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讲白了就是人与人的信任。
进门先拜山头,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有这样的情商,才能把自己放在人群中间,永远不会被排斥,所以这群远洋的罗马人一修整好,立马就有序地行动起来。
酒馆老板和坐在路旁刻木头的老头子,永远是打听情报的最好方法。
门外的脚步一响起,里面的人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门。
“在附近问到了吗?”
骑士点点头,“已经打听清楚了……”
他在进入会客厅前整理了番仪容,接着说道:“控制这片地区的势力是一个叫做布里安的家族,家主是穆尔哈德,已经超过六十岁,有儿子和孙子,据说他妻子跟自己的堂表兄弟睡过……”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但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如今一行人还没有进入罗德尔,没有感受到唐诺赫从系统那拿来上千份的设计稿,然后建筑师们日夜钻研雕琢后,将黄金树信仰融入建筑的,千年的智慧与古老技艺的结合。
此时他们对周遭一切的感受无非就是贫穷、落后还有野蛮。
就比如在亚欧非大陆广泛通用的拉丁语、希腊语,在这儿居然没人会拼写。
梵蒂冈的主教没从里面听见自己感兴趣的消息,于是他决定挑最关键的问,“这里的教会在哪?”
刚还在滔滔不绝的骑士霎时间垂下头,闭口不言。
见着这一幕,诺尔福眉尾微竖,语气中不免带上了些严厉,“那他们的信仰是否忠诚?”
骑士的眼神变得有些含混躲闪,但看上去显然不是职责上出了纰漏,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诺尔福告诉他自己的耐心已到极限。
骑士只得对他们说:“他们已经彻底背叛了天主。”
坐在沙发上的执政官和贵族放下茶碗,开始窃窃私语。
看着几乎近在咫尺的黄金树,诺尔福叹了口气,看来他们注定会在这里经历一段艰难的时光。
诺尔福犹豫片刻,道:“他们侍奉的哪位神明?”
贵族们有所猜测,“是什么植物神吗?”
若是此等神迹,信奉这样的象征之物倒也能够理解。
骑士老实答道:“黄金树有一批追随左右的士兵,被称为黄金树骑士,但这里供奉服务是——‘永恒女王玛莉卡’。”
教士们面面相觑,这可真是骇人听闻。
《圣经》作为男性权威下的文本,尽管其中有很多女性角色是以贤德、智慧的形象出现,但天主教以及其他绝大多数教派都坚信女人是属于从属地位的。
上帝创造女人的目的仅是在于让她们可以帮助男人。
况且,她还自称“永恒”女王。
罗马人被惹得十分生气,怒斥道:“一个女人,竟敢自称神明!?”
所谓罗马永恒,只有神圣罗马帝国凯|撒,即永恒之城罗马的主人——海因里希四世,才能被称作永恒之王。
那什么是罗马?
她是神性的丰腴。
几乎所有西方人都有根植于心的罗马情结。
哪怕是千年后的欧美文明,他们言必称希腊,言必称罗马。
因为他们认为欧美的思想传承是从希腊开始的,而他们的政治和文化传承是从罗马开始的。
因此,这些罗马人的愤怒完全能解释得通,这不就是强行碰瓷吗?
还是被一个小小的爱尔兰,一个弹丸之地里的女人碰瓷。
骑士又阐明了这里人民对王城的追逐与向往,以及他们口气中的推崇——或者是疯狂的向往。
“听他们的描述,王城罗德尔是非常宏大壮丽的仪式建筑,是穷极人类想象的神迹……”
执政官发出一声嗤笑:“哈!神迹!就凭这群贫苦的农民?”
一路走来,执政官所看见的是落后的政体与财政制度,这也就意味着,不管是财富还是人力,都绝对不足以支撑起这些爱尔兰人建造出他们口中的奇迹之城。
贵族们懵了半分钟,随即也跟着笑起来,“如果说这是个笑话,我必须承认它很有趣。”
他们似乎也意识到,像爱尔兰这样有一堆自己小王朝的封国,建立一座伟大的城邦是多么痴人说梦的事情。
爱尔兰和“神迹”,谁能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真有意思。”
“他们倒是挺敢想!”
执政官坐在西北角的沙发上,手指放松地交握放在膝盖上,面色沉静目光如龙,“那就让我们仔细瞧瞧……罗德尔到底是怎样伟大的奇迹,而这位永恒女王又是一位怎样的大人物?”
贵族们一摆手,心道除了那棵参天巨木,破落赤贫的爱尔兰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是一座佃农的废弃村落?
还是几间农舍?或许还有一座长厅和一座瞭望塔?
