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坛高原。

亚历山大若有所感地望向不远处的角陵，立刻独自离开驻军。

角陵城墙里有一个圣堂。

透过残垣的阳光中，唐诺赫随意地坐在石桌上，二指带着四个蒙在黑袍里的随从站在他身后。

亚历山大单膝跪地，“侧方的防守队伍已经大致准备好了。”

话音在屋外打着旋的绿水和年久失修的屋墙间空荡荡地回响。

“迪可达斯升降机是最难以攻克的险峻，就算用巨人的身躯作梯，也没多少人能通过防御工事。”

在他看来，巨人根本不可能渡海，只能作为留守部队在挪威。

唐诺赫摇摇头：“不要指望升降机能拖住他们多久，他们一定会发现高原后面就是王城。”

尤其寒冷的北境在北欧神话中曾是古龙的陵墓，等它们挥动巨翼，很轻易便能发现这条隐藏道路。

已知哈拉尔国王从祷告中得到唤醒神代的力量，巨龙定是他最大的依仗。

至于不能复活巨龙的可能——唐诺赫不会把胜利的期望放在跪地祈祷上。

那太蠢了。

亚历山大沉吟一会，“我们目前最大的问题还是兵种太少了，其次是缺少将领。”

大树守卫们、罗德尔士兵、随从军都是地面部队，在攻击距离和战场灵敏度上都十分受限。

至于缺少将领，不如说是缺少“英雄”。

从前线，也就是苏格兰沿海那边传来的消息中说道，当死亡仪式鸟在空中点燃灵活时，普通士兵近乎弃甲而逃。

熟悉并克服恐惧对士兵们来说至关重要。

人们因此需要一个非凡的、有能力的英雄来带领他们。

“有资质的人太少了，”唐诺赫感觉有些头痛。

他倒是想通过黄金树多赐福，但是普通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接受。

爱尔兰多的是面黄肌瘦的农民，四体不勤只会经商的镇民，也指不上满肚肥油的上层人士。

他深知，在中世纪衡量男性的指标中，除了突显力量的勇武，体态的丰腴在一定程度上能象征他们远离体力劳作的优渥生活。

光是想到这里，唐诺赫就恨恨，为什么现在没有健身一说。

都喜欢他的身材，偏偏放纵自己长成一副山丘样。

瞅瞅，这合适吗？

就连亚历山大赐福前的弱鸡身材，也比大多数的贵族要好。

唐诺赫道：“这样，你带着士兵还有我的手信去一趟马恩公国，找到伊瓦尔女大公。”

“拉达冈”在离开马恩前曾留下指示，而伊瓦尔是一个有野心，有眼光也有实力和天分的女人。

不出意外，她应该带着学者仔细探索了自己家族的手稿。

“一个滨海国？”亚历山大确认道。

唐诺赫道：“他们是最接近月亮的滨海，因此，关于月亮和星星的传说也被埋藏在那里。”

亚历山大眼前一亮。

幸好他没有妄然质疑！

自从极北开启了神代的复苏，便是宣告信仰战争的起始。

谁的领地里拥有更多的神秘，同时拥有唤醒它的对应祷告，谁就能在战争中占据优势！

“他们会帮我们？”亚历山大接过信物。

唐诺赫道：“拉达冈是黄金树的英雄，她的人民会愿意帮助她夺回自己的丈夫。”

亚历山大微微一惊。

自然神话学派的信仰者自古就颇多。

也就是说，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差。

说句涨人志气的话，完全可以和黄金树这样的“外神”掰手腕。

他虽然好奇唐诺赫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魔女一脉，但也识趣地没有询问两人之间的关系。

唐诺赫闲散道：“若传说是真的，他们至少能提供调香师部队，人偶兵，还有魔像守卫的制作方法。”

亚历山大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他有些佩服唐诺赫，这么快就解决了兵种不足的问题。

这样一来，就可以弥补辅助增益上的短板，不用担心缺少续航还有防御工事被摧毁了！

“我们还缺少英雄。”二指突然开口道。

唐诺赫最头疼的就是这个问题。

但逃避不是办法，也不能总像玛利喀斯一样，靠许诺结义弟弟来解决。

不然落到后世无良编纂手里，描绘起这段历史，干脆直接叫《玛莉卡女王风月史》了。

基本和种花国的金瓶梅一个待遇。

“我会去奴隶市场再找找看，”唐诺赫沉吟了一会儿。“至于剩下的，只能靠葛孚雷试着去邀请那些万夫莫敌的猛将。”

奴隶市场不单只能买卖最低级的“牲畜”，更能买卖经受专门训练的奴隶。他们在竞技场互相生死搏杀以取悦观众。

亚历山大对这些从小时候就被挑选出来的奴隶士兵没有好感。

因为他们从小时候就被挑选出来，在极其残忍、毫无人性的训练之后活下来的都成为没有感情、只知道服从的战争机器。

具备感情与人性，且天性敏感的亚历山大自然不会喜欢这些人。

也不愿意和他们共事。

他总觉得，这些人过于危险。

就在亚历山大想提出和唐诺赫一同去时，二指当即道：“所有人都遵守王城中不得动武的戒条，不亵渎黄金树与世界的子宫湖，因此，现在的奴隶市场全都放在伊尼斯。”

唐诺赫不疑有他，“我会和温斯内赫塔家联系。”

他大约是免不了跑一趟了。

“温斯内赫塔家能保护好您吗？需不需要……”

