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领的临海城市很多完全建立在水上，这座市镇的街道就是木板，这里的厅堂和住宅与商店是形形色色的商船与游艇和撑篙船。

“瑟濂，快来看这里！”一个女人站在一艘大型平底船上，向岸上的人招手。

卡利亚在还是马恩滨海公国的时候就很注重贸易，每天都有船只穿越狭海抵达这里，他们交易东方香料、宝石以及来自北方的皮革和木材。

岸上的女人一个轻跃，跳上这条停泊在河道上的船。

她扫了眼摊位布上铺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问：“你看中什么了？”

“你看这个，应该是夜木吧？”戈姆拉暗示她看向商人身后的圆木堆，低声道：“书上说，它很适合作为魔法杖的材料。”

黑木，也叫夜木，是一种黑树皮的树木在异变后形成的铁树，传导性好，尤受魔法师的喜爱，因此价格昂贵，但普通人只能通过其难以燃烧的特性来区分，所以又常常和乌木以及黑檀木混淆在一起。

“没错，是夜木，看来是被当作普通木头放在这里了。”瑟濂循着她暗示的方向感知过去，魔力就像进入了一扇开着窗户的房间，而不是消散在空气中。

这一摞木头中的确有好材料。

戈姆拉高兴极了。

她这几天一直寻找这种木材，但这玩意儿实在太贵，学院里有钱的学生更是不少，甚至没等拿出来就被订走了。

“老板，这些东西怎么卖？”

船商一听有人问价立刻打起精神，见戈姆拉十分年轻，眼珠转了转，“小姑娘真是识货，藏红花、安眠酒和利口酒都是冒险家从伊尼斯的西海岸贸易来的，他们的香料船和宫殿一样大……”

“噢，该死！我怎么忘了这个！”

商人一拍手，像是恍然想起什么，拿起一个被密封瓶口的壶子，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瓦兰提斯著名的农商品是他们所酿造的甜红酒，像你这样年轻的姑娘都喜欢这个，只要7个骑手币，就有这么一大壶.......”

他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保证，你在整个卡利亚也找不到比这更便宜的——”

“太贵了，”戈姆拉摇摇头，“维桑尼亚的避风港只卖5个数。”

一番讨价还价后，他们以20骑手币的价格成交两壶甜红酒，还有一把双弧金心木长弓。

结账的时候，戈姆拉假装不在意地看向摆放在后面的圆木。

“你还做木头生意？”戈姆拉漫不经心地问道。

商人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哦，这个啊，只是顺手从落日之海那边的伐木工手里收来的。”

“我记得那是个舒适小屋，墙壁有些歪斜，布满裂纹，地板则是压实的泥土，但那边的伐木场却很温暖，哪怕他们总是忘记加柴，总是让火熄灭……我准备带回去打成犁耙柄和做栅栏。”

戈姆拉露出在商人看来十分奸诈的微笑，“真是漂亮的木头，做栅栏可惜了，要不当做添头卖给我。”

“从你这买的长弓还缺个漂亮的盒子，我也不要一整根，只要一小块就够了。”戈姆拉比了一个手势，表示自己是真的只要一点点。

这笔生意他挣了不少，白送几块木头而已，船商心想着。

但顾客在这儿瞧着，男人脸上还是露出了一副心疼到“损失惨重”的模样，“去挑吧！”

“真是精明的丫头，谁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气了。”他的嘴里不忘嘀咕着。

直到戈姆拉找见那块叫她心心念念的夜木，她才松了口气。

戈姆拉将这块手臂长短的木头拿到手上，又给瑟濂一个确定的眼神。

可就在这时，“哈！瞧我听见了什么？20个骑手币？！”

不知从哪伸出来一只手，霸道地从戈姆拉手里抢过了那块黑色的夜木。

一个女人站在戈姆拉旁边，下巴扬得极高，夹紧的鼻孔就像两条黑缝。她看也没看戈姆拉一眼，高傲地朝商人晃了晃手里抢过来的东西。

“我出40，只需要这块夜木。”

·

“利耶尼亚地区，曾经是一幅员广阔的森林，以大白天也会飘着浓雾闻名，该地区绝大部分隐没湖中，西岸区域与卡利亚王室的渊源匪浅。”

钩巷口，一个英俊的骑士牵着马，脸上挂着热情爽朗的笑容，边走边向他身边的‘女人’绅士地介绍。

然而，在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背后，真实情况是他紧张到手心冒汗。

山德鲁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二岁，穿着丝袍汗流浃背，等着见那个要和他约好结婚的女孩。他们未曾谋面，但大家都说她是个美丽的女孩，以后一定会成为合格的妻子。

“感谢您可靠忠诚的服务，骑士大人。”女人柔柔地说道。

唐诺赫随口和骑士客套了两句，他现在正苦恼于无法摆脱“看守”——

这几个骑士看上去分明不是那种小心谨慎的家伙，像是只要女人简单哄骗就能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但他却疏忽了一点：