话虽如此,执政官与诺尔福主教对视一眼,若是这里的军队贫弱,而这里的领主又广拥田地、身居高墙宏堡,那他们未尝不能出兵将其收入囊中。
诺尔福望着窗外那令人神魂颠倒的黄金树,他道:“我们还需多观察。”
执政官微一颔首。
欧洲可以征服的地方只有那么多,而且没有什么发展前景光明的地方。
但帝国若想壮大,必须拥有大量的城市,由此征取足够多的税收;帝国若想辉煌,必须拥有艺人和工匠——他们的精湛技艺让有钱人相互攀比炫耀,并由此获得高昂报酬。
可能这样说会伤害到英国人,但像不列颠这样的地方就不可能为神圣罗马帝国增添任何价值。
若是说爱尔兰在欧洲人眼中是一个各种分裂,至少存在一百个国王的寒酸地方,那英国就是一个不入流的无赖小国,贫穷、无耻是其主要特征。
中世纪的英国仅靠简单的农业,和一点畜牧业来维持生计。
平常王国的开支主要靠英军为欧洲大国充当雇佣军,来获得一些收入,又或者让英军充当海盗,抢劫一些过往的商船,以此获取一些财物。
哪个正经国家会派士兵去当海盗?
但这已经是每个英国国王的基|操了,毕竟他们也是要恰饭和开趴体的……
驻扎在不列颠的士兵就曾在家信中说,这地方就是冷漠、孤独和无望的代名词。
土豆都吃不饱的穷国,谁爱来谁来。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二度发生,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们达成一致意见,搓了搓手,“这次说什么也得看清楚再下手。”
可不能像古罗马的凯撒大帝一样,耗财费力给自己挣回一个二大爷。
他们联络上了当地的官员,提出想要觐见玛莉卡女神的请求,并做好了被当作尊贵的远客隆重招待的准备。
等消息的间隙,罗马人立刻张罗起来,“快从船上把我们的黑牝马带下来,再去买几只小马。”
过了几天,王城的使者便来到酒馆楼下。
正当他们在心里为爱尔兰人的工作效率打分——
使者鞠了一躬,“很抱歉,现在罗德尔暂不开放。”
礼仪没有丝毫破绽。
直到送走行政官员的前一刻,他们人都是懵的。
好半晌,执政官才憋出一句话,“不愧是爱尔兰村夫。”
他们哪受过这样的冷落?
法国、瑞士、葡萄牙……哪怕是他们嫌弃万分的英格兰!
国王在接到消息后,都会在迎宾宴筳上以野牛为主菜招待他们,餐桌上摆满猪肉、浆果天鹅、鲑鱼还有巨龙虾。美丽的公主会暂任王后侍酒,为了纪念国王的荣誉,还会召开小型比武大会,介绍他的骑士们的骁勇。
而宴会结束后,仆人们会清空残羹剩饭,把桌子推到墙边,留出跳舞的空间……
不扫榻相迎也就算了,居然连城堡门都不让进!?
见多识广如诺尔福主教,脸都扭曲了一瞬。
骑士把信吏抓到跟前,“你确定拜帖上的署名写的是神圣罗马帝国?”
信吏坚称自己是无辜的:“我连梵蒂冈的名字都附在后面了……”
罗马人后仰又深吸了一口气。
爱尔兰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宾客权力大于弑父,只有弑亲的罪孽才能与违反好客之道相提并论。
实在是太落后了!
罗马人沉默地回到房间,进行着深刻的自我检讨与反思……
他们真不应该说英格兰佬小气无耻的——撒克逊人比凯尔特人要大方好客一万倍!
执政官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阵阵发紧,并且开始真切地怀疑,他之前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地方?
执政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下的,吐出气音:“简单拜访一下就走人吧……”
其他人深以为然。
怎么这样的神木就偏出现在爱尔兰呢?
真是屎盆子镶金边。
这下所有人的态度都散漫起来,相较之前倍加谨慎的态度,现在更像是为了完成一种过场。
等近距离观赏一下伟大的自然奇迹后,看看能不能索要一点枝叶当做宾客礼物吧。
毕竟来都来了……
所有人都在腹诽,也有人直接说道:“我们还是低调些吧。”
比起辉煌繁荣的罗马,这些乡巴佬要是见到他们如此富裕,指不定是要怎么狮子大开口。
执政官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我看这里的人都是蛮族,大概是不会有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和答案。”
罗马人是骄傲的。
被下了面子自然不要期待他们接下来能有什么好脸色,既然凯尔特人不打算给予他们神圣的宾客权力,那自己也无需守礼……
一定要抓住各种机会讥讽一番!
三天后,王城开放,领主派来接引他们的人也如约到来。
贵族随手拉开门,“哼,你就是……”
门刚打开一条缝,话却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男人,面孔轮廓清晰,看上去刚成年,还介于一种青涩和成熟之间。
罗马人敢拿自己一生的荣誉发誓——
这人绝对是他所见过最优雅美丽的男人。
有如河流夜影般蔚蓝的眼睛和红色的长辫,那深邃的双眼让他脸红心跳,男人等了一会,确定这个傻愣的家伙没有下文后。
“假设我们消息一致?”男人说,“我叫唐诺赫·布里安。玛莉卡让我带你们去罗德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wsl 19瓶;淮諸 8瓶;
单膝跪地花一束,姐姐住的那是大别墅,不羡鸳鸯不羡仙,羡慕财阀每一天