟莉娃是人不是神，就算是胜利女神也无法真的左右战局的走向。
可是雷尔夫·尼克却敏锐的察觉到，这是莉娃故意的，她故意让双方的战局从伤亡惨重的可能转变成这样不上不下的僵局，目的就是不希望这次的战争带来太多的鲜血。
……实话说，这不像是莉娃的作风，哪怕她是军团里少有的女性将领，战奴出身的经历让她并没有在战场上悲天悯人的习惯——她这一生经历过的残酷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可是这样离奇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大的可能这不是莉娃的本意，或者说不是她一贯的作风，而是有另外一个人在影响着莉娃的战略部署。
能让莉娃这位强大的将领改变战略的人，显然只有一位——当然不是已经变成敌人的雷尔夫·尼克，而是月国的女王陛下，那位她选中的可以实现她理想的领袖。
……多讽刺，活到现在，曾经的雷尔夫·尼克公爵如今的雷尔夫·尼克国王，纵横驰骋这么多年，有一天居然连他的枕边人都不相信他能帮助她实现理想。
最后远远望了眼僵持在峡谷另外一端的莉娃带领的军团，雷尔夫·尼克拉着缰绳掉头就走。
“回去了。”
“今天还是要僵持在这里吗？”跟在雷尔夫·尼克国王陛下的身后回到军营，亚撒侯爵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进退维谷，要不然再和月国的女王商量一下议和的事情？”
“议和，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局。”雷尔夫·尼克嗤笑一声。
“你留在这里，莉娃他们无法轻易攻破峡谷的防护，短时间内战局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
“那你……”
“我要回都城。”雷尔夫·尼克眺望远方，苍鹰在大陆的天空中自在飞翔。
“这场战争，该结束了。”
*
轻装上路，雷厉风行，没过半个月雷尔夫·尼克就带着几个亲信回到了特斯王国的都城。
南峡谷的战役还在进行，可是都城的纸醉金迷却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奢侈，音乐舞会和裙摆摇曳的曼妙，一切都醉生梦死的刚刚好。
——就像是西尔维亚·康斯坦丝说的，这片大陆上阶层固化的太久了，贵族们安逸的生活无法被任何世俗的苦痛打破，任何想要触碰他们利益的改革都会在贵族阶层里迎来强烈而有效的反击。
就算雷尔夫·尼克可以杀了这些贵族，以完成莉娃的心愿，但是真正让大陆的阶级固化的远不是一两个贵族的思想，而是这片大陆长久以来深入人们心底的信念和劣根性。
——不仅仅是贵族对他们自有的身份的傲慢，还有奴隶对自身的贬低。
想要改变这一切，杀几个人，压抑几场暴｜动，或者是单一的提升奴隶的待遇，都不能直接改变这一切。
贵族不因奴役他人而觉得愧疚，奴隶不会因为被奴役就感到屈辱，相反，他们或许还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人心中固有的观念才是一切的问题所在，而想要消融和改变这些观念，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甚至不是一代人两代人就能办到的。
唯有在这片混乱的大陆上建立一个统一的国度，然后大家随着信仰的呼吁而觉醒真正的自我，莉娃想要的理想世界才能真正到来。
而这件事，雷尔夫·尼克……确实做不到。
这片大陆的信仰不是战神的威望和血腥的归途，而是上千年前延续到现在的，黄金血脉康斯坦丝家族的光。
坐在特斯王国国王的办公厅中，拿起一旁的羽毛笔，蘸墨水的时候雷尔夫·尼克莫名忽然想起一件事，他想到了当初和莉娃的初遇。
其实很多雷尔夫·尼克公爵曾经的亲朋好友都不理解，为什么他这样一个自出生起就站在顶峰，要风得风要雨的雨的大贵族会爱上一个奴隶，而他从前从来不屑于解释这件事。
对于他来说，爱上莉娃或许是个意外，也许对莉娃来说也同样如此，可是他从未后悔有过这样的意外。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听起来似乎很厉害，可是这些东西在战场上实际上什么作用也没有。
记得那年特斯王国的军团抵御北边的蛮人，旷野上死伤无数，雷尔夫被一群蛮人围攻。
腥风血雨中，满身狼狈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的莉娃顽强的从满是死人的血坑里爬了出来，替雷尔夫公爵解决了最后一个来自背后敌人。
雷尔夫·尼克吐出一口瘀血，挑着眉看着躺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女人，难得有点讶异的说了句：‘还活着？’
躺在地上的莉娃拔出肩头的利剑，在血腥的气味中冷静的回答：‘死不了。’
特斯王国即将升起的新战神雷尔夫·尼克和战奴中胜利女神莉娃的初遇，并没有任何戏剧的浪漫和粉红，反而带着死神临近的黑暗与残酷。
可是就是因为这样，从来对女人不感兴趣对贵族淫逸的作风也完全无感的雷尔夫也·尼克，忽然对这样顽强的灵魂怦然心动。
许多年前，那位据说是预言家休伯特家族最后一位传人的老人曾经说，他的一生会因为两个女人分崩离析，而他曾对此嗤之以鼻。
可现在看来，预言或许当真奇妙，就像人这一生，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变成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说】
本文主题：奴隶制度的没落与魔法文明的崛起。
私设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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