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过拥堵路段后,车很快到了国安局。洛秋溟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把成灼先支开,成灼就主动说自己有点事,下午请假了。
洛秋溟诧异地看过去,可成灼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在国安局门口就下了车。
直到看见他背影走远,洛秋溟紧皱的眉头才松开,心中还隐隐有些不安,转而对杨禹说道:“沈书谕有问题,他在的那个福利院的资料手续都不全,也一直没有被领养,一个正常人类,不可能一点社会关系都没有。”
“你说的这个我也考虑过,但万一只是他比较孤僻呢?”
洛秋溟逻辑清晰:“他大学以前一直在乡里上学,但是自从大学考进本市后,没有申请过任何形式的助学贷款。他学的是医学,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打工,如果他真的只是孤僻,读书又是从哪里来的钱?他的身份一查一个准,要求证很简单,只不过没那个必要罢了,他不重要。”说到这,洛秋溟又想起什么,顿了顿,继续说道:“重要的人,是成灼。”
“成灼?他怎么了?”
洛秋溟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都和杨禹说了一遍,听到国安局里存放着的血猎档案和楚舒的日记内容对不上的时候,杨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能接触到血族档案的人,身份一定不会低。能这样毫不掩饰改动档案的人,更是……屈指可数,那和你有关的档案,也都没了?”
“我是十年前开始正式加入血猎的,在这之前,都是在幕后做事,血猎没有和我有关的记录,楚舒考虑得很周全。”
杨禹这才松了口气,不过很快又提起来:“血猎还没解散的时候,能不留痕迹接触到这些档案的人就只有马在东,可是血猎一解散,档案都被国安局收着走,这中间接触到的人可不少了,不好查。”
“我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洛秋溟有些烦躁,“现在的结界和封印不破,是因为我还一直活着。血族领主是冲我来了,但他光发疯不杀我;那些老不死的东西拼了命的想要弄死我,却什么动作也没有。”
太被动了。
“你先别着急,他们冲不破封印是好事,也不一定是在憋什么坏招。”
洛秋溟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
那个“血族”提出的时间限制,还有两天。
“回去查,”洛秋溟果断说道,“调档记录、审讯记录,能查的都查,动静越大越好,我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到现在,国安局的最高层领导依旧没有露面。好歹是涉及全人类无国界的安全机构,如果大部分人已经被血族渗透了,也不至于拖这么久。所以洛秋溟猜测,藏在国安局里的蛀虫,应该不会太多。
洛秋溟的动静闹得很大,几乎把整个特别调查组的人都安排去各个部门查资料,成灼又不见人影,短短几个小时,就把整个国安局搅得鸡犬不宁。
临近下班时,来了个不速之客。
“洛秋溟呢?让他跟我走一趟!”
赵泽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闯进办公区,却只看到了满桌的文件和一个个埋着的后脑勺,不过他很快就看出在人群中脊背挺直、气定神闲的洛秋溟,像是完全没听到他在说话似的,手里捧着杯水,正在看桌上的文件。
“洛秋溟,我跟你说话呢,聋了啊?”他声音不小,引得许多人都抬起头来,只有洛秋溟还垂眸看着文件。
直到赵泽气势汹汹地走到洛秋溟桌前,正要把调查的胸牌摔在桌上,洛秋溟才放下手中的资料和水杯,皱着眉按了一下耳垂,目光还落在资料上,只觉得吵,没一点要理他的意思。
“洛秋溟!”
被塑料壳套着的证件啪一声甩在了桌面上,洛秋溟这才抬起头,淡淡地问:“闹够了吗?”
“我现在是以专项调查组组长的身份来和你说话的,洛秋溟,你有义务配合我的调查!”
“成灼不在,我配合什么?”洛秋溟用两根手指夹起那张证件,手腕一转就甩了回去,“我没义务听你的话。”
“如果是马局的话呢?”
