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天空下，冰封的湖水在透不过光的厚层冰面下缓缓流动，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可是西尔维亚的面前只有脸色不好的雷尔夫·尼克，和四周空旷的湖面。
拖着裙摆在冰面上来回踱步，西尔维亚·康斯坦丝像是在冬日里出来郊游一般闲适，可是一旁的雷尔夫·尼克却没有贵族对于淑女的绅士风度。
“所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雷尔夫·尼克表现的有些不耐烦。
即是因为面对西尔维亚·康斯坦丝的不耐烦，也是对西尔维亚·康斯坦丝提出的他无法实现莉娃的理想的笃定而不相信。
“你想和我面对面的交谈，不就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西尔维亚·康斯坦丝的笑容不变，说道。
“可是答案就在眼前，你又不肯相信。”
“尼克家族是传说中落月帝国的战神安克斯·尼克的后裔，自古以来你们家族就以骁勇善战为名，只是和日益加剧的威望相对应的，是畏惧与血腥的名声无法摆脱。”
“那又如何。”雷尔夫·尼克冷眼。
“就算你能够娶莉娃，然后呢？”西尔维亚·康斯坦丝偏头，说道。
“因为你的专横独断和□□，莉娃会一辈子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哪怕在史书上也留不下清名。”
“无人会在意她是为特斯王国带来了无数胜利的女神，是出色的军事家，她的名字只会和妖姬、祸水联系在一起，她奴隶的身份永远都会成为自身的污点，而你对此无能为力。”
截断雷尔夫·尼克仿佛想要辩解的话语，西尔维亚说道：“你们尼克家族根本就不在意史书上的名声，从当初尼克家族吞并默里家族夺取了巴顿公国的事件就看得出你们的作风。”
若是换个古老的贵族家族，他们想要夺权会有很多方法，很多人都不会像尼克家族这么雷厉风行且简单粗暴，因为留下的话柄太多了。
可是尼克家族依旧我行我素不在意这些。
也是因为如此，其实近百年来，尼克家族很少会和历史上落月帝国的战神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们对巴顿公国简单粗暴的吞并，大陆上的王国提起这个家族大都是厌恶的说一声‘强盗。’
一群强盗居然把联姻的默里家族给吞没了，并且得到巴顿公国之后还把名字改了，成了如今的特斯王国。
改头换面就能掩饰明目张胆的强盗行径？
不，特斯王国的存在只会让无数王国的贵族们警惕，小心自己不要走上和默里家族一样的道路。
也是因为如此，雷尔夫·尼克如果想要进行改革，或许一时的强权会让那些贵族们噤若寒蝉，可永远没有人会真的在乎这项改革。
随着雷尔夫·尼克统治的结束，这种改革最后只会归于虚无，甚至奴隶阶层的下场会更惨。
在挑战固化阶级的改革上，一个战争狂或许能成为不错的领导者，却永远无法成为出色的改革者——落格言月帝国曾经一位皇帝的格言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
“而且我想，莉娃在特斯王国的时候应该也曾尝试过想要改变奴隶的现状。”西尔维亚·康斯坦丝望着四周的冰层，思考的说道。
“她失败了，并且明白在特斯王国中永远也得不到她想要的东西。”
“难道去了月国，你就能给她想要的东西。”雷尔夫·尼克看着西尔维亚不屑的冷笑一声。
“你和我有什么不同，在掌控王国的权利上，你甚至还不如我。”
雷尔夫·尼克的王位来自他自己的实力，而西尔维亚·康斯坦丝多年前还因为月国的贵族议会和王位失之交臂。
比起雷尔夫·尼克，似乎西尔维亚·康斯坦丝的王位更加不稳定，而且在国内的话语权还被贵族议会分薄了。
连雷尔夫·尼克的一言堂都无法为莉娃的理想带来实质性的利益，西尔维亚·康斯坦丝一个被贵族议会挟持的女王又能有什么作为。
“如果我只是月国的女王陛下，确实能力有限。”西尔维亚·康斯坦丝笑了笑，轻声的说道。
“可是，如果我是落月帝国的皇帝，一切就不一样了。”
*
从月国的边境回特斯王国军团的道路上，骑在马背上跟在雷尔夫·尼克身边的亚撒侯爵蓦然提高了音量。
“皇帝？你确定西尔维亚女王陛下是这样说的？”
天呐，从落月帝国被精灵帝国攻破之后，人类的国度在千年前的岁月里分崩离析，除了公国和王国之外再也无法聚集成为一个统一的帝国。
所以在大陆上的王国中，只有国王和女王的称呼，而皇帝这样专属于帝国统治者的称呼已经上千年没有出现过了。
在雷尔夫·尼克之前的特斯王国的戈登国王，之所以执着的想要把持黄金血脉的血统，在「福地」的圣地进行名正言顺的加冕仪式，就是因为只有通过这个仪式之后他才能被称为皇帝。
——此后的一统就更顺理成章了。
可是戈登国王在前往权力之巅的道路上折戟了，而随之而来的是月国的女王陛下西尔维亚·康斯坦丝，这位黄金血脉的继承人居然也想成为皇帝。
“黄金血脉的继承人成为皇帝……多少年没听到这样的话了。”亚撒侯爵感叹了一句。
