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寻川回到班级，心事重重地坐下，他的手里攥着明梓姜写的电话号码。

她不记得我了。

现在楚寻川脑子里只有小时候阴沉的明梓姜。

第一次见面才几岁，两人有那么一些亲戚关系，说深也深，说浅也浅。

他们见面的时机不好，那是明梓姜爸爸的葬礼。

当时他就看见哭的稀里哗啦的老太太和沉默的老爷爷，楚寻川不认识他们但也知道那是死者的父母。

一转头一个女孩就被那个老爷爷拽出来，女孩的长发就像一根绳索一样拉着她。

哪怕这样女孩也没有哭，她只是不满的挥着手用她那微不足道的力气反抗着。

老太太坐在绿植周围的石墩上，跺着脚拍着大腿哭天喊地，看起来就像泼妇，如果这不是她儿子的葬礼。

“你个煞星啊！你爸爸还那么年轻，就给你克死了，你怎么不去死啊！”老太太那些伤人的话全都往那个刚上幼儿园的女孩上骂。

女孩没有一点反应，被老爷爷扯着头发像木偶一样拉来拉去，周围的人都来劝他们把孩子放下，可是一群人愣是没有把一个50多岁的老先生拉住，那个女孩不挣扎只是护着头发稍稍反抗。

楚寻川对明梓姜的第一印象比较深刻，不是因为见面上演的“戏剧”，而是她的声音。

那不像一个正常几岁女孩的声音，反而特别像男生，明梓姜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一直都忘不掉。

“喂，你哭什么？我都没哭。”

她都没哭，她爸爸死了，她爷爷奶奶因为她爸爸的死痛恨她，她都没哭。

楚寻川为什么哭，因为妈妈，妈妈哭的好伤心他就也想哭。

妈妈和别人办一些资料，把楚寻川留在这，明梓姜从爷爷奶奶手里逃出来，看见有个小孩哭本能的去安慰，没想到被他记了十几年。

吃席的时候，小孩都是在一桌，楚寻川自然而然和明梓姜坐到一块。

从小到大明梓姜都有婴儿肥，软乎乎的脸颊配着她阴郁的表情总是透着一股子正经。

不知道为什么楚寻川很喜欢明梓姜那阴沉沉的性子，哪怕明梓姜从那句话后再也没搭理他。

快三个小时的席，楚寻川独唱了很久，明梓姜没有回应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刚刚安慰楚寻川的不是她。

“我叫楚寻川，你叫什么啊？”

楚寻川好奇地晃着明梓姜的胳膊，明梓姜没有回答他反而扒掉他的手。

明梓姜吃的很快，二十分钟就一个人把饭吃完了，楚寻川很努力追上她，可是筷子太长了他拿不好，坐在椅子上根本夹不到菜，必须站在椅子上。

这些明梓姜都克服了，夹不到的她就不吃筷子长她就把折断，就像是一直这么做一样。

“妈妈，那个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啊？”

楚寻川的妈妈还沉浸在悲伤中，挚友的死给她带来很大打击，而他唯一的孩子似乎过得不好，她想把孩子接到身边来。

“明梓姜，她叫明梓姜。”

荣慕瑶紧紧抱着楚寻川，轻轻吻着他的头：“我们把她带走好不好？”

本就喜欢明梓姜，这一听要把她带来身边楚寻川更加兴奋了：“好！”

葬礼第二天荣慕瑶就带着楚寻川来到明梓姜的家，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

一进门没有看见两个老人的身影，反而明梓姜站在椅子上在灶台煮着什么。

对于几岁的孩子这样未免太危险，荣慕瑶赶紧把她抱下，看着煮的快化的面荣慕瑶更加坚定要把明梓姜带走。

明梓姜从被抱的时候就僵着身子，好一会被放下来，屁颠屁颠跑回房间。

荣慕瑶拍了拍楚寻川，示意他去找明梓姜，楚寻川点点头敲着门却没有得到回应。

“我可以进来吗？”