男人的声音在赵泽身后响起,赵泽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愣住了,洛秋溟倒毫不惊讶,只是朝男人一笑,“好久不见啊,何秘书。”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噤若寒蝉,竖起耳朵听这三个人的对话。和洛秋溟关系好的替他捏了把汗,嘟囔着“这人怎么来了”,被压榨的松了一大口气。
何渊平扶了下眼镜,暗自惊讶于他敏锐的感官,嘴上却公事公办地道:“马局叫你过去一趟。”
窗外的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去了,洛秋溟慢条斯理地收好桌面的报告,“何秘书,还有十几分钟就下班了,马局也找我,这位赵组长也找我,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吗?我最近身体不太好,不太愿意加班。”
“调查组那边就先不用去了。”赵泽张张口,还想说什么,何渊平直接打断他:“这是马局的意思。”
洛秋溟摆出一副颇为无奈的表情,故意朝赵泽摊摊手,把赵泽气得脸都绿了,又碍于何渊平在,不好说什么,于是忿忿地走了。
“请吧,洛队。”
何渊平,三十来岁,做事却死板得要命。名义上是秘书,实则几乎成了马在东的代理人,之前在血猎的时候,见他的时间比马在东多得多,但光凭资历和级别,他还真使唤不上洛秋溟。
洛秋溟大咧咧地往椅子靠背一靠,修长的双腿叠起:“他是真有事还是想为难我啊?怎么,又觉得我不安生了?”
像是算准了洛秋溟不会轻易过去,何渊平往周围扫了几眼,等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收回视线了,才低声对洛秋溟说道:“马局知道你不愿意见他,让我转告,他要说的事情,和你查的东西有关。”
洛秋溟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顶着各式各样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系好衬衣最顶上的一颗扣子。
上钩。
“好,我跟你去。”
电梯很快到达办公大楼顶层,洛秋溟很少来这里,跟着何渊平一路走到走廊尽头,何渊平停在办公室半掩着的门前,交代道:“你直接进去就可以了。”
洛秋溟刚推开门走进去,门就被何渊平从外面拉上了,办公室里面宽敞明亮,大落地窗外是城市的景象,夕阳渐渐沉入远处的山脉,室内却被白炽灯的光源充斥着冷色。
马在东就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放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正静静地看着洛秋溟。
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二人沉默着对峙,直到夕阳完全落下,天空再度被乌云遍布,彻底黑了下来,马在东才端起茶喝了一口,朝洛秋溟抬了下手:“坐。”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洛秋溟毫不客气,“我还有工作要忙。”
“大张旗鼓地查国安局的高层,你知不知道这行为意味着什么?”马在东放下杯子,神色间隐隐藏着几分愠怒,见洛秋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局里本来就在调查你,你在风口浪尖上还不低调点,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在工作而已,倒是您,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我叫来,是怕我查到什么吗?”
“我知道你的身份。”
马在东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那双有些混沌的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洛秋溟,想从他的反应中看出些许异样,可洛秋溟神色如常,就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和他对视,反问:“所以呢?”
“我是在说,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知道你是个血族。”
洛秋溟仿佛听见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你怕是老糊涂了吧。”
“从你十年前加入血猎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我费尽心思解散血猎,就是想推你离开这滩浑水,你非要自己回来,不撞南墙不回头,神仙难救。你就没想过,今天还有说有笑和你共事的那些同事和下属,一旦知道你其实是个血族,会不会把你给千刀万剐了?”
洛秋溟面不改色,却在听见最后几句话时猛地想起方梁来,一瞬的失神后恢复如常,“说我是血族,你也要有证据才行,口说无凭。”
“哼,你真的以为自己毫无破绽吗?我猜到你不会承认,不过这不重要,血猎的档案室已经去过了吧?大可以想一想,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能查到你的档案有问题,为什么所有有关你的记录都会被抹去?”
马在东面带笑意,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在他的预设里,听到这些的洛秋溟一定会紧张得如临大敌,正好能锉一锉身上的锐气。可现实不尽如人意,洛秋溟完全不为所动,“所以呢?”
“洛秋溟,你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吗?”马在东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
室内空调也不知道开到了多少度,闷得人难受,洛秋溟松了松手腕,不耐烦地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没必要在这里拐弯抹角。”
“你和那个成灼,最近来往不少吧。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洛秋溟的耐心几乎快降到最低,“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秋溟,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多说。国安局确实有血族的内鬼,我解散血猎加入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目前什么都没有查到,你不要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他的目的就是打草惊蛇。
惊出来的第一条蛇,就是这位位高权重的血猎直系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