时代背景和高度的政治教育灌输和单纯的思想决定了这些战士有了甘于奉献生命，服从命令听指挥，保持绝对的思想统一性和执行力的表现。

“这些家伙太尽责了，逃跑和利诱的方式看来是行不通了。”唐诺赫对系统说。

正规的卡利亚骑士，与名声并不怎么好的雇佣剑士和自由骑士不同，他们忠诚而遵守纪律，并不会因为个人的原因改变他们的忠诚度。

但山德鲁心里念想的却是——

绝美的女人此时正紧紧捏着他的衣袖，就好像在这陌生的地方，自己才是她唯一的依靠。这个念头叫山德鲁寂寞多年的心又开始砰砰乱撞。

心思南辕北辙的两人并不知道彼此的想法。

就在唐诺赫思考要不要用暴力手段时，他听见骑士疑惑的声音，“前面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只见一艘停靠在河岸的大型商船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气氛热烈得有些不同寻常。

好机会！

“我们过去看看吧？”山德鲁低下头，对上一双温柔善良的眼睛。

女人见他看过来，微笑害羞而甜美地低下头，心里想着自己这张脸还是尽少露面。

唐诺赫低着头却是半天没听见回答，最后忍不住提醒道：“你不过去吗？听说每个骑士之前都是都城守备队的一员，有维护治安的职责在身。”

“哈啊啊……对！对！”

骑士像是被惊醒一般，掩饰性地尬笑两声，接着又厚着脸皮恭维道：“幸好提醒我了，您真是善解人意的女士。”

唐诺赫一点也笑不出来。

「哇，真是尽职尽责的骑士大人呢，」威廉斯夸张地说，「你说一点不错。」

唐诺赫·光速打脸·布里安：“……你是自己闭嘴，还是我请你进去？”

他错了，没有哪里的骑士能比得上黄金树守卫，世上只有两类人最忠诚：一个是精神病，一个是信仰者。

山德鲁带着后面的骑士开出一条狭道，回过头看向神色晦暗不明的女人，分外温柔地对“她”说：“跟紧我，别走散了。”

天呐，她比大我两岁的姐姐戴安娜一样可爱，但她是个更有女人味的美人，温柔甜美，还相当丰满……真是所有男性的梦中情人。

她还提醒我，支持我的事业！

山德鲁有些晕晕乎乎。

和她在一起就像回到朋友家人的围绕下，在家的屋檐下待着一样感到无比舒心。

山德鲁笃定这位美人一定有着一颗温柔细腻的心，他不禁心道：“真是个好女人，真想娶她啊……”

至于唐诺赫的另一个帕德尔恩“情妇”的身份，已经完全被他忽略了，又或许他更愿意在床上报复回来。

唐诺赫并不知道这位英俊的骑士已经完成自我攻略，因为他发现里面的人他竟然认识。

女人的额头上戴着令他眼熟的装饰，不是起初那个把他从海里捞起来的基尔特老头的孙女又是谁？

几年过去，女孩如今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但她怎么会在这里？

戈姆拉此时正和人吵得不可开交，“是我先买下的！”

可她面对的女人只是嗤笑一声，眼睛斜斜地瞥过来，神情里充满不屑的嘲讽。

“是萝莎蒙·波尔，”瑟濂低声对戈姆拉说，“我在石像那边见过她，她的智力点到了‘11’，很快就能进教室了。”

波尔是苏格兰南部的一支贵族家族，萝莎蒙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风吹骑士团的一员，同时也是真正历史悠久的世家豪门。

“谁都知道价高者得，”萝莎蒙的一个侍女，又或者是她的女伴，趾高气扬地大声道：“你该不会是掏不出钱才在这里和我们纠缠的吧？”

闻言所有人都望向戈姆拉。

戈姆拉抿紧了唇，站在人群中间一言不发。

的确，20个骑手盾已经掏空了她的口袋，她无法再哪怕挤出一个多余的子儿。但魔法杖的材料并不常见，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碰见了。

“你应该马上就能进教室了，学院会赠送给你一根辉石杖，”戈姆拉皱紧的眉头写满她正压抑着怒气，“你根本就不需要它！”

“而且40个骑手盾，你完全可以去黑市里挑选一根材质最好的夜木了！”她是真的不理解。

但叫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一个反驳戈姆拉的并不是罗蒙莎一行人，而是船商。

虽然他之前不知道夜木是什么，但现在也明白过来：自己手上的这个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木头绝对是个好东西。

船商的意图很明确，他反悔了，“这位美丽的小姐说的没错，价高者得。”

“我也只要这块夜木的一半，20个骑手盾你不会吃亏。”唐诺赫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站在戈姆拉旁边的女人对老板说道。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黑色的头发在脑后盘起简单的发簪，整个人透着一种冷酷和干练的气质。

瑟濂的话很简短，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的人听清了，“夜木是我们从圆木里挑选出来的，也是我们先和你买的。”