唐诺赫瞥了它一眼，“足够了。”

市场再乱，也没闹出过奴隶伤人的事，奴隶逃脱大多只存在于人们的幻想，毕竟商人可精得很。

而在伊尼斯，没人敢惹他们的领主。

何况遇见了事，他随时可以使用祷告，在没有诸如古龙进攻的情况下，唐诺赫自认没人能威胁到他的安全。

“但是，您尚且还没继承布里安家，和廷臣的交往过密，被人传到康霍巴尔小国王那，还是有些不利。”

唐诺赫轻轻敲着指节，“我会私下处理。”

祖父确实碍事，但弑亲者的名声他还不想背负。

不过是隐秘行事罢了。

只要告诉母亲他留在罗德尔，便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去哪，去干什么了。

“那么，其他的重点，我会和亚历山大细细沟通。”二指将迅速接道。

亚历山大作为“死过”一次的人，不能远离黄金树的脚下，只能听他们安排接下来的事。

一切都状似计划妥当。

而相似的事已经策划过无数次，唐诺赫并未察觉到有哪里不对。

临近康霍巴尔传位给穆尔哈特，他的行事更需仔细小心。

唐诺赫跳下桌子，先行离开角陵。亚历山大正准备遵照指示与二指商讨，计划如何构建一支袭扰后方补给的黑夜骑兵。

三根长剑獠牙般地从黑袍下探出，直直横在骑士的脖侧。

亚历山大眯起眼睛，“二指……”

“你这是做什么？我有哪里得罪你了吗？”亚历山大眸光闪烁。

若是唐诺赫的命令，大可刚才就动手。

更何况，若真是唐诺赫的意愿，作为重新赋予他生命的人，亚历山大必然束手就擒，绝不还手。

他不会以为二指不知道这点。

因此，这只能是二指背着它的主子擅自行动！

“你也知道，奴隶主会使奴隶儿童与动物搏斗，不守规矩的奴隶会被活生生的鞭打的皮开肉绽。”

二指笑道：“虽然人类如此弱小，但他们在折磨同类上确实有一套。”

亚历山大的目光慢慢变得阴冷，“你以为我会害怕这些？”

“我知道你很忠诚……这是很好的品质，但它已经变成无上意志的阻碍了。”

等他们囚禁玛莉卡，并对外宣告伪造的谎言，就足以实行缔造伟大的黄金一族的计划。

不过计划存在漏洞。

借口或许能蒙骗过其他人，但作为和唐诺赫有着特殊联系，并且掌握很多秘密的亚历山大，一定会发现他们的企图。

亚历山大和其他骑士相同又不同。

相同的是，他们都忠于黄金树。

不同的是，相比黄金树，亚历山大更忠于唐诺赫。

他或许会大张旗鼓地搜寻，甚至背叛黄金树，暴露“玛莉卡就是唐诺赫”这一最大的秘密。

因此，二指必然要将所有威胁都提前扼杀。

亚历山大冷哼一声，“战争就要打响，都到了这种时候……你们真是愚蠢！”

“愚蠢的是你们！”二指呵斥道。

“能够承担赐福的灵魂过于稀少，这样的稀人一族，唐诺赫的力量不足，但更主要是人少——他知道这个缺点，却不努力弥补，而是拘泥一些无谓的事情。”

亚历山大当然能听懂它的意思，可他却不管这些。

无论如何，他不会违背唐诺赫的意志，“我不会让你的背叛得逞——”

下一刻，他的双腿就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亚历山大神色震惊，半晌反应过来，体内的赐福竟然在驱逐自己，“怎么可能？”

二指慢条斯理地走到他身边。

接受的赐福越多，便越是接受黄金树的操纵和监视。

亚历山大又不是能逃脱法则的稀人一族。

二指说：“我需要你在计划成功后替我们监视玛莉卡的一举一动。”

“做梦！”亚历山大低吼道，“尽管鞭笞和折磨我吧！”

勇气之酒是由颠茄、血蝇幼虫、黑莲藕及其他秘方调制而成的饮料。

自他起誓要与教会为敌的那一天起，每餐都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感觉变得麻木、战斗的无畏、不怕任何折磨。

“我知道你不怕，尽管我乐于照办，”二指笑吟吟地说，“但我更讲究效率。”

二指示意最后一个黑袍人脱下兜帽。

亚历山大嗤笑一声，施舍般地斜眼看了过去。

那一刻，亚历山大睁大眼睛。

“赫罗尔夫尔！！？”他目眦欲裂，奋力想要冲过去，却被体内的力量死死压制住。怎么可能？这个家伙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

二指命令其他人后退，将地方留给两人，以免打扰到主教大人的发挥。

三人收起剑，脱下兜帽。

竟都是亚历山大认识的人！

他们甚至中午还坐在一张桌子前用餐。

几人的表情挣扎，显然是处于控制中，神智却清醒着。

“大家都是熟人，应该没什么不能看的吧？就让我们免去这些繁文缛节。”二指用残忍的语调在他们耳边说道。

“那么，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停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diacaran 4瓶；awsl 2瓶；

大王子他，大概率是...不会受他的妈妈期待了。

但我是期待你们的- -

——

法环里面，我一直对葛德文死在自家，甚至撑不到守卫赶来充满怀疑。

与其说死在刺客手里，我的解读不如说是死在亲娘手里。

但是，我努努力，葛德文的结局尽量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