门里只是传来细微的声音，不过楚寻川听出来她同意了，打开了门看了眼妈妈就把关上了。

见两个孩子都进了房间荣慕瑶也去找老人们。

结果是没有成功的，荣慕瑶忘记了一个很关键的事，她和明梓姜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哪怕法院判，孩子也只会判给还有能力扶养孩子的老人。

只是她不能理解的是，明明两个老人对明梓姜的态度都极差，为什么不肯放手。

荣慕瑶开的条件很诱人，每月会给8000赡养费，只为把明梓姜接来。

老人没有同意，后来楚寻川爸爸回来告诉她：“明晓遗产所有继承权是姜姜。”

她知道了，老人可能是爱着儿子，但他们更想要那巨额的遗产。

老人不松手，荣慕瑶也没有办法，她有想过给孩子塞钱，可是本质上并没有改变，钱会被拿走，孩子该怎样还是怎样。

这段波折大概有了半年，哪怕荣慕瑶还是没有放弃带走明梓姜但她也没办法，他们消失在明梓姜的生活中。

从一开始明梓姜就没有记住这一家人，他们只是茫茫岁月中飘渺的灰尘，呼地一吹就什么也不剩了。

分开后，楚寻川有想过明梓姜的样子，她可能还和以前一样阴沉沉的，或者比以前更加阴郁。

可让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明梓姜会有这么多朋友，她那么开朗那么活泼，从前的身影完全消失，楚寻川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哈……李东啥时候能讲完？”

凌华也绷不住了，李东已经站在讲台讲了快两个小时了，三点半学生的运动会结束本来应该是教师运动会，可是李东什么也没有就在这唠。

这看时间5点了，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就放学了。

在凌华想要上去干人时，李东结束了他又臭又长的讲话，解放了但没完全解放，还是要等时间到才能放学。

煎熬啊！

在剩下的时间里，明梓姜和凌华玩了不下百遍打手指，在明梓姜第99次输了终于听见那美妙的放学铃声。

“c，终于结束了！”

凌华把地上的书包一拽，嗖一下飞出去，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但没一会他又折回来：“姜姜儿，去那边浪会？潘小羊也在。”

……

明梓姜考虑了一会还是挥了挥手拒绝了他。

凌华也没多挽留，自己一人踏上路程。

他邀请明梓姜去抽烟，挺久了没一起去了，至于怎么知道明梓姜抽烟那还是有点巧。

初一刚开始那段时间明梓姜还是个厌世小扑克脸，除了余冲冲谁都和她说不上话。

但突然有一天她就很喜欢笑，不管做什么都藏不住她的两个小酒窝。

就在那几天凌华和潘阳路过一个很隐蔽的储藏室，平时都是紧紧关着，这天却虚个缝隙。

好奇心驱使两个少年打开了储藏室。

已经是冬天，天黑的很快，储藏室很黑，但是隐隐约约可以闻到一股烟味。

“谁？”

女孩的声音不是能出现在这的，但是这个声音过于熟悉，凌华试探的问：“明梓姜？”

漆黑的储藏室突然开了灯，眼前的女孩就是那个突然性情大变的明梓姜。

那时候两人算有点交集，因为这个契机渐渐熟络起来。

后来因为家里的事情凌华分心的很严重，本来班级前10的成绩下滑到20多，这让凌华对一些能让人放松的东西感兴趣了。

“姜姜儿，抽烟什么感觉？”

明梓姜躺在位子上，一脸悠闲：“干哈？”

“我也想试试。”

对于抽烟这件事，明梓姜也不是很提倡，但是吸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啥感觉，你试试呗。”

那天放学两人就去储藏室整了一包。

潘阳本来就抽烟，有时候和明梓姜一起，但一般还是自己在家整，凌华以前一直嫌弃他身上若隐若现的烟味，现在自己和他一模一样。

毕竟三个人只是半大的孩子对烟这种东西没有太大瘾，有时候聚在一起吸几根。

储藏室里，潘阳坐在桌子上，打着哈欠，见到凌华：“怎么？姜姜儿呢？”

凌华把书包一扔也坐到桌上：“她不来。”