几句话间，已经足够人听明白发生什么了，无非是有人恶意竞价。

不过正如瑟濂所说，这么一大块材料，足够两人分了。

只要大家各退一步——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分？”萝莎蒙开口了，像是对瑟濂的话非常不屑。她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轻描淡写却十分用力地扫来扫去，令人相当不适，“难怪学院里散发的臭气我在这里都能闻到，原来是垃圾跑到外面来了。”

同萝莎蒙一起来的朋友立刻捏着鼻子附和道：“为什么会有人不择手段也要进入教室？”

“只有真正有天赋的人才配进入教室学习。”她的嗓子像夜莺一样甜美，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为什么学院会设下石像的门槛？就是为了淘汰像你们这样的蠢货。”

在学院里，有一个雕刻了智慧护符的石像，拥有魔法波动的人触摸石像的脚，便能激起它的反应，它会测出学生拥有的智力并以点数的形式反馈。

普通学生从石像那得到的反馈一般是在“9”以下，但魔力可以不断地通过积累和纯化，若是能得到“12以上”的数值，这时学院便会允许他进入教室，跟随真正的大师学习那些资深的魔法。

“亚兹勒大师曾说过，任何人都有学习的机会。”戈姆拉倔强道，她有些止不住的委屈。

其实她昨天才测过，她的智力点还是那个孤零零的数字。

瑟濂比她强些，如果运气好，明年就能达到12了。

或许这就是许多人所说的名为天赋的东西，正常来说，三年内戈姆拉恐怕都没有进入教室的可能。但进入教室的学生都曾说过，拥有一根法杖后，他们都能更好地体会魔法，而学院又不会为所有人准备辉石杖——在学生积累足够的知识进入教室前。

因此戈姆拉对今天撞见的材料势在必得，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如果再等三年，学院恐怕就不会招收她了。

“魔法是深奥的知识，听过一句话吗？”陪罗蒙莎一起来的几个女学生嗤笑道，“不属于你的，硬融进去也是局外人。”

她们都是附庸波尔家族的贵族女儿，“听说就是因为混入了你们这些需要靠法杖才能提升能力的蠢人，所以学院才始终无法追赶上黄金树势力！”

戈姆拉又争辩了几句，却招来了对方的不屑与嘲笑。

眼见争吵升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治安队的士兵只好先去劝解商人，希望能从他那边得到突破。

但三言两语怎么可能让船商放弃眼前即将到手的肉。

船商一脸苦大仇深，向人们叫屈道：“我发现买妓院远比投资船队来得稳当，因为妓.女不会沉，而海盗跳到她们身上的时候，唉，照样也得付钱哪。”

这两个女人明显是要争起来，眼见自己的东西能卖出更好的价钱，现在叫他妥协，向谁妥协？

他只会向钱妥协！

“她出20，那我们就出40，也只要一半。”朋友笑嘻嘻地勾住罗蒙莎的手。

“亲爱的，别让老板难做，哪有人只买一半的呢？”罗蒙莎慢悠悠地说，“只有穷鬼才想得出这个法子，你可别被带坏了。”

戈姆拉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讨厌的女人根本就不是想要这个东西，她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得到。

“80个骑手盾，”罗蒙莎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老板你可以直接给我了，我保证她肯定拿不出来。”

眼见那最后一丝希望就要破灭，戈姆拉绝望地、近乎祈祷地看向治安队。

可士兵们并不想管这些，他们只要人尽快散去就可以赶回去继续喝酒了，况且波尔这个姓氏背后代表的可是大贵族势力。

“我们当是什么！不过是学院里的同学矛盾罢了，买完就快些散了吧！”士兵不耐烦地对戈姆拉和商人说。

“当然，大人！”船商一脸的喜色，迫不及待地答道。

他朝戈姆拉一摊手，像是在说“你出不起钱那我就没办法了。”

戈姆拉何尝不知道士兵这是在“拉偏架”，但她也知道他们这样做原因。

戈姆拉恨恨地捏紧了拳头，一双怒目死死盯着所有人，船商、萝莎蒙、不作为的士兵……他们的脸被她牢牢刻在脑子里。

瑟濂默默牵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就算她们是学院的学生，也不能公然挑战守卫队的权威，否则轻是被抓紧牢房，重则通报学院……

戈姆拉深吐一口气，别过脸不去看萝莎蒙对她露出硕大而洁白的牙齿，她快要为这逼仄的黑暗感到喘不过气来。

“既然是公平竞价，那我出100个骑手盾——”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就像在领主阶级中非常流行的古竖琴，它的声音甜美，她们曾在学院的仪式上听蕾娜菈女王演奏过一次。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人，她的身边站着几个高大的男人。

护喉、碟片、护手、前臂甲、战裙、护胫、胫甲、甲靴、马刺……这些正式的军备，无一不在暗示他们是真正的高贵骑士。

而这些人此时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保护圈，将这个看不清身形的女人严密地保护在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看起来很有牌面的唐诺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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