而没有说出口的是，虽然刚开始听起来有点荒谬，可一想到康斯坦丝家族的历史，莫名居然有些心安。
就像是……如果这个礼乐崩坏的大陆上能出现一个新的制度，与其是别人，还不如是黄金血脉的继承人。
几千年前落月帝国的荣耀流传到现在，谁也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头顶上的明月不是黄金血脉在闪耀，那又是谁，又能是谁。
不过。
“西尔维亚·康斯坦丝想要成为新的皇帝，首先要面对的就是我们特斯王国的阻碍。”从短暂的信仰里回过神，亚撒侯爵的一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她的目标如果是这个，我们可就没有和谈的可能了。”
毕竟月国位于南方的一角，而上千年前传说中落月帝国的圣地「福地」却在这片大陆的北边，此时盘踞在大陆上占地面积最大的王国就是他们特斯王国。
也就是说，西尔维亚·康斯坦丝若是想要从月国前往圣地「福地」，必须要横穿特斯王国的整片土地。
而显然特斯王国不可能让他国女王的护卫队在领地上自由行动，于情于理，特斯王国和月国的这场战争也无法避免。
“本来以为你们这场秘密会面能达成友好合作的共识，没想到这位月国的女王陛下居然如此野心勃勃……所以你之前在湖面上和她聊什么了？”
特斯王国的国王陛下雷尔夫·尼克这次秘密出行，身边只有几个亲卫和亚撒·萨姆森这一位贵族陪同，因此此时两人骑在马上前往归途，亚撒侯爵的话语不是下属语气，而是朋友的关心。
所以亚撒侯爵现在说话就比较直接了，比如：“莉娃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要投向月国的女王陛下？”
难道就因为月国的女王陛下也是个女人，所以同样是女人的莉娃就和她一见如故了？
……扯吧，比起之前居于劣势的月国，特斯王国明明更加强大，而且雷尔夫·尼克这位新上任的国王面对莉娃的时候都有些昏君的苗头了，莉娃何必舍近求远去其他地方。
只要她开口，雷尔夫·尼克有什么不会做的。
“你觉得我是个昏君？”雷尔夫·尼克牵着缰绳忽然说了句。
“啊？”
“在大陆的王国中，我们特斯王国王室的声誉似乎不太好。”
“……他们对我们王室比较敬畏，因为我们王国很强大。”亚撒侯爵委婉的说道。
“和黄金血脉的康斯坦丝家族比起来，你觉得大陆上的那些王国更加信奉谁？”雷尔夫·尼克没有被亚撒侯爵的委婉安抚，反而问题更加咄咄逼人。
“……”亚撒侯爵。
这要怎么说呢，说起来他们特斯王国的王室尼克家族还是传说中落月帝国的战神安格斯·尼克的后裔，而落月帝国曾经是黄金血脉康斯坦丝家族统治的国度。
对比？根本就不能对比。
“说起来其实也过去上千年了，这也不好对比。”亚撒侯爵又委婉了一下。
不过雷尔夫·尼克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连你也推崇黄金血脉的正统。”雷尔夫·尼克有些意外。
毕竟从时间来说，其实亚撒·萨姆森的萨姆森家族是近千年，也就是大灾难时期才起来的新贵成员，他们家族的历史远无法追逐到落月帝国的久远。
可是这样新贵的家族，还是雷尔夫·尼克这位特斯王国国王身边的亲信朋友，亚撒的言语间居然多少也有些对黄金血脉的推崇。
这个从神权时代起家，贯穿了整个‘神术’时代，又在大灾难时代一直悄然延续的古老家族，黄金血脉的神话究竟在这片大陆上影响了多少人，又要影响多少时期才肯罢休。
雷尔夫·尼克真的很不想承认自己会在这无形的影响下失败，可是莫名的，在这冬日严寒的风雪中，雷尔夫·尼克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他还没有现在桀骜不听训诫的高傲，他的父亲带着年幼的他触摸了家族禁地的一块丰碑。
‘这是落月帝国的开国皇帝鲁伯特陛下为我们家族伫立的丰碑，意喻着尼克家族的荣耀会和坚硬的磐石一样不朽。’
小雷尔夫：‘鲁伯特……陛下？’
父亲：‘黄金血脉的继承人永远都是我们的憧憬，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沧海桑田如何转变。’
是的，也许一切的事情在他年幼懵懂的附和中，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有话说】
本文是西幻魔幻背景，一切内容都是私设，私设如山。
关于黄金血脉的背景，其实就是我把‘正统’这样的感觉极端化了，所以黄金血脉在本文中算是最大的外挂，推动了绝大部分的剧情。
另外，设计雷尔夫·尼克这个人物时，看似桀骜不驯，其实是有一些恋爱脑在身上的。
不过不是贬义词，雷尔夫的恋爱脑只在莉娃身上，他本身并不在意权利财富这些身外之物，加上战争的经历，雷尔夫其实是一个很重视感情的人。
所以从一开始塑造人物经历和背景时，我已经埋下了后面结局的伏笔。
很快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