“为啥？不会又是她妹吧？”

“不是，我也不知道为啥。”

行吧，明梓姜不来两个人也能抽，储藏室里瞬间充满了浊浊的烟。

“你说我现在去表白，会不会死？”

凌华刚想着李东布置的什么作业，突然听到这惊人的瓜：“卧槽？你认真的？”

“这还能有假？你快给我支个招。”潘阳把手中的烟掐灭，一脸纠结地望着凌华。

凌华比他还纠结，思来想去还是让他缓一缓：“要不毕业吧？或许看在这个份上饶你一命。”

潘阳摇头：“不行，去年我就在考虑了，还想着她不同意把我揍一顿，之后就去缠着她，都初三了，再不说来不及了。”

凌华搞不懂潘阳的想法：“那你去呗，被打死我去给你打120。”

“行！下个星期就行动！”

艹，什么毛病。

就在凌华走后明梓姜就去找余冲冲了，她完全不记得作业是啥。

“数学就写两面专题，物理是半面试卷，其他就没有了。”

明梓姜还有点不相信：“张清没布作业？”

看余冲冲再次点了点头，明梓姜才去收拾书包。

自行车那边没有明可心，却看到另一个人。

明梓姜已经不想问他为什么在这了，她现在就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推着车，肩上的书包随之滑下。

“啧，你又干什么？”

楚寻川又把明梓姜书包拿走，见明梓姜生气原本就温柔的声音放的更加细：“能去我家吗？妈妈想见你一眼。”

“你妈为啥要见我？”

原因显而易见荣慕瑶想她了，可是楚寻川不能说，对于现在的明梓姜，他们只是一个陌生人，只认识了几天的陌生人。

明梓姜感觉到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后：“你……别这样，我们又不熟。”

在一声叹息中明梓姜的书包回到她的肩上，楚寻川向后退了一步：“下个星期见。”

明梓姜摆摆手没再说什么。

明梓姜记性特别不好，但凡了解她的人都知道，昨天做的事可能明天就忘，根本不可能把一个人记住一辈子，更何况是十几年没见过的人。

“川崽，姜姜儿怎么说了？”

开门的一瞬荣慕瑶就问，楚寻川双手微微颤抖：“没同意，她，有些抗拒。”

荣慕瑶的动作一顿，泄了气似的坐到沙发上：“也是，毕竟那么久都没见过面了，她还记得我们吗？”

这下楚寻川也不说话了，他把书包放进房间，将记着明梓姜电话的纸条递给荣慕瑶：“她现在变了好多……”

荣慕瑶眼睛红彤彤的，记下号码起身轻轻一笑：“没事，你好好和她相处，争取早一点把她拿下！”

楚寻川看着重新拾取信心的妈妈，心里很不舒服，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初三转来楚川一直都在观察明梓姜，知道她和余冲冲的关系格外的好，甚至他总能在明梓姜眼里见到一些不一样的眼神，一些对喜欢的人的眼神。

她真的喜欢余冲冲吗？

楚寻川知道余冲冲完全因为李东，对于一个女生来说理科好的过分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而作为李东的得意学生之一的余冲冲就是这样的人。

每当楚寻川去办公室，经常就会听到关于余冲冲的事情。

而有余冲冲一半都会有关于明秀的事。

明梓姜开学那段时间成绩很好，只是稍稍逊色与余冲冲，有时候两个人争夺第一也是常有的事。

因为明梓姜的家庭原因，李东一直不了解她，不过因为孩子比较乖巧加上成绩比较稳定也没有太在意。

在12月的一次月考明梓姜的成绩明显下滑了，从年级前30滑倒100后了。

一次小失误李东只以为是贪玩引起的，当时只把明梓姜叫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顿。

可是从那以后明梓姜的成绩一点一点往下滑，从100后到150后、200后、300后……现在初三成绩已经400多名了。

要知道整个年纪不到700人。

看明梓姜的状态她的成绩肯定不止掉到这种层次，至少要到500名。

为什么明梓姜突然成绩就开始下滑，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知道明梓姜变得开朗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